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妖精（繁）》熊妖1 川璃

    熊妖1川璃

    三月，壹场春雨过后，乐安城的花约定好似的齐齐开遍了，连成壹片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云霞。柳絮纷飞，莺声娇软，春光正好。

    蛰伏了壹个冬天的人们纷纷相约踏青。少女们迫不及待地换上轻薄明丽的衣衫，精心妆扮壹番，期待在这明媚的时节裏着偶遇壹个翩翩佳公子，成就壹段好姻缘。于是春光裏的佳人与少年也成了城中壹景。现下城裏各处都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春天又来了啊。望着飘洒如雨的花瓣，站在院中的川璃有些出神。这样的好天气，不出去游玩壹番着实有些可惜。不过，还是生存大计要紧。意识到时间不早了的她略有些失望地砸砸嘴，落锁赶往落云楼。

    落云楼是乐安城中壹座中等大小的酒楼，位置十分优越。坐落于散花湖畔，沿湖种满桃树，这时节正是桃花盛开之际，落花如同壹场缠绵的春雨，随风散入湖中，花瓣铺展形成壹片花海。湖上各式游船画舫往来如织，好不热闹。

    川璃赶到的时候，已是申时，落云楼人头攒动，客人们吃着点心喝着茶，等待着今日的故事。夫人小姐们聚在壹块儿讨论着时新的衣服样式，布料花色，当然还有城裏的最新八卦。

    “最近锦绣布庄出的料子很是不错。”

    “前两日我和秦夫人去瞅了瞅，确实不错。”

    “今年容福斋怎麽动静不大？”

    “我听说啊容夫人病了。”

    “听说这病很是……”

    女人啊……川璃无奈地摇摇头，聚在壹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来都有最新八卦等着分享。她定定神，整整衣襟，准备开始今天的活计。

    川璃在落云楼说书已有三个月。她不止说些传统的书目，也说些志怪野史，乡野趣闻，当朝的八卦新闻，才子佳人的话本等等。话语间风趣幽默，情节壹波三折，再加上她爲了方便总以男装示人，人都道是壹个俊俏公子，是以广受好评，尤其受妙龄女子的欢迎。川璃随意给自己安了个江姓，于是人们大多称她爲江公子。

    川璃上台壹展袖，醒木声下，故事便开始了。

    “上回说道捕快沈义侧身扑去，揭下了大盗风从影的蒙面，顿时壹惊。在朦胧月光之下，露出壹张十六七岁女子的脸来，端的是清丽脱俗，竟然是府裏的小翠。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大盗风从影竟然在他们身边那麽久，想到这两年他们竟是被壹小姑娘弄得焦头烂额，沈义心裏有些複杂。风从影见蒙面被揭，恼怒地向沈义睨了壹眼，趁着沈义还在愣神，迅速使出轻功壹跃就不见了人影……”

    川璃的声音清越动听，场下衆人听着故事，吃着干果点心，享受着午后閑暇的时光。少女们对着川璃清俊的相貌小声又热烈地讨论。跑堂的阿飞行走如风，麻溜地添上茶水。壹旁的掌柜算盘拨得啪啪响。

    阳光渐渐爬出窗户，夕阳的余晖照得浣花湖上波光粼粼。川璃的声音低低萦绕在酒楼裏。

    随着“下回再续”的声音落下，川璃今天的故事就结束了。啜壹口茶，润润嗓子，准备走人。这男子的声音自己听着都怪怪的。

    “江公子，江公子！”只见台下壹群少女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额，总有壹种欺骗少女的感觉，对于这些热情的少女川璃颇爲头疼，现在的少女啊。

    “江公子给我题个字吧！”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哎，别挤我……”

    ……

    少女们挥着纸扇、手绢、书册热情地召唤着川璃。

    余下的男性看着被壹群女子簇拥的川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啧啧，什麽时候我也能被这麽围着。”

    “不是我说，二麻子，就妳这麻子脸只能等下辈子了。”

    “就是，二麻子，妳就甭想了。”

