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无话不投机。萧开雁这个沉稳的君子式人物跟历经世事的赵三小姐,在很多观点上都极有共鸣,褪去了热恋的霓虹的共鸣。两个不再年轻的男女,怀着对未来同舟的心愿互吐衷曲,鲜有避讳的话题,包括有关李沉舟和萧秋水的话题。
之前萧秋水在庆功宴上跟柳五打起来的事,萧开雁踌躇之后还是向赵师容说了,讲三弟如何寡言消沉,似乎内心郁悒,讲他得知柳五一行出发前往昆明时说了这么句话,“那位柳五爷应是比我快活的”。
萧二抓着话筒的手轻微出汗,“我后来想了很久,又联想柳五之前的一连串举动,我猜秋水这么说是因为李帮主罢。”话说出来了,他心内大舒,好像一个碰不得的脓口终于挑破,一切显白于天下,再也无需讳疾。他相信赵师容也早就想谈这事的。
话线那端,能听见赵师容加重了的呼吸。顿了几秒,萧开雁听见她道:“不快活就不快活罢,路是他选的。我当年为了沉舟跟家里闹翻,从赵家出走,三少爷做不到,也属人之常情。既然走了阳关道,还惦着独木桥做什么呢?”停下来,更加急重地呼吸,好像下面要说的更加令她感到困扰和忿恨,“至于柳五……呵!莫说你弟弟羡慕他,就算是我,也是又羡又妒的。”
萧开雁吃了不小的一惊,没来及问,电话那头赵师容呓语似地续道:“很多年来,我一直都觉得沉舟当初就不应该将柳五收进权力帮。柳五就像一条蛇,早晚会钻进沉舟的心里,当然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可是沉舟喜欢这样,他对柳五感兴趣,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退让,跟**似的,你看我,我不看你,我看你,你不看我,你明白吗?那种典型的只有两个人知晓的**,秘密的**。沉舟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你真当做妻子的不知道什么人在撩拨她的丈夫?即便他们不是女人?我最难过的也是他们不是女人,我没法用女人的方式对付他们。所以后来柳五对我说他跟沉舟发生过关系,我居然没有太吃惊,相反我嫉妒得要死,我宁愿那个人是陶百窗或是你弟弟,也不愿是柳五。因为我知道在跟柳五的关系里,沉舟肯定是很辛苦的那个,他把柳五那条蛇放进心里,柳五随便一动,他都会疼、会难过。柳五知道这一点,他不会不好好利用的……”
萧开雁失声吐口:“原来你知道李帮主跟柳五……?”
“我当然知道,”赵师容哼了一声,“你以为柳五会放过向我炫耀的机会?他说他爱我,其实是他弄错了,那个能把他照出阴影来的、让他想逃离而不得的人是沉舟,而不是我。他潜意识里知道,却一直假装不知道,他是那种不会爱人的人,所以他最后什么都没了。他把沉舟杀死了,他也活得像具尸体,因为他亲手杀死了他的所爱——他真正的爱情。”
“而沉舟,我每每想到他最后死亡的那一刻,都痛苦得浑身发抖。”赵师容的声音向从个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想起以前我跟沉舟一起聊天,聊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总归说了很多,但那不是重点。其实沉舟根本不需要说话,我光是看着他就很开心了,他看上去总那么英俊,那么强大,那么愉快,那么温和。可是很奇怪,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沉舟是需要人照顾的,我也很高兴照顾他,一想到有人中伤他算计他,我就难受生气得吃不下饭。可他就是对柳五感兴趣,对那条蛇感兴趣,有意无意地维护他,像我维护他一样,这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
赵师容大方地分享她的心曲,萧开雁一边听一边喟叹着做着注脚,心底却是不免尴尬。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古代的奇情一般,爱恨纠葛牵缠,让他这个朴拙的君子承受不起。
于是更多地打问其他人的近况,后方的家人、朋友,陪都的社交界,什么人脱颖而出,什么人渐渐沉寂,诸如此类。赵师容便讲了几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她的女伴宋明珠这阵子跟政府的新贵孙天祚私交甚欢,“你知道孙天祚?你上前线之前我们一块儿见过的,募捐会上那位……”
萧开雁隔着话筒频频点头,“当然,当然,可是他不是已经攀下高枝?……”小道消息总是传得又远又快。
“就是这么说。我便问她怎么想,说是做姨太太也无妨,孙天祚的未婚妻是教育总长家的小姐,她如何能爬到人家头上去呢?……可是姨太太的日子又哪是容易过的?以前我爸就是有姨太太的,我又不是不知道……”话头一转,又道这几日唐方的小闺女患了咳嗽,一家人手忙脚乱,“可是你弟弟的情绪终于高了一些,整夜不睡不休地照看女儿,喂汤喂药的。千帆放学了,又给辅导功课,瞧着比前阵子好多了,唐方和你妈的脸上也好看多了……”
萧开雁听得跟着眉松眼舒,“这就好,这就好,我就担心秋水总是郁结于胸,伤了肺腑,这……”轻轻叹了口气,揣摩着赵师容的心思,把话说完,“这世上事,多不能尽人意,留下诸多遗憾,实是在所难免。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慢慢地排解,否则心里太苦,好像也弥补不了什么。唉——”
一时听筒两边都没了声音。赵师容明白萧二的意思,但她就是禁不住悲从中来,她多么希望李沉舟仍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啊!甚至不需要让她见到他,只要让她知道他还活着,还非常快乐地活着,就够了。八月的阳光是这么灿烂,为什么沉舟就没能看到这样的阳光呢?而沉舟生前,也是过得并不太快活的。
气氛又一点点地压抑,萧开雁正欲说些什么,台子后的接线员探过身来,“师长,有军务电话进来,你这边得挂一下。”
萧开雁张着嘴,听筒里赵师容已经听见接线员的声音,“不说了,你接电话罢!下次再谈!”
话线“咔嗒”一下断了。萧开雁沉默地将听筒搁回去。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所有人却都好像还在原地踏步,他这么想。
等到话筒嘀铃铃地炸响,他还处于一种感怀世态的忧闷里。他拿起话筒,“喂,我是鄂西指挥部六十七师的萧开雁。”
然后话筒里一个声音对他道:“萧师长,你好,我是李沉舟。”
正当萧开雁的脑子仿佛被敲击的金钟一般,“嗡”地一下悠韵不绝的时候,距离他所在的鄂西指挥部五里地的新兵营地,从云南征集来的第一批甲级壮丁正在接受统一培训。骄阳之下,浮土之上,师管区派来的团长和营长吹哨子、喊口令,一遍遍地带着这些初来乍到的新兵练习队列、瞄准、射击。军营里从上到下,等级分明,由后方补充来的新丁处于层级中的最底,被视为有待驯化的牛马。骂话是家常便饭,踢打鞭笞也是被默许的,尤其对于那些有逃跑企图的壮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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