病房里有两个刚从护校毕业的小姑娘,但是姑娘a的心理素质有问题,一进手术室就晕;姑娘b孺子不可教也,中专肄业,怎么都通不过护士资质考试,按道理连病房都不能管,好在她是院长的表侄女。
主管告诉阮大鹏,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月工资一千元,五险一金都没有,可一旦通过了试用期正式录用,那就一步登天了。医院是多劳多得,尤其在手术室工作的护士。
阮大鹏还能有什么选择?于是他坐下来,和主管面对面签了个简单的试用期合同。
阮大鹏他妈已经在家磨了一下午的刀了,见儿子垂头耷脑地回来了,举刀就要砍,却惊喜地发现这小子找到活儿干了!她赶紧拉着儿子去吃火锅,点了一桌子牛羊肉,硬逼他补充蛋白质。
第二天阮大鹏准时到班,全院轮流来探视他,直到保洁阿姨和电工师傅都看过后满意而去,他才能坐下来歇口气。今天病房有护士姑娘b守着,于是护士姑娘a过来陪他。从a口中得知,医院里正儿八经有资质的护士只有三四个,其余的均是水货——有美容院出身的,有大街上聘的,有中专学校里找的……毕竟护士也是由正规医学院培养,不在公立医院追求进步,跑到这儿来混日子的都是奇葩。
a个性开朗,脸圆话多,叽叽呱呱的没个歇的时候,半个小时她讲完了医院一年多的八卦。
后来又有个人来“瞻仰”阮大鹏。他是个医生,大概刚从手术台下来,衣服虽然换了,但口罩还没摘,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他比阮大鹏矮半个头,很年轻,两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堵着门肃穆地看了五分钟,就走了。
阮大鹏被他看得浑身发麻,问a:“这瘪三是谁?”
a说:“嘘——小心别让他听见了这个人你惹不起。”
a貌似熟读《红楼梦》,解释说:“我们医院虽然小,但和荣国府一模一样,就像一只洋葱,正经主子只有洋葱芯里的那几个,其余的都是洋葱那奴才,只不过有些是一个月拿一两银子的大奴才,有些是一个月拿五百钱的小奴才。”
阮大鹏问:“刚才那人算什么?”
a说:“他是主子。”
“他不就是个医生吗?”阮大鹏说。
“是啊。”a叹了口气,“但他也是董事长的儿子。董事长名下有十五家整形医院,却只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阮大鹏评价说:“这厮的面相很凶恶啊。”
“而且他还很任性。”a深沉地说。
“什么意思?”阮大鹏问。
很快这个问题他就弄明白了。
整形美容医院虽然每天都要做几台手术,但大多都是小手术,比如开眼角、割双眼皮、垫鼻子、注射玻尿酸之类的,因此主刀医生也兼任麻醉师,平常手术是一个医生搭档一个护士。医院当然也有专业的麻醉师,只是他不常驻,有大手术时才来。
那位董事长公子原来的搭档就是a,但她晕血,经常在手术室挺尸,实在没法用。阮大鹏问她:“你就不怕被辞退吗?”
a姑娘说:“不怕,我爸是卫生局的。”
总之,阮大鹏试用期的第二天就成了董事长公子的搭档,两人一起给某中老年妇女割眼袋。
阮大鹏其实也没进过手术室,倒是实习期的时候在icu和抢救室待过一阵子,还有一段时间被产科借去用,因为他身高力壮,那种三个小护士都架不动的一百七八十斤的胖大产妇,他一抱就上了推车。
第一回进手术室,阮大鹏少不得需要人教。a教他怎么消毒,怎么准备,随后就退了出去,因为她怕血。
公子爷消了毒全副武装地进来,连正眼都没瞧阮大鹏一下,直接就在患者脸上画线下刀子,动作之娴熟迅速令人瞠目,看来是做惯了的。
手术台上的妇女虽然被蒙住了大半张脸,但仍然努力地想要和公子爷聊天,公子爷对待病人的态度倒不错,问什么答什么,手里的活却不停。
妇女说:“我怎么闻到一股焦味啊?”
公子爷举着仪器说:“没事,止血呢。”
妇女说:“疼疼疼!”
公子爷说:“不是疼,只是有拉扯感。别紧张,放松,往上看。”
妇女问:“医生,你有对象了没?”
公子爷扭头看了阮大鹏一眼,见他托着手术盘眼神发直,于是冷冷地说:“你要学a,记得往外摔倒。上回她倒在我背上,要不是我手稳,患者的半个鼻子就没了。”
妇女又问:“后面的那位帅哥,你有对象了没?”
阮大鹏说:“您老的眼睛都割成那样了,就别费神看我了,看着灯吧!”
