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除了去民营之外,便整日窝在房内拟写草案,苏偃每每进去,都能一眼瞅到桌案上随处散落着,攒成一团的宣纸。他也无法,只能通知了巡府,今后不必差人去打搅他,吃食一类直接送去他房中即可。
待他将方案大致定下,拿与苏偃和巡府共同商议时,已是三日后。好在思路清晰,即便不精通土木之人亦也能看懂个六七分。但家国大事,切不得儿戏,更不可以这区区几纸书字就能妄下决定。纸上谈兵一事常有发生,所以几人索性依着柳断笛的点子,用水淹成的泥,搭造土胚,以木枝石头为墩,做成简易堤坝,又请了当地比较出名的算师量寸,约好比例分重,最后提了等量的水,浇溉其上。
头一次,水浇上去不到一会儿,桥梁就立即坍塌下来,柳断笛便重新修改了方案,又试了第二次。情况稍比第一次好些,仅仅有水渗出土坝。
成功在即,但等柳断笛再次改过以后,不想水却没出地更多了。-本-作-品-由-甜梦网-社-区-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来回几次,本是一番精良的计划却漏洞愈多,众人不禁纷纷泄气。柳断笛站在一边打量着究竟何处出了纰漏,苏偃拍拍他的肩膀道:“莫急,慢慢想。”
柳断笛回头道:“不必操着一口安慰的语气,我没急。”
苏偃笑说:“那便好。”
柳断笛默声一阵儿,提笔在纸上画了几笔,墨汁立即化作几点在宣纸上渲染开来。他想了想,发觉似乎有些不对,便抬手将那纸揉作一团抛了出去。
午饭的时辰过了,巡抚招呼算师在府上用膳。柳断笛伏在石案上写写画画,不知有意无意,无论苏偃如何唤他,他都如同听不到一般。
见钦差无反应,那巡抚自是不敢先下去。苏偃瞧这阵势,估摸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便打发巡抚先行告退,只将饭菜在炉灶上温着就成。
苏偃在边上站了良久,见柳断笛仍无动静,终于忍不住道:“还是先歇一歇罢。”
柳断笛静默一阵儿才说:“不必。”
他依旧在纸上涂写。宣纸在桌上贴实,毛笔掠过冰凉的纸面发出‘嗤嗤’声。尽管柳断笛面上不说,但苏偃却从那嗤嗤声中,听得出柳断笛内心烦躁。他不由又道:“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便能想出来了。”
苏偃等了一会儿,柳断笛停了笔,似乎是默许了。他望了望苏偃道:“去民营罢。”
苏偃听他愿意走动便连忙点头,随即吩咐仆从准备车轿,之后拉着柳断笛回房加了几件衣服,又喝了几口粥。等再回到府门前,轿子已然备好。苏偃不由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吃皇粮的兵士。临走时他又交代那人,等巡抚用完膳,去跟他通报一声即好。
一路没出什么差子,如今这条路愈加熟络,三两个时辰便也不觉得多久。
灾民的情况算是暂时安定下来。大家见了钦差亦是不比从前那么冷淡。见他二人前来,纷纷凑上去打招呼。
柳断笛顿觉心情好了不少。思路断断续续又能勉强继续接下去了。
苏偃一路跟着柳断笛,也暗自吁了一口浊气。他向来不离京都,此次肯主动提出为朝办事已让众臣大跌眼镜。其实他本就无心从政,完全是着着柳断笛身体不好才跟着一并出来。究竟为何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希望柳断笛离开他的视线。朝廷如何他不关心,只要柳断笛心情舒畅了,不再发个甚么病吓唬他,便已是天大的愿望。
柳断笛没让什么人跟着一起来。苏偃想想也是。这一番‘桃花流水掩尘去,阴晴自开逍遥游’的风情,怎就能叫旁人打扰了去?
那边的孩子吵闹着要见钦差,士卒见他浑身脏兮兮的,生怕惹了皇子不高兴,赶快上前阻止。孩子个头儿仅仅极他腰那么高,力气又不比他大,被严严实实地挡着没有一点点进退的余地,便放声大哭起来。柳断笛隐隐听到哭声,心底惊了一下,扯着苏偃赶忙往那边走。看到究竟后,苏偃心中十分不爽,心想着好容易得一回无人打扰的时候,却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孩子见有人过来,又看拦他的士卒恭恭敬敬的退下,立即明白了七八分。琢磨着这人定是钦差,于是他麻利的止了哭声,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之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人。
泪水沁过脸上的尘土,孩子不知自己的脸已经犹如一只偷食却性子腼腆的大花猫。他的举动逗笑了柳断笛,柳断笛又怜悯又爱惜,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孩子,想了想又停了手,蹲下身轻轻擦拭孩子脸上的泪痕。
孩子啜泣两下,叫了声:“钦差哥哥?”
听到‘钦差哥哥’这个称呼,柳断笛心底一乐:“对,是我。怎么了?”
孩子犹豫不绝,眼睛又开始泛红。柳断笛最怕孩子哭,架不住向苏偃那里扫了一眼。苏偃登时反应过来,立刻摆出一副帮腔的样子朝孩子道:“哎——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哭啊,不然钦差哥哥就不给你糖吃了——!”他仿着孩子口中的‘钦差哥哥’,原本还有些调侃的意味,却被柳断笛及时投来的一记冷眼刹住了念想。
孩子眨眨眼间,可能是听了苏偃的话,愣是将眼泪给逼回去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犹犹豫豫地道:“钦差哥哥,我……我不想要糖,可是能,能请钦差哥哥帮我个忙吗?”
柳断笛条件性地点头答应了,他又逗那孩子道:“你能够先告诉钦差哥哥你的名字吗?你看,哪儿有人托别人办事,连名字都不肯报一下的?”
孩子低下头,踌躇了一会儿才说:“钦差哥哥叫我小四吧——我在家中排行第四。我,我还没有名字。”
柳断笛以为这孩子怕生,不好意思将名字说出来,他便笑道:“人生下来都会有名字,一些花儿草儿的,它们都有名字呢——你怎会没有名字?”
孩子恐是真的沉默了,一双深色的瞳子被阴霾遮住了光彩。他低声道:“我在家中是幺子。在我们这里,幺子是要满十岁才有名字的。”他的声音颤了一下,“所以,还没能来得及……我的爹娘……已经去世了。”
柳断笛心中酸楚不已。他不知道仅是这样随心一句调侃,便触及了孩子的心事。半晌,他将孩子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抱歉……哥哥不是故意的。”
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惊,他不敢动,只得站在原地惊慌失措。如今他身上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泥土和灰尘,连自己都看不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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