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彩虹》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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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说什幺？」我抬起头，眼前是一名扎着两条小马尾的女孩。

    我认得这个女孩。她小我一个年级，去年才来这间育幼院，陈姐载国小的孩子上下学的时候她也在车上，但都在和别人聊天。总是坐在角落的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她们的话题。

    「我说，像你这种整天哭哭啼啼的人一定从来没有见过彩虹啦！」她一口气将整段话重複一遍。

    「妳再说一次试试看啊？」我猛站起身，向前一步试图吓阻她。这个举动似乎起了作用，她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后却不甘示弱地向我靠近。

    「干嘛？怕别人说啊？只敢兇女生吗？」她的语气带着满满嘲讽。

    「妳……」我瞪大眼睛，握紧双拳。

    「你想打我是吗？那就打呀！我才不怕你咧！」她又一步向前逼近。

    「我……」面对她的挑衅，我完全无力反击，「我才不会打女生！」我鬆开拳头，转身走掉。

    「咦？等一下！这里不是你的秘密基地吗？你怎幺就这样跑掉了？」她在我的背后大喊。

    「送妳啦，我不想要了！」我用力甩着右手，回头瞪了她一眼。

    「那你也不想看彩虹吗？」

    「彩虹？」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妳看过吗？」

    「看过啊，前年和爸爸一起看的。超级漂亮的喔！」她用力地点着头，两条小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啊晃的，脸上的笑容让她露出上排缺了两颗牙的牙齿

    「和爸爸看的……那妳为什幺会在这里？妳的爸爸妈妈呢？」年幼无知的我不假思索地问道。

    「爸爸……去年生病过世了，妈妈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原本充满朝气的笑容，顿时被落寞的表情取代。

    「对不起喔……」我走近她，不知所措。

    「没关係啦。」她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她的笑容令我有些震撼。

    回想起记忆里的她，不管是在育幼院或是在学校里，脸上永远都带着微笑。在她来这里之前，我没有看过育幼院里有哪个小孩像她一样爱笑的，大家多多少少都曾因为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而哭闹过，只有她没有流过任何一滴泪。

    每当我在学校看到其他的同学脸上挂着笑容，聚在一起谈论自己的爸爸妈妈对他们有多好，多呵护他们时，心里总会有股强烈的嫉妒。嫉妒着他们有自己的家庭，嫉妒着他们有爸爸妈妈疼爱。

    但是当我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时，却有着数不出的羡慕。

    为什幺她同样生活在育幼院里，却可以露出这幺灿烂的笑容？难道她不会想要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吗？

    在我得知她本来有一个爸爸，在爸爸过世以后，她依然能笑得如此耀眼时，那些羡慕的感觉，突然转变成钦佩。

    「我记得妳来到这里以后，就常常像现在这样笑着，既然妳没有爸爸妈妈，为什幺还可以笑得这幺开心呢？」

    「爸爸生病以后，就常常告诉我，叫我要坚强要勇敢，就算他真的撑不住了，留下我自己一个人，他也希望我能像他在的时候一样快快乐乐的。」她的脸上难掩失落，「爸爸刚去世的那一阵子，我每天都哭得好伤心，好希望自己还能被爸爸揹在肩上，跟他一起去看彩虹。直到有一天，我梦到爸爸，爸爸问我，为什幺没有像他说的一样过得开心？说完，爸爸就哭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我不想再看到爸爸因为我而流眼泪。希望下次梦到爸爸的时候，我已经学会怎幺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了。」

    「真好……这样听起来，妳爸爸好爱妳喔……」第一次听到有亲人的孩子不是以炫耀的方式向我提起家人，让我对亲情又多了几分憧憬。

    「对呀。他真的很爱我喔！」她的双眼瞇成了两道好美的弧线，「你呢？你为什幺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陈姐说，我从一出生就在育幼院了。爸爸妈妈都去了好远的地方旅行，等我长大了，学会坚强以后，他们就会来接我回去。」

    「你看吧，连陈姐都叫你要坚强了，你怎幺可以这样每天哭哭啼啼的？你要像我一样嘛，万一你的爸爸妈妈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哭，觉得你不够坚强，就不想要你了怎幺办？」

    「可是我真的很想他们啊！就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我还是很想很想很想他们啊！」我的眼眶又红了。

    「你怎幺又哭了？不管不管，你以后每天都要跟着我一起笑才可以，等我带你去看过彩虹之后，你就不准再哭了喔！」她伸出手，比出「六」的手势，「打勾勾，赖皮的是小狗！」

    我用袖子抹去脸上的眼泪，呆愣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回应她突如其来的举动。

    「吼－－」她似乎不打算给我时间犹豫，抓起我的右手，把我们的小拇指扣住，在大拇指上按下彼此的手印，「已经打过勾勾了，不能赖皮了喔！」

    「哪有这样强迫人的……」我皱着眉头。

    「也不准皱眉头。」她用手刀在我头上轻轻劈了一下，弯起嘴角，再次露出有两个缺口的上排牙齿，「要像我这样笑才可以。」

    我照着她说的将嘴角往上扬一些，却发现怎样都做得很不自然。总是微微抽动一下之后又缩回原位。

    「哈哈！你的样子好好笑喔。」她指着我的脸大笑。

    「还不是妳逼我的，我就不会笑呀！」我恼羞成怒，伸手想要抓住她，却被她迅速的反应给闪开了，「别跑！」

    我们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不停追逐，过程中我丝毫没有察觉，在我的脸上悄悄出现的，是我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拥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