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玉沉默了一下,道:“不必了。”
屠维现也住在太叔府上,两人一同归来,捎带了一个陪着卫希夷回来的姜先。庚默默地又站到了卫希夷的身后,戳了戳她的后腰。卫希夷会意,后退了一步,两个姑娘头碰头,说起了小话。
庚看卫希夷面泛桃花,就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发生了,一问,卫希夷便大大方方地说了。庚有些无语地道:“唐国大夫还没有到天邑来呢!”姜先一直竖着耳朵在听,闻言便道:“老师已经在这里了,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说。”
语毕,便被太叔玉手肘一弯,勾了过去:“正有事要唐公去做呢。”
庚也对卫希夷道:“婚姻之事既已定下,便说说下面的事情吧。”
“嗯?”
“息君昨日已经行动了,您呢?唐公呢?太叔?”
祁叔玉道:“我等着太子,又或是夏伯处来人见我吧。”
夏夫人问道:“今日又有什么奇事了吗?”
太叔玉简明扼地将王宫里发生的事情对夏夫人说了,夏夫人冷笑道:“别理他!做个太子,便以为天下都是他的了?他想得倒美!我看那个王,也不是什么好人!”
夏夫人立场变得快,从来没有不适应的时候:“虞国那些叛逆,多少年了,活得顺顺当当,还能恶心你。还是王有意留着他们的?他们在,你就得为王做事,你还不得不忍,谁叫王的势力大呢?我早就看出来了……”
卫希夷开始卷袖子,老虞王家的恩恩怨怨,认真算起来,大家都是受害者,闹事的已经死得不能再死,骨头都烂没了,剩下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下去。太叔玉哭笑不得:“希夷,你做什么?”
庚一板一眼地代答:“三千越人,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太叔玉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偏偏女杼还认为庚的理由十分贴心:“是这样没错。天邑不好再住下去了,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姜先十分明智地没有在这个时候表忠心,招揽大家去唐国住。反而趁机提出了婚事的问题:“是先取安身之地,还是先……去唐国完婚呢?”
在这里,要讲一下中土的婚俗,男方派人迎亲,女方要有人送亲。呃,说起来与任何一个地方的婚俗大致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了。
太叔玉谨慎地道:“当然是先邀亲友。”
庚心道,这个我已经提过啦!忍住了没吭声,听他们分派任务。太叔玉自己,要争取夏伯的支持。姜先往陈侯有亲之姻亲、偃槐学生等处,与他们订立攻守同盟。卫希夷便要见风昊的学生们,且尝试与尚在天邑的蛮人联系,屠维闻言便说:“蛮人我也熟的。还有太子与公主,还是见一见为妥。”
他说的太子与公主,正是车正与女媤。卫希夷顿了一下,问道:“太子与王离心,一心想做申人,可靠吗?王有阿莹了,他要真回去了,又算什么?公主又有了儿子……”
女杼道:“正是因为有了儿子。太子么——”
屠维道:“哪怕是个熟人,也要见上一见的。见过,便没有遗憾了。太子不南归,在北方也没什么不好,谁说就要与申王同生共死了?”
于是,各人按领的任务来。庚自知说话会得罪人,便做留守。
卫希夷手上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已有成狐见到了姜节,与姜节细谈了些事务,卫希夷此来,便是向姜节做一些保证。两人都是痛快人,姜节心情糟糕得紧,见到她来,勉强笑笑:“你是忙人,终于来看我了。”
“迁怒的话,我可不爱听。”卫希夷堵了姜节一句。
“我迁什么怒了?做事的人是你吧?”
“天灾当前,束手无策,子不类父,贪天之功,”卫希夷直指姜节糟心处,“你不是为这个生气的吗?干我什么事呀?”
“哦,城外那都是木头人?”
“得亏是我,换了人,就不是在城外了。”
姜节“嘿”了一声:“用南方的事情绊住老师,就是为了要咱们自己商议办了北方的事吧?”
卫希夷点点头:“你让他帮谁好呢?”
“不是得帮你么?毕竟,天灾当前,只有你有办法。”
“虞公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卫希夷不再与他兜圈子,“太子嘉的本事,不做王,足够了。”
姜节问道:“他要非做王不可呢?”
“那不如我来做。”
姜节:……“罢了,我知道了。”
“哎?”
“终究是放不下呀!申人不乱,不对申人动手,是吗?”姜节再次向卫希夷确认。
卫希夷道:“阿先也姓姜呀。”
姜节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别,也得让我明白明白呀。”
“你什么时候嫁?我去讨喜酒吃。”
“好呀,想吃什么样的酒都有。”卫希夷痛快地答应了。
与此同时,祁叔玉、屠维等人也四处活动,申王自己,也不曾闲下来。宫门不断开闭,使者四出,不断有人被召入宫中。申王没有召陈侯,先召的是夏伯。
卫希夷回到太叔府上时,屠维等人也陆续回来了,夏夫人将这些消息通报与各人。屠维却神色有异地向卫希夷递出了一张手帕,卫希夷惊讶地接过去,只见素白丝帕上,一行淡红的字迹,似是手指蘸着胭脂划出来——我要回家!
