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于归分节阅读11

    屠维既然聪明,就不会听都不听便答应,憨厚地道:“臣家里的事情,得那一个做主。”

    喜:……=囗=!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他想过直接被拒绝,想过屠维开心地答应,万万没想到,他说不能做主!

    巧了,去取酒食的门房来了,屠维道:“去后面将主人和阿羽请来,不要叫希夷,也不要叫阿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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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几个正坐在灯前,卫应年纪小,玩耍了一阵儿已经睡了,卫希夷精神旺盛得紧,倒还不悃。况且羽在做给她的衣裙,打她也打不走的,她什么也不做,蹲在一边,双手撑颊,歪头笑得像一朵花儿。

    女杼看了也服气,笑骂:“你傻笑什么,你姐姐做针线,你看得懂吗?看了也不见你学些。”

    这个卫希夷就不服气了:“我当然看得懂了,我是谁呀?有我学不会的东西吗?”

    女杼毫不客气地打击道:“我看你就是学不会懂事儿。”丝毫不担心给女儿留下童年阴影什么的。

    卫希夷也是皮糙肉厚骂之不动的人,听了像没听一样,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姐姐做针线:“我知道怎么缝衣裳呀,还看过织室怎么织布呢。绣花太麻烦啦……”

    羽放下针线,揉揉眼睛,卫希夷一个蛙跳,落地的时候已经直起身来,谄媚地问:“阿姐,你脖子酸不酸,我给你揉。”还真像模像样地给羽按摩了起来。羽反手伸到背后,安抚地拍拍妹妹的爪子,低声向母亲请教某个花纹的绣法。

    卫希夷尖起耳朵来听了两句,又胡乱插话:“哎呀,阿姐怎么弄都好看,我都喜欢的……”不等女杼训斥她,就自己停了,“咦?有人来?”

    “你真是生了狗耳朵。”女杼嗔一句,却也信她耳朵灵,起身到了门边,推门一看,正是屠维使人来请她们过去。女杼听了传话,向屋内扫了一眼,命令卫希夷:“你,给我老实呆着,阿羽,你说她。”女杼也发现了,幼女更听长女的话。

    羽含笑看着卫希夷,卫希夷将双手举起来:“我不动。”

    女杼与羽放心地往前面去了,卫希夷留在屋子里。开始还坐得住,接着开始翻看自己的衣裳,那是羽为她准备的冬衣。南疆地气炎热,冬日也罕见落雪,冬衣也单薄。到得冬天,雨也不下,正是宜人的时候,穿得略厚一点,四处奔跑,也是一大乐趣。

    好闲好闲,卫希夷因为答应了姐姐,在屋子里转了八个圈儿,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儿,又收了回来。实在无聊极了,居然拿起了针线做起她最烦的绣花活计来,还似模似样地将女杼方才教授的技法依样画葫芦绣了出来。以她之淘气,能不被厌弃,除了识时务,还有一个原因——聪明,一学就会。

    终于,花也绣了一个,会了就不想再绣了,卫希夷实在忍不住,悄悄地对自己说:“我就去听一下,不进房,不算捣乱。”出了屋门,溜下梯子,跑到前院,躲在房底下偷听。

    屋里,也正说到要紧处。喜先呆看了羽好几下,被女杼咳嗽声打乱,才回神仔细讲自己的计划。他的计划乍看不错,女杼却是个精明仔细的妇人,毫不放松地追问:“若是王与后已有意为你聘取大国公主呢?”

    喜笑了,笑容矜持而带着丝尽在掌握中的傲气:“中土称我们为蛮,我家的事情,便是我们蛮人自己的事情,有时候,沾染了太多别人的气息,不是好事。父王也不会很喜欢的。”

    女杼一怔。

    喜解释道:“父王已娶了母后,母后带来了无数令人惊叹的事物,有功于国家。父王也尽力招徕或有武力、或有技艺的外乡人。原本引外乡人来,是一件好事,大家吃得更好、穿得更好,有更方便的工具使。来的人不止会干活儿,还会做主人。这便有了争斗,太后与王后不合,就是显眼的例子。

    看看我们兄弟吧,看看这个国家吧,原本的蛮人,与后来的外乡人,一国之人,明争暗斗,几成仇雠。再引外力进来,殊为不智,过份地刺激蛮人,只会导致内乱,父王不会希望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的。毕竟,蛮人才是根,国家的蛮人是多数。父王会希望能将两者混而为一,免去内乱,再谋其他的。您早年便投效父王,又不是中土来人,多么合适。

    这些话,我并不能同母亲讲,不过,父王的心意,我倒是能猜着几分的。”

    屠维和女杼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屠维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有把握吗?”

