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于归分节阅读76

    卫希夷道:“是呀,那边,那个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转,那个,他的人马对密林不适应的。还有那边,哎,后头掉队了……狼姐姐认路的本事很厉害的。”

    风昊问道:“为什么单说这一个?”

    “我下过场呀,登高的时候看别人做总觉得有各种不对,傻兮兮的跑错了路。到了底下就会知道,俯察全局与站在地上张望,看到的地面是不一样的。看到眼里,再在心里画出地图来,还要画得对,好多人做不到的。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自己夸自己。”

    “没说错就行,”卫希夷扬扬小下巴,“我以前都觉得自己会做的事情,别人要做不到就是笨。后来才知道,不是他们笨,是我聪明。”

    这要不是自己学生,风昊能开嘲讽,是自己学生,风昊反而赞赏地说:“对对对,做人要有悲悯之心。”

    太史令要吐了!最他妈瞧不起人的不就是你吗?这个笨、那个呆、还有一个是蠢!好好一个小姑娘,跟你没几天,就学会自吹自擂不要脸了!

    风昊要是顾及外人的感受,就不是风昊了,继续与学生指点江山……

    申王越听越奇,五人齐名,要申王讲,单从挑学生的眼光来看,风昊才是第一。原本申王还很奇怪,为何夜观天象找到一个没有任何光辉背景的小姑娘做学生,现在他发现了,卫希夷的本领是天生的,别人学不来。

    天赋。

    上一次,她演示了十分经典的“围三缺一”,申王可以肯定,这样办法在以后的攻防战里,永不落伍。这一次她又解开了申王一个困惑: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嘴上厉害,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的时候规划得比谁都好,上路就懵圈!那是天生缺乏对大地的敏感,这样的人,不可使之领兵,讲得再好、个人再有勇力也不行!

    不想放她走了。

    风昊与卫希夷同时一僵,卫希夷拽过老师耳语:“您有没有觉得有点冷?”风昊道:“我倒是觉得是有人要打坏主意了。”

    继续嘀嘀咕咕。

    如是五日,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天邑。这一次风昊也很收敛,申王也没有活跃,余者皆不敢再开赌局。太叔拔得头筹,没有人分赌资与他,颇为遗憾地对卫希夷道:“你的运道比我强很多。”

    卫希夷只管笑。

    风昊紧皱了眉头,果断地将小学生雪藏,勒令她:“不到出城,不许再出来了。我想了一下,只有申王才是变数。等会儿的宫宴,没你的份儿了。申王只问过她冬狩的事情,对吧?”

    太叔玉道:“是。难道王又生出什么心思来么?”

    “明珠美玉是藏不住的,”风昊骄傲地说,“他下手晚啦,想抢呢。”

    太叔玉道:“此事交给我吧,我会给他找点事情做的。”

    风昊道:“先串好词,不要弄岔了耽误事情。”

    太叔玉道:“荆伯没来,这是不对的,我会散布消息,说他有不臣之心。献给王土地,是要麻痹王,他想占据南君的地方,远离王的控制。”

    风昊道:“从荆伯南征开始,此事便已是定局。申王不会惊讶的。”

    “但是想立功的方伯、想分享战利品的诸侯们一定会趁此机会鼓噪,大家都需要一场大胜,需要许多的财富、人口。王能将此事压下,也是开春之后的事情了,足够大家离开。”

    “好!我让老二、老四也帮忙。你们三个,要帮着王。得有两拔人的想法不一样,才能闹得起来嘛。”

    依太叔玉与风昊拟定的计划,申王果然花了些时日才将诸侯的躁动压下,而此时卫希夷已经坐在车上哼着歌儿,在师父的带领下找大师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申王想留下熊娃,不是没见过世面,更不是因为被智弱光环照了。相反,发现熊娃的优秀,正是他个人素质优异的体现。

    今人认为是常识的许多东西,都是因为古人已经发现了它们,并且流传下来。熊娃正处在这样一个“发现”的年代,是开拓者,属于可以说出“什么祖宗规矩,我就是祖宗,规矩是我定的”的那一款。

    就像现在烂大街的题材烂大街的梗,它们才出现的时候,必然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精彩绝伦。

    发现她的价值,正是申王的过人之处。

    第68章 下雪啦

    单以排场论,风昊是齐名的五位名师里最弱的一位。至今只有九个弟子,第九个还是新收的,其他的八个名有事儿忙,分散各地,陪在身边的是孤零零小猫两三只,徒孙们数目倒是多,不是举家搬迁他也不带着。

    如果不是他的弟子们抱着团儿将息君成狐的仇人碾成了碎沫沫,他能否名列五人之中,还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哩。

    好容易与偃槐结伴而来的时候多带了些,将姞肥感激得用了三头猪来酬神。此次离开,居然也有一个长长的车队,姞肥激动得不知道讲什么好了。

    息君、姜节名义上以申王为君,要在天邑多留些时日,药氏决定与太叔一同离开,其他人居然都和老师一起走了呢!姞肥忙上忙下,带着几位弟子,务求将出行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让风昊认为还是人多些好,以后不要那么“简洁”。风巽还看不惯,认为护卫太少。

    然而以卫希夷的眼光来看,风昊的“简洁”也很讲究了,衣食住行、服侍的、陪玩的,什么都有。风昊的审美虽有怪异之处,也比蛮地的审美高雅许多,并没有看出哪里简洁了。

    她识趣地只悄悄与母亲讲过这样的话。

    女杼道:“风师出身很好吧?”

