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戏服,挂着的,摊着的,堆着的,占去一大块地方。正在独自上妆的几个人,见到外人来到,也不分神;倒是坐在角落里调试乐器的两三个人,看见夏樱桐跟李沉舟并肩而来,眼神不善地打量了好几眼。
夏樱桐对他们不予理睬。走到自己的隔间,她一个转身,挑眼向李沉舟道:“我估摸着你也该来看我了。虽说这么些日子下来,你对我也厌的差不多了,可在你没找到新人之前,应该还能赏我几面,对不对?”
夏樱桐的声音不够宏亮,唱凤阳花鼓时,全是凭着气息的流畅和饱满来弥补音色上的低沉。她此刻脸上薄薄一层油彩,眼线尚未描黑,唇色依旧浅淡,一身白色亵衣,脚蹬绒花鞋,话说完了,看着李沉舟,笑意莫名。
李沉舟却知道,她绝非心绪不佳。说到底,夏樱桐是那种即便心绪不佳,也不会拖你一起跟着郁闷的女人。在当今世道,这实属难得。
“新人?”李沉舟执起一支凤钗把玩着,“我早就过了纳新人的年纪了。”
夏樱桐马上拿眼睛瞪他,“不是吧?你算是正当盛年吧……”忽得眉头一皱,“你有三十岁麽?”
李沉舟笑了笑,“你看呢?”
夏樱桐道:“我看该有了,你样子挺年轻,气质却有点像老头子……不是那种七老八十的,就是,唉,怎么说,打太极拳,修身养性那一类。”
李沉舟掂着手里的凤钗,没有应话。
“今天上什么戏?”片刻后,他问道。
“折子戏,一小段《祭江》。”夏樱桐开始往头上贴假发,脸向着镜子,瞥见李沉舟的神色,压低声音道:“对了,刚才跟你同桌的两个人是谁?你帮里的?”
李沉舟撩起眼皮,“柳五派来看着我的。”
夏樱桐霍地转过身,蹙眉看着他,“他还真是……”想了想,又道:“你就这么一声不响,随他捣腾?”
李沉舟两指捏着细细的凤钗,“我就怕他不捣腾。”
夏樱桐眉毛一挑,冲着镜子里的李沉舟做出个“何处此言”的表情。
李沉舟笑了笑,将凤钗慢慢放回去,“对了,外面台上正在演孙方卿的谁?唱功不错,扮相也好,就是那个陈翠娥,音色太尖,眼神乱飘,不像来演戏,倒像是来拉生意的。”
“扑哧”一声,夏樱桐哈哈大笑,屋子里许多人都引颈看过来。笑过一阵之后,夏樱桐道:“你这话可千万别在那妮子面前讲,把人惹恼了,可跟你没完。”
“妮子?”李沉舟来了兴趣,“叫什么名儿?”
“怎么?想勾搭他?”夏樱桐笑意不减,“可惜,此妮子非彼妮子,人家不仅带着把儿,还早已芳心暗许,你呀,没戏啦!”
“这样……倒是没看出来是个男的,那双眼睛,确是有点勾人。”
夏樱桐俯身上前,对着镜子细细打量脸上的妆彩,“人家名号就叫做柳横波。昔日横波目,今做泪流泉,能不勾人麽?”
“柳、横、波?”李沉舟一字一顿念了一遍,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人如其名。另外那个小生叫什么?”
“怎么?你两个都看上了?”夏樱桐道,“要不我介绍给你认识?说起来,他们两个算是我师弟……”在镜子里看到李沉舟一脸疑问,又道,“我的京剧淮剧这些半瓶子水的东西,就是跟这俩师弟的师父学的。学一段供饭一个月,黑心吧?”
李沉舟还没答话,就瞥见化妆间走进两个人,戏服油彩,全副上阵。两个人一小生一花旦,一沉稳一灵动,不是谁人,恰恰就是他跟夏樱桐正在谈论的师弟俩。
透过镜子,夏樱桐也瞧见了他们,身子一转招呼道:“阿秦,阿柳,来,我给介绍个贵人!”走过去,携起那个“孙方卿”的手,笑吟吟地往李沉舟面前拉。步子还没迈开,旁边的“陈翠娥”就急道:“做什么跟我师哥拉拉扯扯?整日跟外面野男人周旋还不够,还要来勾引我师哥?”
不管不顾地,就去打夏樱桐的手,撅嘴跺脚,一派小女儿娇态。旁边早有人掩嘴偷笑,窃窃私语,“阿柳简直是像姑中的像姑!”“比我家婆娘还要婆娘……”
那个柳横波恍若未闻,硬是冲夏樱桐的手狠打了几下,打开了,自己挤到夏樱桐和“孙方卿”中间,牢牢抓着孙方卿的衣袖,警惕地瞪着夏樱桐。一双流波妙目,去了媚态,添上怒意,竟是别有一番楚楚。
夏樱桐也不着恼,偏头看向李沉舟,“知道这妮子芳心许给谁了吧?”手一指,指向那个“孙方卿”,“喏,你说的唱功好的这位,能唱小生,能扮青衣,能拨三弦,我大师弟,秦、楼、月!”言下颇为自豪。
秦楼月,秦娥梦断秦楼月。
李沉舟暗道:“这俩名字不知谁取的,这么哀戚不详!”转念一想,取了吉祥的名字又怎么样呢?自己不也叫做“沉舟”麽,无论是“沉舟侧畔千帆过”还是“破釜沉舟”,也都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东西。
然后,他就看向秦楼月。正好秦楼月也正往他这边看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一双郁郁寡欢的眼睛,这是李沉舟的第一印象,再看进去,能看出眼神里的漠然、厌恶和戒备。
李沉舟一时愣住,这全是指向他的吗?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约莫他们两个对视的时间略微长了些,这边夏樱桐还没表示什么,那边柳横波就不干了。他的个头不过堪堪超过秦楼月的肩膀,手臂伸长了,就去够秦楼月的面孔,横竖挡住他师哥的视线,“不许看不许看!师哥你做什么看这个女人的野男人!你不许看他!”
夏樱桐嘴巴一捂,捂住喷薄而出的大笑,眨着眼向李沉舟道:“李帮主听到没,这小妮子说你是我的野男人!你要怎么给我出这口气?”
李帮主?秦楼月心里一动,立刻知道了李沉舟的身份。他一手拉过柳横波,侧身挡在师弟前面,拱手施礼,向李沉舟深深一拜,“权力帮李帮主赏光莅临,秦某惶恐。我师弟不识庐山真面,口无遮拦,如有冲撞,万望海涵。”
俯身低头,姿态庄重优雅。那个柳横波被扯到后面,见到师哥如此,犹自不知发生何事,咬着下唇狐疑地打量李沉舟,嘴里嘀嘀咕咕:“什么李帮主,哪来的李帮主?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明明就是瘟师姐的姘头啊……”
冷不防被秦楼月猛拉了一下袖子,看到秦楼月肃然的脸色,帕子捂着小口,不支声了。
李沉舟不禁在心里微笑。他看着柳横波半是天真半是娇憨,半是浪荡半是钟情的样儿,颇为称奇。他见过好些乾旦出身的男人,像柳横波这般扮妇人扮长了,就真成妇人的不在少数。碰上朱顺水那般好男风的权贵老爷、军阀公子,委身事人以图利好的更是不足为奇。眼前的这个柳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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