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妖精（繁）》瑶华8 曾经

    瑶华8曾经

    大皓十三年冬

    大片大片铅灰色的云朵重重压在天际。阴沉的天气已经持续好几天，裹挟着北方寒意的冷风呼啸袭来，这般恶劣的天气又在惶恐不安的乐安城百姓心头笼上一层忧惧。

    十五万乌祁大军近在咫尺，乐安城岌岌可危。谁也不知道朝廷的军队能不能守住这座城池，乌祁的铁骑也许下一秒就会踏碎一切的繁华安宁。

    事实上，自五十多年前大皓南迁开始，平和就成了浮于水面一触即碎的泡沫。乌祁从未放弃吞併大皓的野心。这次乌祁集结大军分三路南下，意图彻底吞了这块肥肉。

    姜愈止坐在桌前愁眉深锁，眼前是探子发回的情报以及近段时间各地的战报，几日没合眼的他两眼微红，脸色隐隐发青，伴随着不时出现的咳嗽声，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弱。

    “姜愈止你活不耐烦啦，把自己搞成这样！”

    突然出现的清脆话音让姜愈止的嘴角弯出一抹无奈地笑，“瑶华，你来了。”

    瑶华一身火红长裙微荡，立在桌前不满地盯着姜愈止瞧。腾腾的怒气烧到眼前，叫他抵挡不住，立即低头认错：“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见他态度良好，瑶华也稍稍软了语气：“那你等着。”她现在煎药去。

    “好。”姜愈止笑着点点头，脸色苍白的他此时哪还有大将军的威风模样，更像是个病弱的少年，瑶华的心软了又软，算了，这次就原谅他了吧。

    由此可见情之一事叫人惑人不浅，一个个头脑发昏，原则全失，就算是神仙也不例外。

    瑶华的衣角消失在门边，姜愈止复又陷入沉思。

    瑶华将仙丹放入葯壶中，眉间带着隐忧，姜愈止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她没敢去司命仙君那儿看他的命格簿。人总是要死的，可她不敢去想，那是她的姜愈止，世上唯一的姜愈止，她怎幺捨得。

    反正只要她在，她就必定护他安好。

    三日后，两军在邮阳坡开战。

    阴冷刺骨的寒风扯得军旗猎猎作响，盘旋着掠过两军将士泛着寒光的铠甲，风声咽呜不绝，萦绕坡上。

    沉厚绵长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喊杀声连成一片，两军如同瞬时决堤的潮水一般汹涌奔腾，激蕩交汇连成一片。邮阳坡上轰鸣声惊天动地，捲起漫天尘土。

    姜愈止持剑跃马，冲杀在前，手中利剑寒气森森，坚毅的脸上血迹斑驳，整个人泛着凛然之意，锐不可当。

    身后的每一个百姓，每一寸山河都必须守住。

    无路可退。

    邮阳坡上空，瑶华紧紧注视着姜愈止的身影。

    当赶在姜愈止之前回家，守候在门口的瑶华看到浑身浴血的姜愈止时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别哭。”姜愈止弯着嘴角，轻轻拍拍瑶华的背，“你别抱那幺紧，我身上脏。”

    “谁说的！”瑶华抬起头大声道：“哪里髒了！”瑶华一下抹掉眼泪，“而且，谁哭了。”说着眼泪又刷地下来了。

    姜愈止眼中充满了笑意，动作轻柔地替瑶华抹去眼泪，郑重道：“我回来了。”

    “嗯。”眼泪仍是流个不停。

    “我饿了。”

    “我给你做面吃吧，已经很有进步了。”说着便拉着姜愈止的手往屋里走。

    “好。”

    瑶华突然回头说：“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牢牢记住。”

    “……好。”为了兑现承诺，我会努力活久一点。

    突然身后咚一声响，瑶华的手心抓了个空。

    姜愈止面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

    “姜愈止！”

    纷扬的雪花落地无声，乐安城迎来了这年的第一场雪。

    自打瑶华下凡去找她的将军已过了三天。三天里，川璃一直窝在长閑宫里没出门。这日她正蹲在地上照着图纸捣鼓纸鸢玩，突然又一阵风刮进了她的住处，瑶华宫里的仙娥花亭面色焦急地出现：“川璃上神不好了，瑶华上神要被处以天刑了！”

    “什幺！”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瑶华竟出了这幺大的事。

    川璃急匆匆地和花亭赶赴天界刑台。还是没来的及，走到一半时便听到巨大的轰隆声响，前方天际厚重的黑云滚动。突然一道耀目的暗紫色光柱扭动着从黑云中直劈而下，周身闪光横飞，撕开天幕，骤然炸起的声响让整个天宫都在颤动。紧接着又是两道天雷先后落下。川璃稳住身形，睁大了眼。

    瑶华做了什幺？

    瑶华确实犯下了大罪。她逆天改命，改了姜愈止的命数，打乱了了原定的历史进程。姜愈止本该在大皓十三年的邮阳坡一役中病重而亡，终年二十三岁。乌祁大军破城而入，三个月后被显山王赵阳率领的起义军击退，三年后赵阳称帝，显朝建立。

    但现在一切都乱套了。瑶华私自给姜愈止服下仙药，姜愈止没有死，反而重创了乌祁军，使其溃退。这下地府收人时出了一堆乱子，该收的收不来，不该死的乌泱泱在地府挤了一堆，这些鬼魂终日鬼哭狼嚎，原本就阴森的地府如今更是鬼气压顶。地府从上至下，阎王鬼差全都忙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直到花亭告知，川璃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她这几日来闭门不出，对外界消息全然不知。此时瑶华行刑完毕被锁进了她自己宫里，脸色惨白闭目不醒。璟流只来得及看她一眼就匆匆离开，赶着去处理瑶华惹出的乱子。

    瑶华逆天而行，扰乱人间秩序，三道天雷的处罚着实算是轻的了。人间的乱子一出，天帝震怒，瑶华立即被绑到了天界刑台。天后爱女情深，苦苦求情，又有诸多仙家请求从轻发落，璟流言明愿担下一切事责。于是天帝就只下了三道天雷的处罚。

    川璃守在瑶华身边，攥紧了手心。她总是最没用的那个，什幺都做不了，什幺都帮不上。如果她不是整日只顾着自己，如果她多留点心，早早发觉，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瑶华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坐在一旁的川璃:“姜愈止呢？”她现在仍然面色苍白，虚弱不堪，一双眸子却亮的吓人。

    川璃看着瑶华的眼睛说不出话来。这已经是第二天，姜愈止在瑶华行刑当天就因病去世了。

    瑶华眼里的光霎时熄灭。浓重深沉的绝望让瑶华忍不住开口劝道：“大姐，人总是要死的，你别……”

    别怎幺样，别在意，别伤心，别难过？

    怎幺可能。劝慰的话多说无用。心里的痛苦不会消减一丝一毫。

    瑶华半晌开口道：“我早该知道的。”声音无悲无喜，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她定定地看着上方，安静地一动不动。

    眼前划过的都是姜愈止的脸。温柔的，无奈的，坚定的……原本以为他们还还能在一起很久，没想到最后只有两年而已。

    你明明答应过要一辈子吃我做的面，你说过等到老了就去乡间卖一块田，你说来年开春要带我去看那只叫小黑的狗……姜愈止你这个骗子，竟敢骗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等着，就算死了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五天后，瑶华不见了，川璃也没了蹤影。

    “本小姐问你，你叫什幺？”

    “……”

    川璃看着转世为人仍然嚣张的瑶华，满脸黑线。姐夫，真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