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第十三章-大火

    第十三章-大火

    深夜，云家大宅内一个身影走过，慢慢的、不急不徐。

    那人手上提着暖手的暖炉，瘦弱的背影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她的髮丝散落贴着苍白的小脸，掩住的脸面看不清表情。且看她走一步、停一步，未被掩住的嘴诡异的牵着笑，又一行泪，滑落。

    来到宅里的ㄧ间房门口，门上的匾额写着大大的「兰阁」。

    那女子停伫在门前，伸出苍白的手，轻轻的推开，提脚跨进那门槛，身上素衣的衣摆接着滑过，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每一步都像是不经思考。

    来到床旁，四周暗的看不清，她退到中间的圆桌坐了下来，为自己到了一壶茶，举起茶杯，她低声自嘲的笑了笑，轻声的说：「呵呵……自不量力吗？我争了一辈子，只为了模仿她在他心中的样子……那孩子，和那算命仙画的可真像阿……」

    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停顿许久后，她用力的将茶杯摔向地上，瓷杯碰到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惊醒的床上的人儿。

    那摔杯子的女子站起身，点了桌上熄下的油灯，手里还拿着那暖炉，里边的黑木炭被火烧的红通通的。

    她将油灯举向床上的人儿，微微的火光照映在两人的脸上，火光照出站着的那女子瞳孔的涣散，床上那位睁大了杏眼，吃惊的说：「芸芸，这幺晚了，妳怎幺会在我的房内？」

    芸芸笑了几声，尖锐又刺耳，伸出手抓向床上那人儿的头髮，用力的将那人儿甩向地上，狠狠的说：「贱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害惨了我！我一辈子都在学妳！模仿妳！但他却始终只是透过我的影子在看着妳！」

    被甩在地上的女子，皱着柳眉扶着腰望着发着疯的芸芸说：「妳在说什幺啊？看清楚啊！我是高韵兰！」

    「放屁！妳明明就是高韵芸！」她歇斯底里的吼着。

    高韵兰瞪大了双眼，那名字除了她和朔知道，应该已被尘封住。而一介民女，怎幺会晓得那名字……？

    「那是……姐姐的名字，芸芸妳……」

    「住嘴！不准提那名字！我不叫芸芸！我不是！我不是！」芸芸怒火中烧，生气的将暖手炉摔向一旁的床。

    她不是芸芸，她叫千珑！

    千珑。

    天知道她多想听听他亲口叫叫她的真名，她还记得那日与他相遇，他满身是伤，看见了她脱口出的竟是……

    「芸芸……」

    从此，她便在他心中演着那女人的影子，活在自己捏造出的世界，人生大半辈子，她演的……竟不是自己，她没有自我，爱的没有自我。

    暖炉破碎后里边烧的红红的木炭掉了出来，芸芸声嘶力竭的低吼着，另一只手握着油灯的手抖了抖，火光随之晃动，弄的房内的光一闪一闪。

    深夜里，如此明显的举动竟无人察觉，且高韵兰生性恬静，喜欢宁静，云朔便为她见了兰阁，如此之大的云府，那兰阁就像世外桃源般，所在的位置是如此的杳无人烟。

    芸芸用着鄙视的语气说：「知道妳的僕从有多蠢吗？轻鬆的就可打发！妳那儿子也该是这样，空有副皮囊，兴许一点用处都没有！就是像妳了吧！」

    高韵兰叹了口气，她不想和她吵，也不屑和她吵。这幺多年了，她就爱这般将她的生活弄得鸡犬不宁，只是今晚……兴许是受了刺激？

    「妳累了，回去吧！这夜深了，若是再早个十几年，兴许我还经的起妳这般折腾。」

    千珑仰天疯癫的大笑几声，那本该是媚的勾人的脸蛋瞬间扭曲变形，可笑又丑陋。被仇恨和不甘矇蔽的她，任何话进入耳里都被已偏的心灵自动扭曲。

    「高韵芸啊……妳可知道我今日在这兰阁的里边和外边干了什幺吗？」

    高韵兰正想办法站起身回到床上，不料那腰被摔了之后疼的厉害，根本无法动作。

    千珑没里会高韵兰的沉默，诡异的勾着嘴角，弯下身在高韵来的耳边说：「油阿！我洒了油！满满都是！哈哈哈哈！」那双眸已不再是千娇百媚的姿态，而是疯狂的，可那藏在更深层的却是绝望……

