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于归分节阅读102

    卫希夷好脾气地答道:“好好好,知道啦。”

    看起来就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他看上你啦,咱们都长大了,他要你当他媳妇儿,怎么办?”怎么看他都配不上,长进了也配不上!这么弱,还不能打!女莹心焦得要命,卫希夷以后得北上,万一被姜先给算计了,可怎么行?

    卫希夷脸上微热,再开朗的姑娘,提到这样的事情,也会羞涩一下:“哎呀,不要乱猜,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他的婚事,也会很慎重的。哪里就这么容易了?”

    “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嗯嗯。”卫希夷有点心不在焉的。

    女莹心道,希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儿不大开窍,总不喜欢往坏里想人想事情。又盼着她一直这样开朗下去,又想让她知道些阴暗,多些提防。不过,如果有庚的话……女莹拨转马头,主动与庚商议。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诡异,保持着礼貌而冷漠的和平,庚很惊讶女莹会有事与她讲。谨慎地问道:“不知有何事可以为您效劳?”

    女莹此时的表情,与南君十分相似:“行啦,就咱们俩,客套的话就不要讲了。你也不很喜欢我,我与你呆久了也有些别扭,咱们说正事吧。”

    庚不讲话了,不讲客套的话,那就没话好讲了。

    女莹自己说:“你盯好了唐公,我看他在打希夷的主意,他那个身板,怎么配得上希夷呀?”

    庚不动声色地问:“您也这么看?”

    “也?”

    两人间的气氛友好了起来,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卫希夷好奇极了,想听听她们说了些什么。马蹄声近了,那二人听见,一齐勒马看过来,又止住了不提。卫希夷想问她们说了什么,庚却主动讲了:“有些担心你们的父亲。”

    “呃?”卫希夷下意识地问,“什么?”庚曾说过,担心女莹兄妹三人对许后心软,放她出来惹事,这话应验了。如今庚再讲话,卫希夷越发信任她了。

    庚道:“我担心他们还活着。拖住荆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活着,不是好事吗?”

    庚面无表情地问:“咱家老主人,我是不太担心的,不过,一个王,没有背叛自己的儿女不在眼前,不知生死,背叛自己的儿子在面前与自己挥戈相向,他不会再娶妻生子吗?国家需要继承人。自蛮地到中土,千里迢迢,多少人倒卧路边?他不会赌你们还活着的。”

    卫希夷对南君的印象比对申王还要好,听闻此言,心中十分难受,却讲不出反驳的话来。哪怕南君与屠维都想等妻儿归来,屠维能等,南君做不到。屠维只是他自己,南君想要一整个国家。人一旦有了**,许多事情便只能妥协。

    卫希夷眼疾手快,将女莹捞到了自己的马上,在身前放好:“小心!”

    被母亲幽禁,女莹挺了过来,千里逃亡,女莹熬了过来,忍辱负重收束旧部,女莹硬是坚持了下来。庚说的这种可能,她却险些要被击倒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猛然被提及,女莹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不同于卫希夷的父亲,南君没有那么单纯。说一个国君单纯,那是对他的侮辱。

    然而,南君如果再娶妻生子,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旧有的妻儿了。被自己敬爱的父亲放弃,这是女莹生命之中不能承受的打击。可是,她又明白,南君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十分理智的。

    轻轻地往后一靠,背上感受到来自好友的体温,女莹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靠了卫希夷的身上:“希夷,我得想想,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卫希夷轻声道:“那我就把我爹绑走,可不能跟着学坏了。我站在你这一边。”

    “嗯。”

    劈完了雷,庚像是没事人一般,保持着沉默和大家一同赶路。女莹一直沉默,似在思索,卫希夷便接手了身后军队的一应事务。她做这些事情比女莹还要顺手些,条理更加分明一点。发现了女莹之前若干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一一记下,强拉了女莹来,给她一一指正。心道,总想着不开心的事儿可不行,做做事,对心情也好。

    途经数国,终于到了荆国的边境。

    然后……庚病倒了!

    女莹才恢复了一些精神,接手了事务,对卫希夷道:“你学过些医术,去守着她,她是能抵得了一支大军的宝贝。”也好少搭理唐公一些。

    卫希夷守了庚数日,庚总不见好,队伍里也出现了一些相似的病症,症状也有些眼熟,都是水土不服。服了青饮汤药,部分士卒痊愈了,庚却未见起色。卫希夷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让大家十分不开心的结论:庚不能再往前走了。

    庚:……窝勒个去!

    姜先:……窝勒个去!哈哈哈哈!我可去啊!

    第87章 白牛城

    姜先暗忖,若庚随卫希夷南下,他要跟着一道走,或许还要费些口舌,路上要受她阻挠。如今庚不能南下,自己就方便得多了。得到消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与任续商议,自己南下,而将任续留下来。

    任续如何肯答应?苦苦相劝:“臣随公子南下之时,师槐与容翁皆将公子托付与臣。公子求贤之心,臣亦知之,然则请公子以国家为重。若公子执意前行,臣请与公子同往。”

    姜先道:“这个……总要将荆国的事情办一办,好与天邑有个交待。”

    任续道:“那便先取荆国之地献与王,再南下。”

    蛮地那么大,到时候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怎么行?

    姜先耐心地道:“听我说,希夷身边那个庚,她走不了,会留下来的。你与她合作,也与她些好处,或者一城,或者数城,皆可。”

    是你想补贴心上人吧?庚那个姑娘,年纪轻轻就很阴沉,只有对你的心头好才礼貌周到。她拿到的东西,必须是进了希夷的口袋里。任续难得鄙视地看了姜先一眼:“您想得可真周到。”

    姜先从容地道:“我得在南方多呆些时日。蛮地又多铜锡,我都要亲自看看去。”

    任续十分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不让臣跟着去?臣又不会妨碍您要做的事!”以为我不懂你想的是什么吗?