第118章 打起来
带着脂粉香气的、来历不明的可疑物品,脂粉是上等货,一掏出来便满室生香。卫希夷低头一看,试探着问:“大公主?”屠维的为人,大家都很了解,没有往奇怪的方向上去想,这节骨眼上,被他捎带回来的东西,必有意义。联系到今天屠维的去处,以及丝帕上的字,卫希夷便出了真相——这是女媤的手笔。
屠维点点头:“是她。”
女杼道:“她与车正?”
“不是太子,是太子府上的人。”
二人对太子庆的称呼里,透出的讯息令庚玩味许久。
太叔玉摇头道:“奇怪,奇怪。”
“怎么?”
太叔玉道:“他们兄妹不睦很久了,他们的母亲也几近癫狂,透过车正府上的人传出来的讯息……不可轻信。”
屠维犹豫道:“你是说,会是陷阱?”
太叔玉道:“不得不防。王宫岂容随意进出?车正向来严苛,府上会有听命于外人的仆人?更何况还有他们的母亲,不知何时便要生出事端来,可靠么?”
此言有理。
卫希夷将手中的丝帕往案上一抛,表示将女媤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人心总是偏的,若丝帕出自女莹手笔,她就是爬墙头钻狗洞,也要将人带出来,换了女媤……嗯,先放到一边吧。换了一个屠维同样会关心的话题:“太子怎么讲?”
屠维顿了一下:“他,长大啦。”
“咦?”
屠维思考着怎么样将与车正的会面讲出来:“我看他已经察觉出这天邑也不是尽善尽美,然而心结难解。”天邑如今的情势,较之蛮地,又能好上多少呢?申王其人,在许多事情上,也未必比南君就好。
什么心结呀?他还当自己是太子?自己爬树上饿着了,想下来吃饭,又嫌往下爬样子不雅观,要人给他搬梯子呢!做他娘的美梦去吧!知道屠维对南君一家感情颇深,庚将这样的腹诽放在了心里。口中假惺惺地道:“是还没看透吧?”
屠维问道:“怎么没看透呢?”
庚正色道:“自己要想做的事情,千难万险,也是要去做的。他妹妹比他难得多,还不是回去了?这两个人,比妹子多吃了这么多年饭,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奉养,一个要人救,一个要人请,还是决心不坚定。”
卫希夷发现,一旦庚想要劝说的时候,也是可以做到有理有据又不气人的。再看屠维,也已经从担忧里走了出来:“我没有对他讲太多。以后要是捡到了,就给送到南方去吧。”庚也没说错,女莹能够不忘父亲、不忘故国,这一兄一姐,对比之下实在是糟糕。屠维自己,可以设法帮他们一帮,眼前局势之下,多少人压上身家性命放手一搏,确是不该为他们令认真生活的人去冒险了。
庚心里又默默地加了一句:若他们像他们妹妹那样手里有兵马,也不是不可以费点心血的。太叔玉道:“希夷与唐公成婚,我等须离开天邑,届时告知二位。他们要走,便带上,不肯,就只好等他们自己想通啦。”
这个建议比庚说话又柔和一些,屠维面上浮起一丝浅笑来:“到时候我亲自跑这一趟。”
最麻烦的事情过去了,各人开始交待自己这一日的收获。屠维此行,也不行说是没有收获,车正与女媤,若不是设了陷阱的话,便是生出了与申王分离之意了。祁叔玉那里,收获也不过如此——不同的是,他要游说的是夏伯等人,手中势力与车正、女媤,却是霄壤之别,值得再次试探的。
最痛快的要属卫希夷,她已经与姜节取得了谅解。
然而,在这个时候,唯一的问题反而是不曾出门的女杼提出来的:“都可靠吗?”
室里沉默了一下,庚慢腾腾地道:“最可靠的,难道不是城外的三千精兵吗?”
女杼低声道:“落脚的地方,还是要的,我看瓠地就不错的。”
落脚的地方,说好了,要从老虞王几位年长的儿子那里抢上一抢的。理由都是现在的,他们是老虞王不承认的儿子,占据了老虞王的故土,这是不应该的。而己方正好有老虞王承认的儿子祁叔玉,又有老虞王承认的太子所出之子虞公涅。名正而言顺,想打,随时都可以。
太叔玉心中荡起波澜,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便要动手了吗?”
卫希夷奇怪地道:“哥你好奇怪啊,我早就想问你了,那帮子废物,你怎么会容他们到现在的?不早打扁了算完?”
太叔玉苦笑了一下,其实夏夫人讲的,也不全是因为立场问题对申王的苛责。申王确实有制衡的意思,且又有不肯令虞国坐大的想法,隐约压抑着太叔玉。又逢虞公涅少年时别扭已极,太叔玉疲于奔命,这件事情便耽误了下来。
女杼横了她一眼:“要打便打,啰嗦什么?打完了好办婚事。”
“哎~”得到母亲允许,卫希夷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中土情势,太叔玉比妹妹研究得深,提醒道:“我手上有许多地图,但是天文地理,与昔时不同了。”一发大水,河流泛滥的有、改道的有,道路被冲毁的有,山路被冲塌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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