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沈衍爱吃的菜。只有父母才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孩子却未必了解父母的口味。沈衍想到这里,心头一暖,低着头闷闷地吃饭。米饭热腾腾香喷喷,让他有种流泪的冲动。
这几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这么多愁善感?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沈衍深吸一口气,悄悄把眼泪逼回去。
“今天在菜市场碰到他大学老师了。”沈妈妈笑道,“老师把他夸得不行呢!”
“哦?”沈爸爸也颇为惊讶,难以想象自己这个只会闷头读书的呆儿子还能跟老师搞好关系,“教什么的?”
“物理!”沈妈妈笑着叹了口气,宠溺而又无奈地道,“这孩子脑袋里面除了物理就没别的了……”
沈衍低头吃饭不说话,沈爸爸轻轻地哼了一声:“喜欢有什么用?以后毕业出来了能做什么?留校你又不愿意,搞科研又没前途……”
沈衍的手僵了僵。沈妈妈朝沈爸爸投去埋怨的眼神,不满道:“好啦!现在还提这个干什么?”接着对沈衍柔声道,“衍衍吃饭,别理你爸爸!”
沈爸爸长叹一声,他也不是故意要找儿子的茬。他本来就不同意儿子去读什么物理系,这种专业出来以后是真的不好就业,想找份好工作就一定要去托人。他跟老婆在银行做了这么多年,关系倒是有的,但是习
惯了被人奉承拍马屁,要让他低下头来再去求人,他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想到这一点沈爸爸就心里不舒服。不过一向乖巧的沈衍当初竟然会那么坚持要考物理系,可见他对物理有多么强烈的热爱。想到这里,沈爸爸也有些心软。
沈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只好低头默默吃饭。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来,吃个狮子头,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沈妈妈给沈衍夹了个狮子头,和颜悦色地道,“衍衍,你好好念书,不要去想别的。”
“好好读书别管其他事”,这种话沈衍从小听到大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经开始的恋情,不由心惊。但转念一想毕竟已经上大学了,爸妈虽然没特意提过,但是应该不会再管这方面的事吧?
正当忐忑之间,沈爸爸又开口了:“其实留校任教真的挺好的,你怎么就不肯呢?”口气已经变得十分缓和。
沈衍抬起眼,小声道:“也没有……不肯啊……”
其实他以前是不肯的,因为对应试教育很失望,不想再陷在这个泥潭里。但是真正上了大学才明白大学的重点根本不是念书,老师的工作也不是单单的讲课而已。柯敬源就在课下搞过很多科学研究,让沈衍向往不已。如果以后能成为跟柯老师一样的人……
听到沈衍态度松动,沈爸爸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又严肃地道:“嗯,那你要趁早跟老师搞好关系,以后读研要选个好点的老师。我会帮你去打听打听的。”
又是托关系。
沈衍有些厌恶。他不喜欢爸爸那种世故功利的办事思路,好像根本不相信他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干出大事来一样。
沈爸爸转而对沈妈妈问道:“你今天碰到的那个老师,是教授吗?”
“说是副教授。”
“噢,副教授没什么用的,副教授又不能当导师。”沈爸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忽然让沈衍恼怒起来。他咬了咬下唇,定定地望着父亲道:
“现在考虑这种事不是太早了吗?”
“不早。”沈爸爸淡淡道,“你大三就要考研,我得事先跟人说好。你就考本省的学校,外省难考。”他顿了顿,夹了一些菜到碗里,继续慢条斯理地道,“万一考不上研,你就去考公务员……”
“我不考公务员!”沈衍低低喊道。
“哦,那你想干什么?”感觉到儿子明显的抗拒,沈爸爸也有些不高兴了,“你自己选的这个专业,不读研不考公务员,你还能干什么?就算我想把你弄进银行,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什么都不会,把你放到哪里去我都会被人说!”
“好了!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个!”沈妈妈试图阻止两人的争吵,
可是沈衍已经压不下这股气来。
“怕被人说你就别拖关系啊!”沈衍摔下筷子,咬牙切齿地瞪着父亲,“我又不想进银行!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上研?我读书什么成绩你还不知道吗!”
“成绩好有什么用?你出来应聘还要把成绩单拿给别人看吗?!”沈爸爸的声音也拔高了,怒气冲冲地瞪大眼睛,“你高考那个成绩去报l大的金融也绰绰有余了,非要去读什么物理系!你自己说说看你以后能干什么!”
“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我没出息!”沈衍愤愤站起,踢开椅子。椅子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令人惊心地响。沈衍饭也不吃了,扭头进了房间,反手就把门重重甩上。
“还不让人说了?!”沈爸爸愤怒地一拍桌子,朝沈衍房间低吼道,“我出那么多钱供你上大学,你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还给我摔门?!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事!”
“好了!你就非要把儿子气跑!”沈妈妈也沉下了脸,埋怨地推了沈爸爸一把,“吃饭!”
“哼!”沈爸爸也把饭碗一推,“不吃了!臭小子……”说着便走进了卧室。
“……”沈妈妈叹了口气,默默地往沈衍饭碗里又夹了些菜,端到了沈衍门口去。敲敲门,柔声劝道,“衍衍,吃饭呀。”
“不想吃。”沈衍闷闷地答道。
“不吃饭怎么行呀!乖,开门呀。”沈妈妈试着转了转门把手,发现门锁上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沈衍开门,只好摇了摇头,独自回到餐桌上面对一桌菜肴。
房间里的沈衍心中也无比苦闷。他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幼稚,很对不起妈妈的一番心意。但是父亲的话刺痛了他内心中绝不允许被别人触碰的一角,那就是柯敬源。
柯敬源于他是近乎偶像的存在,因为这位老师,他甚至开始愿意接受教师生涯。但是父亲将他全盘否定了,连带着柯敬源一起。父亲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只有庸俗的想法!他怎么能用“有用”和“没用”来评判一个人呢?太庸俗太不堪了!
沈衍痛苦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胸中越来越沉闷,太多事情压在心里,让他快要崩溃了。
太可笑了。
好好地活在这里,却还做着这么可笑的事有着这么幼稚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眼前再次湿润起来。沈衍蜷起身子,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
强烈的愧疚感铺天盖地地涌来,将他卷入了无法逃脱的黑暗漩涡。
作者有话要说:注59:柯老师的邀请:orz天知道我写这段的时候有多纠结,这完全就是“把您的儿子交给我吧我会对他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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