    喜带着年轻人所特有的锐利,慷慨答道:“反正我是不会娶别人的!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我。哪怕是我父王。”

    屠维轻叹一声:“你这样的性情,王会喜欢的。”

    喜这回真的欢喜了,向屠维确认:“您答允了?”

    屠维望向妻女,羽面上通红,以眼神询问女杼,女杼想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同王讲?什么时候能办好?阿羽十五了,王子的年纪也不小了,有人抢先,怎么办?”

    喜舒了一口气,含蓄地道:“我想等公子先的病好了,王和后都开心,说起来会方便些。公子先要用到人面蛛的事儿,我也留意了,不能等天晴,万一一直下雨呢?要等到什么时候?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往远一些的地方走,总有晴天的地方。”

    卫希夷小小地惊喘了一声,捂住了嘴巴,小脑袋里划出了等式:有诡蛛就等于能治好小鸡崽,治好小鸡崽就等于王和后会开心,王和后会开心就等于姐姐的事儿能成。

    人面蛛,我有啊!

    真是太简单了,我明天就给瘦鸡崽送过去!

    弯下腰,卫希夷从房底跑了,跑到后院,钻到西厢自己的房底下去,从柱子上解下了竹盒,抱到房里。取火石打火,将油灯点上,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发现蜘蛛还活着,扔进去的知了已经被吸得只剩壳了。心下大定:明天不耽误,明天就悄悄送给瘦鸡崽!

    怀着“我真悄悄地拯救了世界,但是你们谁都不知道”的隐秘快感,卫希夷将盒子密密地扣好,放到了自己卧榻下面,开心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嫌我话痨,那今天就来说说房子?

    王宫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中原方式修建的,先打地基夯土,再建房,虽然融入了本地一些元素。

    民居,包括熊娃家,则是本地千百年来经验,干栏式的结构。这种常见于南方地区哈,跟吊脚楼是一个系列的。原因是当地气候等等,为了防潮啊,通风啊什么的。

    因为不同地区的气候、地理、环境不一样,所以会有区别啦。哈哈哈哈。

    至于王宫为嘛不建成干栏式的呢?以前的旧宫也是这样的,不过新宫么,能建高土台,能修比较良好的排水系统,建成啥样的,都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不利。正好新的建筑,样子看起来更大气一点,那就它了呗。

    第15章 摸到了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送到姜先手上并不容易,卫希夷可以进出王宫,但这是有条件的——她是去作为女莹的女友进宫去的,任务就是跟女莹在一起。哪怕是淘气乱跑,也是要女莹知道的才行。

    早上起床后,卫希夷才猛然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并不能够在王宫里随时随地到处走。以往一切的随意,都是跟女莹有关系的。鲤鱼打挺之后,卫希夷僵立在床上,直到羽过来戳她的脸颊:“你怎么了?”说着,还摸了摸她的脑门儿。

    阴雨连绵的,别不小心生病了。

    卫希夷猛然回神,吱唔着:“没,没什么,就想今天怎么玩。”说着,心虚地爬下床,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好,就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羽见状,也不催她,笑着说一句:“我去打水,你快着些,别迟了。”卫希夷含糊地应了一声,依旧在她的大箱子里刨东西。

    不多会儿,她便找出两个差不多的竹编盒子,都是手工做的,打开一只将蜘蛛移了过去。接着刨箱子,刨出另一只木头匣子,里面哗哗作响。抱出来打开,里面放着一些蚌壳,加工的半成品,还有几样石制的、青铜制的小刀之类的工具。想了想,抓了几样装到空的竹编盒子里。卫希夷比较了一下两只竹盒子,觉得真的很像了,才满意地用脚将大箱子盖上,踹到角落。

    木梯吱呀地响,卫希夷连忙将装蜘蛛的盒子揣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只装蚌壳的。羽端着装了半盆清水的陶盆进来,盆边搭着干净的布巾,招呼妹妹:“你拿的什么?来洗脸了,我给你梳头。”

    卫希夷故意打开盒子,举得高高的献宝:“这个,带过去给小公主看看。”

    羽狐疑地瞥了妹妹一眼,觉得她今天这状态有些过度兴奋。问道:“这么高兴?”