    “去妳们的！”名唤二麻子的男子鼻孔喷着粗气，愤愤地挤开人群往前沖。

    其余人哄笑作壹团，推搡着出了酒楼。

    被少女们紧紧簇拥着的川璃勉强维持着微笑，努力把扒在身上的手拉下来。心裏不停滴咕怎麽如今人间的风气如此开放啦。喂喂喂，那个少女，把手从她屁股上放下来！

    等到少女们心满意足地离去时已是暮色四合了，落云楼裏的饭菜香气经厨房而出，绕梁直上，勾得人蠢蠢欲动。川璃揉揉发酸的手，整整被扒的乱乱的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这情景她每次来都得重演，真是怕了她们了。接过跑堂的大铁递过来的食盒，满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其实川璃心裏还是很喜欢人间这些活泼的少女的，生动鲜活。她总爱往人间热闹处钻，看着凡人每日忙忙碌碌心裏很满足。仙界再好，也着实太过冷清了。

    自打川璃开始在酒楼裏说书之后，客流量呈直线上升，挽救了濒临倒闭的酒楼。其实酒楼生意惨淡全是因爲原本盘踞在这裏的三个鬼魂作乱。酒楼的饭菜十分可口，但是耐不住三个冤魂不住地在壹旁吹冷气。

    客人们觉得这地方太过阴冷，壹坐下就汗毛直竖，头疼肚子疼的，饭菜再好吃也不愿来了。在连续亏本数月，掌柜几乎已经维持不了经营的时候川璃出现了，替掌柜的送这三个鬼魂入了轮回。赚得盆满钵满的掌柜是乐开了花，两撇小胡子整日壹颤颤地颠。川璃需要找份活来养活自己，于是便和掌柜商量在落云楼说书，收入倒也不错。

    川璃闪身进了个偏僻的小巷，手指起落间已变换了女子样貌，明眸皓齿，粉面桃腮，俨然壹个可爱的二八少女。她擡手左右巡视了壹圈自己的衣饰，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这样子看着顺眼，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小巷。

    川璃拎着食盒放慢步子悠閑地走在街上，食盒裏是酒楼的掌勺老孙头爲她准备的饭菜。这也是当初和掌柜的商议的结果。老孙头也十分喜欢这个帮他找回了爱犬大黄的清秀“少年”，于是每次的饭菜都很丰盛。

    正是回家的时辰，街上的行人大多脚步匆匆。在疾步前进的人流中，慢悠悠的川璃多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行人匆忙赶路，心却是有归属的，不像她。

    迫切回家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是不是壹个人孤单太久了？在这个万物萌发，各种情思在蕩漾的季节裏，在这个春风轻拂如同情人低语的晚上，川璃突然生出壹种名爲寂寞的情绪。或许应该，养条可爱的小狗？川璃摸着下巴，思索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春天啊。”良久，壹时无解的川璃望着天边如同火烧壹般绚金的云朵感歎道。果然是春心蕩漾了吗。

    正出神，余光瞥见壹个黑影向自己袭来，川璃不假思索地闪身躲过，待看清是壹个衣衫褴褛的六七岁大的小乞丐时又迅速出手止住了他摔倒的趋势。

    小乞丐慌张地缩起肩膀低下头，头发乱蓬蓬地翘着：“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不碍事，妳还好吗？”川璃放缓声调，低头问道，生怕吓着眼前抖得如同壹只受惊的小仓鼠的小乞丐。

    已经准备好迎接壹通大骂的小乞丐不可置信地擡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壹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泛着细碎璀璨的光，正对自己笑着，像自己每天夜裏从破庙的裂缝裏看到的星星那样好看。

    川璃这时才看清了小乞丐的模样，脸上壹片髒汙，瘦得几乎没肉，只能看清壹双湿漉漉的眼睛。

    “以后可别再这麽莽撞了，小心伤着自己。”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又想起了什麽，打开了食盒。

    “妳还没吃饭吧，来吧，想要什麽自己拿。”

    待川璃的身影淹没在来往的人群中，拿着两个馒头的小乞丐仍然睁大眼，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遇到好人了啊，我和小六今天晚上不会再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