接下来是缝合、蒙纱布,期间公子爷对阮大鹏总共只说了三个词组:“穿线。”
“剪刀。”
“镜子。”
妇女半瞎着眼,摸索着走出手术室,有人在外面等着递给她消炎药,观察片刻后才可以走人,整个过程历时一个多小时,很顺利地完成了。
公子爷摘下手套往盘子里一扔,指着颇为狼藉的手术台对阮大鹏吐出另外一个词组“收拾”,然后就扬长而去了。
阮大鹏说:“这娘炮儿连谢都不说一声。”
这句话让公子爷听到了,他转回来,摘下口罩,说:“你才是娘炮。”
阮大鹏终于看见了他的脸,白净、端正、寒气逼人。
难怪a那么渴望温暖的怀抱,和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处,确实会产生心理问题。
阮大鹏掰着手指头说:“不容易啊,说了五个字。”
公子爷给了他一个冰封千里的白眼,就走了。
过了会儿,a走进手术室帮他收拾,问:“和那人待了一个小时,是不是觉得寂寞空虚冷?”
阮大鹏点头,确实是。
于是a拍着他的肩膀,真诚地说:“大鹏,你解脱了我。”
阮大鹏问:“他叫什么名字?”
“左乙。”a说。
阮大鹏评价道:“这厮很难缠。”
a对天赌咒发誓道:“我以后一定要嫁个爱笑的男人。”
四天之内,阮大鹏跟着左乙做了九台手术,一台去眼袋的手术、两台垫鼻子的手术,三台注射的手术和三台开眼角兼割双眼皮的手术,两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但阮大鹏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摸清了左公子的工作习惯,就算不交流,他们配合得也挺好。
第五天是周一。整形美容医院和普通医院不同,越到休息日越忙,工作日却相对清闲,所以像左乙这样的医生会在周一到周四中挑一天休息,左乙选了周一。阮大鹏尚处于试用期,理应积极地要求加班,所以他依旧跑来了医院。
这天a歇礼拜去了,护士b值班,b是个好姑娘,比a漂亮多了,唯一的缺点是反射弧长。和她说话,你会感觉语言被转化成了脉冲信号,远远地发射到外太空,撞到天体转回来,在星际间穿梭,穿过宇宙尘埃、小行星带、火星轨道,来到大气层,穿过平流层、对流层……终于,“啪”,被这姑娘接收了她反应过来了。
她主导的聊天,会好几个小时反复纠缠在同一个问题上,最后还是没说清楚。
不过阮大鹏好歹弄明白了本医院的“洋葱荣国府”的结构。
主子,自然是董事长(他每三个月来巡视一次);院长,是左大公子。
第一等的奴才,是除了左公子以外,另外两个能做手术的医生,口腔美容科一个,整形美容科一个。医院对外号称的医师团队有十二个人,其实绝大部分是走穴的。对了,还有个韩国人,是名誉院长,其实顶多算个姨娘,养着他能显示出大户人家的气派,真论做手术的技术,他还不如左乙灵光。
二等奴才是各中心的主任、主管、主美容师。
三等奴才是负责接待咨询的所谓“医师”,都有一副好嘴皮子。
接下来就是护士、助理“医师”、助理美容师、迎宾前台、收银、保洁、水电工、厨子之类不入流的角色了。
所以左大公子无论怎么任性,都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阮大鹏感到略心塞。
隔天又来了两台做眼睛的手术,但两位患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水货韩国院长操刀,结果左乙乐得清闲,在医生休息室躺着。下午,阮大鹏被派去给他递文件,推门进去,发现他正在吃饼干。那是一种包装特别朴素的饼干,烂泥色、四方形,表面粗糙,不用尝就知道很难吃。
阮大鹏觉得都到人家的办公室了,总要说上一两句话,否则显得情商低,于是他问:“饿啦?”
左乙点头说:“嗯。”
阮大鹏问:“吃什么呢?”
“糖尿病人代餐饼干。”左乙说,“里面有苦荞、魔芋、绿豆、芹菜。”
阮大鹏惊讶地问:“你有糖尿病?”
“没有。”左乙说。
阮大鹏问:“那你吃什么代餐饼干?”
“没别的吃。”左乙说。
阮大鹏简直替他心酸了,一个一年拿几十万薪水的外科医生,董事长的公子,竟然躲在办公室啃麸皮干饼子,这成何体统!他指着街对面说:“三十米外就是港式茶餐厅啊!”
左乙说:“我不去,在那儿吃一只小叉烧包,相当于吃两碗猪油拌饭。”
阮大鹏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怕胖?”
左乙说:“不是,我只是心疼我的心血管。”他大概是闲的,话比平常多了好几倍。他说:“有些人一边在我这儿抽脂,一边又胡吃海塞,见了甜食就挪不动步。还有些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瘦瘦的,体检时空腹血糖也正常,其实糖代谢却有大隐患,胆固醇也高得惊人,都是她们管不住嘴乱吃的缘故。”
“所以你宁愿吃糖尿病饼干?”阮大鹏问。
“嗯。”左乙点头道。
阮大鹏见垃圾桶里有一堆饼干包装,问:“你一天吃多少啊?”
左乙说:“早上吃点,中午吃点,晚上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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