    卫希夷心虚,嘟囔一句:“什么呀。”

    羽自己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只道她有小姑娘的小心事,也不逼问,只取笑道:“你答应给我的呢?哎呀,真是没把我放在心上了。”卫希夷脸上一红,大声说:“我这就给你做。”洗脸的功夫,羽已经将妹妹的被子也叠好了,找东西时打翻的些零碎也利落地各归各处。看妹妹洗完脸,又给她梳了头,领她去用早饭。

    女杼和屠维心情都很好,他俩昨夜商量得很晚,却都心情轻松,没有什么比儿女的另一半如此靠谱更能令他们开心的了。即使睡得少,二人的精神也都很好。见人到齐,羽亲自去厨房看早饭,卫希夷心道:我看你今天也够开心的了,王子喜那么好么?让你这么开心。

    女杼也觉出长女有些兴奋,却又装作不知道,问幼女:“你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一问,又问出卫希夷的一桩心事来。装盒子打开给母亲看,卫希夷小声说:“小公主喜欢这些,拿给她看。娘……那个,姐姐和王子的事儿,能说给小公主吗?”她的心里,姐姐是重要的,朋友也不是可以随便忽略的。

    女杼了然:“昨天偷听了?”

    卫希夷被惊得打了一个嗝儿:“嗝,啥?没……我……嗯……听了一点儿。”比了个小手指,以示自己真的只听了一点点。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带点谄媚地快速眨动。

    女杼没有理会这样恶意卖萌,温柔地反问:“你要将你姐姐的事情,告诉别人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卫希夷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起来,迟疑地摇了摇头。女杼满意了:“本来就是偷听来的,现在还要拿出去讲?”

    卫希夷这回头摇得快了些。

    女杼道:“那不得了?”

    卫希夷心里并不好受,隐瞒了朋友的罪恶感使她直到面对女莹时,说话都有点吱吱唔唔的。还是女莹看不过去,从她手里拿过了盒子,才结束了她的尴尬。女莹很开心地拿着石制的小刀,问道:“这是什么?”

    卫希夷解释道:“刀子呀。”

    女莹从未见过石制的小刀,惊奇地说:“这是石头片儿啊。”

    保姆见状大急,恨不得马上向许后告状,夺过刀来举得高高的,气急败坏地道:“王征天下金以铸兵器,宫外要用,多以石、骨、蚌等替代。”说完还瞪了卫希夷一眼。

    女莹翻了一个白眼:“你拿它干嘛?还给我!”

    保姆快要气死了!还要好声好气地向女莹解释:“石头刀也是刀,别伤了手!”

    女莹偏不肯听,保姆只好搬出许后来:“公主伤了手是瞒不过的,到时候受罚的还是奴婢。公主再这样,我可要告诉王后了。”女莹恨恨地说:“叛徒!”卫希夷心里有事,小声说:“要不我弄,你看?”女莹也怕许后,勉强同意了。

    弄了一点,卫希夷的手艺并不精湛,只是有个样子而已,女莹却看得津津有味,大有自己也想上手的意思。保姆再次声称自己要告状,卫希夷便说:“就这些了,我去膳房弄点吃的来?”保姆大力支持,女莹拿着几片磨好的蚌片:“正下着雨呢,你别去了。”

    卫希夷将做失败的残片敛一敛,拍拍手:“我顺便把这个扔了。”

    女莹想了想,道:“那你路上小心,慢一点好了。”

    卫希夷就要这一句“慢一点”,飞快地答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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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先的住处不是秘密,也很好接近。连日的阴雨下得人心烦,巡逻也松懈了许多。蓑衣和斗笠都是暗色,贴着墙根走,卫希夷很容易就避过了巡逻的守卫,靠近了姜先的寝殿。

    从唐国跟过来的甲士比王宫守卫尽心得多,却对南国的天气束手无策,他们已经病倒了十几个人了,余下的看上去也有些蔫蔫的——哪怕他们并不想蔫着。

    不想被人发现,卫希夷觑了个空档,溜到台基边上,撑着边沿往上一跳,跳上了台基。飞快地抱着柱子爬到了宽檐下面的窄梁上,坐在那里,小心地除掉了蓑衣和斗笠,连鞋袜一起,放到梁上藏好。检查一下盒子,等巡逻的甲士过去,在梁椽之间穿梭着,靠近了姜先的卧房。

    王宫各殿的布局都大同小异,这并不困难。

    尖起耳朵,听听里面的动静,卫希夷很有耐心地等里面声音没了,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人数,觉得安全了,才顺着柱子滑下,再从窗子里钻了进去。

    姜先正倚着凭几,微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帛书。他近来睡得不好,眼睛下面,白皙稚嫩的皮肤上清晰地显出了青黑色。南疆的天气令他烦躁,每每昏昏欲睡,却又总在沉睡中被湿热弄醒。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去见父亲了,却又十分地不甘心。他还没有长大,没有统治自己的国家,也没有揉到笨蛋的脸!如果那个笨蛋不跑,他的心愿就能完成三分之一了……

    窗子发出细微的声响,姜先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有些迟缓地起身走过去,正好看到一道朱红色的身影。正正经经的宫装,不高的个头,双鬟微带着些水气,漂亮的大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巴,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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