    姜先无赖地道:“荆国也得有人主持呀,我看就你了。”愉快地起身往外走去。

    任续:……“等等!”

    姜先半转了身子:“怎么?不是说好了吗?”

    从公子变成国君,一眨眼,公子十六岁了,居然开始学会耍赖了!

    姜先语重心长地道:“我要做的事,对唐国很重要。”

    “是,国君娶妇,是很重要。”

    “那你就不要拦着我了嘛,要帮我。”

    “……”任续吐血,“那臣要跟着!”

    “荆国怎么办呢?”姜先忧郁地问。

    岂料任续也是很坚定地:“那臣不管。”

    君臣二人大眼瞪小眼,姜先道:“老任,机会难得。”

    “那您想办法。”

    姜先咬着下唇,半晌方道:“好罢,先搞一搞荆国。你去再寻些名医来。”

    “旁人都治好了,独这一个治不好,显见不是医方不对,是那个姑娘她自己身体不好吧?再多的名医又有什么用?请来了,万一治好了,人家走了,也不用您了呀。”

    “治得好,欠我个人情,不好意思不带我走。治不好,也拖延了些时日,我正可趁机将荆国搅一搅。就这么定了,老任,去办吧。”

    任续:……我踏马还能说什么?

    姜先与任续耍完赖,也没有闲着,靠近了荆国,想打探荆国的消息就变得容易了一些。他先派人去着力打探几件事:一、荆伯是否在国内;二、荆伯太子是否在国内;三、谁守家、谁出征;四、在荆伯身边的荆国大臣里,谁贪财、好色、嫉妒、且与不在荆伯身边之人(最好是荆伯某一个或者某一些儿子)有仇;五、附近可有可以安身之地。

    双方加起来数千人的军队,在这个年代算是一支大军了。补给来源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姜先所携之补给、后续申王允诺的供应还算富裕,但是若想在外数年,顶好要有新的来源。何况,天时不好,后续的补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断。

    圈一块比较合适的荒地,收容一些过不下去的流民,建立一城,可以牵制荆国的行动,作为打入南方的一根楔子。如果南行不利,回撤也有了落脚的地方。此时建国建城,以个人之力颇难,若背后有一个大国背景,比如唐国,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荆伯曾向申王进献过土地,成为申国在南方的一块飞地,就是脚下这一片地方。自荆并入申,不过六、七年的光景,与荆国的联系依旧紧密,也可借此地利做出事情。

    等任续冷静下来,这些都是要与任续商议的。

    姜先心里盘算着,脚下不停,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便往卫希夷的营盘去。想与她讲一讲未来同行的事情,也好联络一下感情。她一定会再吃一惊吧?姜先微有得意,想在卫希夷那里刷掉以前的病弱形象,就只有靠着一次一次的惊艳呢

    还未让卫希夷吃惊,姜先自己先惊讶了一回——营盘里正在举行祭祀,居然宰杀了一头白牛。白牛、白马,都是比较稀罕的物事,最稀罕的白色生物的当然是白虎。这些都不是轻易可以宰杀的!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姜先眸光一闪,侍卫便上前与营盘守卫套个近乎,询问了几句。而后满面惊讶地回来,道:“是那一位,在为人祷祝平安。”姜先的心思自打出了天邑就没有打算遮掩,上下都晓得他的想法,也含糊地称卫希夷为“那一位”。

    为侍臣宰杀白牛,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做的事情呀。

    姜先有点紧张地喃喃自语:“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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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荆国附近,女莹等人便心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即便是敌国,因为接壤,风俗习惯上便有了与家乡相似的地方。房屋的式样,衣服的配色,食物的种类,乃至于祭祀的神灵,都有些重叠的地方。并非完全一致,荆国更多的方便与中土接近,而女莹与卫希夷则在荆国身上,看到了故国的影子。

    正为接近故近而欢喜,庚却病了。这是一个坏消息,不止卫希夷,便是女莹,也将庚视作了暂时的谋士。她若不能同行,不止卫希夷会牵肠挂肚,南下遇到事情,也少了一个可以商议的人。南君教过女莹,为君者当有主见,却也告诉她,要多参考有识之士的见解。庚虽然不讨人喜欢,却正是一个聪明人。

    卫希夷随风昊学过医术,也回忆得出蛮地的土方,却无法治愈庚。知道水土不服,却无法拿出有效的办法来。寻常用来医治的办法,治别人都治好了,唯独庚,并不见起色。

    女莹将心一横,与卫希夷商议:“找个巫医祷祝一番试试吧。”

    卫希夷一咬牙:“好。”

    荆国的巫医穿戴与蛮地稍有些不同,他们的面前是青铜制的,一手执幡,一手执鼓,鼓的两耳各系一根长带,带尾各坠一粒铜珠,摇的时候长带飞舞,铜珠击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烦得庚脑仁儿疼。

    巫医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妇人,脸上已有了不少皱纹,头发花白。让庚坐在火堆旁边,自己围着火堆围着圈儿地跳着步伐奇异的舞蹈。手舞足蹈,状似颠狂。直跳得大汗淋漓,心急得不行!她做巫婆有些年头了,祖传的手艺,即使失手,也有一套推诿的办法。然而对着挟弓带剑的人,推诿的办法似乎不太好用。便提出了一些比较为难的要求,比如要宰杀白牛,比如需要大量的贝与金玉。

    卫希夷统统一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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