    卫希夷若有所思:“这么看,小师兄好像也……”

    女杼笑道:“想看就多看看好了,既是同门,便不要生疏了。”

    说到这个,卫希夷就开心了:“嗯!那我等下能出去骑马吗?”

    女杼道:“你老师说可以,就可以。”

    “带庚行吗?”

    “你老师说可以,就可心。”

    “那带阿应呢?”

    “不行。”女杼面无表情地道。

    “呃?”

    “他还小呢,”女杼缓缓地又添了一句,“我说了很多次啦,风师收下你,已经是咱们的好运气了,不可强求他对阿应也很好。人与人之间也要看缘份的。”

    “哦……”

    “做人呀太容易不知足了。”

    卫希夷道:“人不知足会生出事端来,要是知足了,活着和死了也就没有分别了。”

    女杼“哼”了一声:“对强过你的人,还是不要强迫人家满足你的好。”

    卫希夷吐吐舌头:“知道啦。午后我就出去玩,庚,来不?”

    庚笑着摆摆手:“赶路呢,我骑马还不行。闲下来给我匹马试试吧。”

    “那行。”

    受到了母亲的教训,卫希夷暂时放弃了将卫应杂塞过来旁听的想法。关于母亲和弟弟的安排,她也是想了很多的,母亲鬓生华发,弟弟还是个小团子模样,她自觉地将自己放到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之上。想想当初父母是怎么为家庭打算的,想想姐姐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再回忆一下太叔对姐弟俩的安排。

    卫希夷认为,卫应需要学习。原本在龙首城依附太叔玉,有太叔玉给安排的老师,是再妥帖不过的。然而女杼认为大家需要分开,姐弟俩需要锻炼成长,而不是一味依附太叔,教了几个月的老师就没了,卫应又成了失学儿童。

    对母亲的本领,卫希夷是信任的,让她教卫应做人足够了,知识方面未免有些欠缺,比如武技,女杼就没什么涉猎。而自己所学的知识,她现在也知道了,不经老师允许,私自教授未免有不尊重老师的嫌疑。与私自传授比较起来,冲老师翻白眼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卫希夷才想出一个“我家阿应这么可爱,多看看也许你就答应让人教他了呢”的办法。

    不想被女杼识破了。

    她不知道女杼是有什么样的打算了,如果卫应没有老师教导,那还不如交给太叔玉带走呢。但是女杼又不是一个会坑儿子的娘,这里面的内容就令人费解了。

    不解之中,卫希夷纵马奔了好一程,将队伍甩在后面,再返折回来。再次出现的时候,腰间就挂着两只雪兔了。她的脸上犹存着一丝兴奋与惊叹,对庚道:“真的不来看一看吗?好大的天、好大的地。”蛮地多山多树,她看到了就想蹿上去作夭,看到这茫茫雪原,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天地。

    庚道:“您只管自己尽兴就好。”

    “呃?怎么啦?”

    女杼道:“孤身一人无人扶持,天越高、地越广,越是难受呢。还要操心吃喝,还要担心安危。”

    “咦?为什么?觉得孤独为什么不找人一起呢?”卫希夷晃晃手里的兔子,“你们不用操心的,有我呢。”

    女杼笑出声来:“对对,有你。”

    狼金听到笑声,一拐马头转了过来,见卫希夷一脸茫然地拎着两只兔子,只觉得可乐。也点起两队美人,洒开了在残雪未褪的广大平原上捕猎。两人的收获比起冬狩围猎都少了许多,天黑时到了一处权充驿馆的关卡时,猎到的东西也不够这一队人马吃的——习武的、正在长身体的,消耗都大,吃得也多。

    狼金取了自己的令牌,向关卡内征了些食水补充。房舍也不够住这许多人,便在房舍背风处搭起帐篷来,才安置安毕了。

    风昊其实是个挺讲究生活情趣的人,被风巽挑剔他“不讲究”,为了与这位同族后辈唱反调,他故意对卫希夷道:“看看看看,带这许多人出来,岂不是让他们也跟着吃苦?”

    将风巽气了个倒仰!谁说别人?我说你!

    卫希夷从蛮地向北逃亡时便见识过北方的地势与南方不同的宽阔平坦,彼时正在变中,心情可与现在很不同。捧着脸看师生相残,也看得津津有味。在风昊再次将风巽击败,得意地道:“你呀,还嫩着呢。”之后,赶紧爬起来跑掉了:“我去看晚膳吃什么!”

    再不跑,风昊得意劲儿上来的时候,会拖着她嘚瑟:“看什么看?看到了吧?对老师不礼貌,就是这样的下场!”而后再拖着废话半天,难得是每次说的都是一样一样的,还要细数“你就是卷毛,还要管我翻白眼”之类的,比卫应还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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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在西边,关卡不大不小,厨房也不大不小,接待这许多人,便显得忙碌异常。无数次,她或大摇大摆,或从狗洞偷渡,在南君的膳房里看到过姐姐忙碌的身影。也想给大家亲手做些吃的了呢。

    闻到一股不同于煮食的肉汤的煎香味儿之后,她愈发走不开了。却是要准备的食物太多,釜镬不够使,便有厨工胡乱烤些肉食。青铜的钎子上,鸡、兔等物被烤出了油脂,香得要命。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另一种做菜的办法。

    卫希夷扒着门框看了一阵儿,终于看到一只闲下来的陶釜,便去借了来。将洗剥干净的一只野兔取了来,提刀剁成小块,洒点盐腌了。洗了陶釜,烧热,加点油脂熬化了,加些葱姜,再将兔肉下去翻炒,南方惯用的调料此地没有,就再加一勺肉汤。

    香味儿从鼻腔进入,刺激得口水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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