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夙惗一直呆在容华安置她的宅子中,容华得了空便会来看看她。
她现在表面上已是待嫁之身,容华待她极好,锦衣玉食,样样都替她想的周到,他知道她怕冷,屋里日日燃着地龙,暖手的炉子从未断过。
“熏衣。”夙惗整个人蜷在美人榻上,喊了喊正在忙碌的整理的熏衣。
“姑娘。”熏衣回过身来,依旧叫着当时在药王谷对她的称呼。
“公子他有消息了吗”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熏衣手上忙碌的动作顿了顿,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夙惗未等她开口便叹了口气:“是我心急了。”
“姑娘,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公子武功盖世,自然会逢凶化吉。”
夙惗点点头,当她接到周长漆失踪的消息的时候,实在是寝食难安,这么多年来,她只有他了,他会去北漠也是因为她。她以为北漠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却不曾想他却遭遇到了不测。
“但愿吧。”夙惗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一脸虔诚。她本是不信神佛的,但此刻的这种信仰让她由衷的安心。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容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夙惗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惗惗,有个人想见你。”容华开门见山道。
夙惗皱了皱眉从榻中坐直了起来:“是谁”
容华身子侧了侧,露出身后一个锦衣玉袍的少年,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脸上还有一丝稚嫩,却是难得的稳重。
夙惗内心一怔,怎么会是他……面上却是淡淡的让人看不清思绪,她看了眼容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少年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朝着夙惗鞠了一躬。
夙惗站起了身:“这位公子作甚”
这时少年才起身,入目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眸:“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姑娘有需要,必当鞠躬尽瘁。”少年朗声道,“我曾掷千金未得与姑娘一见,如今终能如愿一表谢意。”
夙惗看着他不曾开口。
“这是九皇子,惗惗。”容华提醒道。
夙惗这才福了福身:“见过九殿下。”
夏奕快步上前把她扶起:“你可曾……还记得我……”声音有些哽咽。
夙惗是知道这九殿下的,她到京城时这九殿下时常要来见她,却一直被她拒之门外,但他却从未恼怒过,她始终不明白他的坚持。
“九殿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凤凰从未与殿下见过面。”夙惗垂下了头,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你可还记得,六年前的冬至夜。”
夙惗猛的抬起头,这少年知道些什么!
夏奕仿佛没看到夙惗的异常,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眼底全是沧桑。
“那年我被人追杀至城门外,是你救了我。”少年的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了,他站在夙惗面前,直直地看着她。
夙惗咳了咳,偏过头去:“殿下你认错人了,我没有武功,如何能救得了殿下。”
“是吗”夏奕一脸失落,突然他伸出手撩开她额间的配饰,金色的彼岸花图腾跃入眼帘,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她可以不承认,但是这个骗不了人。
夙惗后退一步,冷冷的看着他。
“殿下这是何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对不起。”夏奕垂下了头,他不知道她为何不肯认他,但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容华走过来歉意地看了眼夙惗,把夏奕拉走了。
夙惗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容叔……”夏奕再怎么老成,到底还是个孩子,容华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叹了口气。
“她不想认你肯定有她的原因,你何必这般急切。”
“我……”夏奕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说下去。
容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真想报答她,那就好好习武,和我一起保护她。”
“容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夏奕看着他道。
“奕儿,有些事现在不能告诉你。”容华突然正了正色,“奕儿,你还记得六年前的情况吗”
夏奕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容叔,我怎么可能会忘!”
“我的意思是,有些细节你还能记起来吗”容华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是指哪方面”夏奕问道。
“比如,你是什么时候被人追杀的”
夏奕陷入了回忆中,他记得那年冬至日,母妃得到父皇的恩准,获得省亲的机会,那时候他的祖父还贵为丞相,但是他们出宫前的那天夜晚,突然天降大雪,第二天他们刚出宫门没多久就遇到了积雪的阻碍,马车轮子陷在了雪地里,一行人就此耽搁了。就在这时车夫突然中箭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纯白的雪地,蔓延得到处都是,母妃用手挡住了他的双眼,他只听得母妃吩咐身边的暗卫全力护他离开,然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以身诱敌,他亲眼看着她身中数剑倒在了血泊中。
夏奕闭上了眼睛,如今,那满目的红色日日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如今的他早已不会流泪,那些泪水早就在六年前的冬至流干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本身本就是一场阴谋”容华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夏奕握了握拳:“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线索,但是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随着那场大雪消散了。”
“当时我和母妃出宫没多久就遭到了暗杀,母妃身边的所有暗卫都为了保护我而被杀死,这是祖父当年培养的暗卫,竟然都敌不过那群黑衣人。”夏奕眼中是难掩的仇恨。
“当时离皇宫这么近,你有没有想过回去找禁卫军。”容华继续问道。
“怎么没有,当时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没有再回来。”夏奕眸光暗了暗,那种绝望快把他吞没了,他只恨自己的无能。
容华看到他的样子,没有再问下去,夏奕的母妃是他的姐姐,慕容家族的那场浩劫他从没和面前这个孩子提起过,他一直认为他还是个孩子,没必要背负那么多血海深仇,但是他今天才发现他好像错了,这个少年再失去母亲之后,仿佛就一夜长大,再让人看不出孩童般的纯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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