    高韵兰吃惊的瞪向她说：「妳……妳疯了！小梅！小梅！进来啊！小……」

    千珑抬起腿，重重的踹向高韵兰的胸膛，骂道：「住嘴！贱女人，妳最好闭起妳那张可恨的嘴，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光！等这里付之一炬，我就去杀了妳那废物儿子！」

    说着她的脚越发用力的往死里踩，高韵兰被踩的痛的颤抖，双手握住她的脚想移开，不料那脚步但毫无移动，踩得更深……

    「呵呵……我也有着他的血脉，我的方儿！方儿也会保护娘的！那算命仙满口胡言乱语！怎幺可能……我怎幺可能被妳这贱女人的儿子杀了？」千珑且哭且笑的低喃着。

    看着上头的千珑一下子笑一下子哭，疯癫的碎碎念，本该恐惧的高韵兰竟是没有一丝丝害怕。

    她想过自己的死法，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的样子，都说人在死前会想起一些后悔的事。

    她也有一件后悔的事，若是当初勇敢的在一起，今日，会不会不是这般的结局？

    看千珑移开脚，失心的大笑着再仇恨的看向她，摇摇晃晃的，脸上带着纵横的泪痕，双眼是这样充满着仇恨，她明了，那一刻要来了……

    她缓缓的闭上双眼，看着那女人站在门口将油灯用力的摔向一旁的木柱子。

    「轰」的ㄧ声，火苗迅速窜起，她听着千珑疯狂的大笑，也听到府里的其他人赶来的声音，也听到了世轩大喊的声音。

    可此刻她最想听见的是他温柔的呼唤……

    「兰。」

    多年后，不知道他是否还记着自己？不知道他是否还爱着自己？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年在菩提树下的誓言……？

    突然，门被冲破，她看见远方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微微瞇起泛泪的眼眶，举起颤了颤的双手，说着：「梵离……」

    外面混乱的喊叫着，看着兰阁里的火势越来越大

    「少爷！！别啊！」

    云世轩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娘可千万别有事！不然他定不会放过那疯女人！

    不料浓烟愈发呛鼻，燻的他的眼发酸的快看不清，他坚难的走向床边，他看见一个火球在床榻边，他疯了似的冲向那，脱下衣物往那火球上拍打。

    「碰！」

    后头又一个柱子掉下，他靠近那熄灭的焦黑的物体，用着身子护着。

    可恶！不行了……

    真是可笑，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守护不了，还想着当什幺将军！学了些年的武，根本毫无用处……

    被浓烟呛了呛，他靠着高韵兰焦黑的身躯，已无了意识。

    又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那女子全身湿漉漉，也是疯也似的在里边喊着：「世轩哥哥！云世轩！」

    她看见了！她靠近了那坨在床边的物体，将一路提着的水浇在他们身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两个人就这样背在背上。

    绝对要出去！她好怕，但是她绝不会放着他在里边！绝对要出去！

    迈开艰难的步伐，每一步都是这幺的吃力，双腿都在颤抖，浓烟大的她看不清，呛的她眼泪直流，要没力了……不行了。

    时间像是过了几世纪那样的长，依稀的，她看见了前方的光亮，她放心的向前倒去。

    罢了，若就这样结束了，她也是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离去。

    「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众人看见一个女子像是背着什幺的向门外倒下。

    「是少爷和夫人！还有一位姑娘！！」

    「还愣着干什幺！一群蠢货！快带着少爷还有夫人和姑娘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