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子一惊,“呀!他们没把您怎样吧?”
“没事!我和小安子都没事,哦对咯!那本书卖出去没?”
小元子明显是松了口气,笑笑着冲沈俊点点头,“正想跟大少爷您汇报这事,小的把《莒海寻艳录》卖给了‘艺财书局’的少东家张大官人。”
闻言,小安子赶紧凑上前,“那书到底书卖了多少钱呐?”
沈俊左边眉毛一挑,也很是想知道《莒海寻艳录》究竟换到多少银两。就见小元子满脸笑容的张开右手比了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沈俊瞬间眼眶都瞪圆了,一脸惊喜,“那本艳书你居然卖了五十两银子?我勒个去!都能顶普通人家两个月的收入了,比我先前预期的还要多出一倍!”
小元子却是神秘兮兮的笑着摇了摇头,“嘿嘿嘿,不对!”
沈俊、小安子都是一愣,就见小元子咧着嘴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蹿进厢房,眨眼的工夫,再两手捧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快步送到自家主子跟前。
小元子冲沈俊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献宝似得,“大少爷,您快拉开系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沈俊眼睛一亮,连忙伸手解开钱袋系绳,扒开口袋往里一看,刹那之间就见一阵璀璨金黄色闪耀而出,险些晃瞎他双眼!
原来,《莒海寻艳录》并不是卖了五十两白银,而是卖了五十两黄金!若换算成白银计数那可是足足有五百两!
沈俊何曾见过这么多金子,当场都懵了!二愣子抱傻媳妇似得,把钱袋子紧紧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嘿嘿嘿嘿’直乐。小安子更是受不了这么强的刺激,探着脑袋刚瞅一眼立马‘嗷’的喊出一嗓子,白眼一翻当时就晕了过去……
自从得了这笔钱财后,主仆三人便整天整夜窝在小破院内闭户不出,谋划着如何才能做到以钱生钱,过程且略去不提。
另一边,闲来无事的小杰公子受到好友张家搏涛少爷邀约,这天也领着小厮前往张员外府。
提到张家就不免要简单交代两句。昌阳城里的张家乃是出了名的御宅屋,唐末宋初年间甚至还连着出过两位状元郎。只可惜,打那以后,张家祖辈数代便未再有过一人金榜题名。
如今传到了张博涛这一辈,张家的年轻世代虽仍对诗词歌赋有不俗的造诣,但多已不像祖辈那般热衷于科举功名,而是多以营商为业,且还都过的挺滋润惬意,其中,尤以张家的长子长孙张博涛大官人最为奇葩。
“这幅《瑶台四美沐浴图》,长于成染,不背粉,水墨轻成,线条细腻,笔墨纤弱。四美身着薄纱轻衣侧立清泉而站,无一露出完整容貌,却又袒胸露乳,抚臀掠腰,隔着层薄纱若隐若现,更给人以无尽遐想,仿佛四美就站在眼前一般!这种画风一看就是出自大名鼎鼎的‘吟湿书生’之手!”
“你再来看这副《槐荫**图》,人物可谓笔触细腻,一草一花细枝末节都处理的极为周致,你看这叶脉、这花蕊,是何等细致,尤其是整幅画卷中心处将男欢女爱时二人陶醉神情展现的淋漓尽致,真是既风流又下流!简直令人拍案叫绝!虽卷尾并无落款,但我断定这般画风一定是‘荡淫官人’力作!”
“还有这副……喂!不会吧,睿杰兄!”胖胖的张博涛将两手一摊,看着小杰公子不满道,“这两幅画也入不得你法眼?”
小杰公子兴致缺缺的扫了两眼,转身坐到书房软榻上,翘着二郎腿一声叹息,“画自然是好画,可我现在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欣赏……”
“哟!怎么了这是?”张博涛一脸三八样,眯着双小眼睛连忙也坐到软榻上,“杰大公子居然也有抑郁的时候?嘿嘿嘿,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快活快活!”
小杰公子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随手在矮桌小碟里抓了把五香瓜子,“少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然我可真跟你翻脸!”吐出瓜子壳,见张博涛一副抓耳挠腮猴急样,又笑了笑道,“不是说大前天收了本艳书么?别藏了,赶紧拿出来给我瞧瞧。”
☆、二十六章
兰芳居。
四姨太用着点心、品着茶,不时还伸手抚摸趴在她膝盖处熟睡的小花猫两把,完全一副有钱人家姨太太做派,悠闲惬意的很。侍女念蝶毕恭毕敬站在旁侧,正向自家主子汇报刚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
“李老板原本早就想把那间铺子脱手转卖出去,无奈位置偏僻了些,始终也乏人问津,这售价便一降再降,从起初的三百两硬生生削去一半,但就是二百五十两,仍也没能够卖掉。”
四姨太捏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冷笑一声:“想不到李老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当初,那厮的‘俞纺行’可是抢去咱们‘彩翼行’不少老主顾。这回他开分店却因选错地方,阴沟里翻了船,也是轮着他晦气赔钱!不过……”顿了顿,只见四姨太蹙着眉心,“二百五十两也不是笔小数目,孙默哪弄来那么多钱?”
“连带着店里那些桌椅柜台之类杂物,都是八、九成新的好货,半卖半送的,大少爷照单全收,算起来总共只花去二百七十两,那真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念蝶低眉顺眼又补充了句。
闻言,四姨太终于是坐不住了,抱着小花猫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着。
“出手这么阔绰,难不成他死去的亲娘还藏了些什么别的值钱宝贝?不对呀!先前咱们都把那小院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分明也没寻着半钱金银……”忽的,四姨太似是想到什么,就见她脸色猛的一沉,“管他从哪弄来的银两,不过只是间倒闭过一回的‘俞纺行’分铺。我还偏就不信那个邪,连李老板都没本事经营好的铺子,咱家大少爷有能耐救活!”
话虽是这么说,四姨太脸色仍也不太好看,神情阴郁的抱着小花猫走来走去。侍女念蝶察言观色也不敢在主子身旁久留,消息汇报完后,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待屋内只剩四姨太一人,只见她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春景喃喃自语:“莫非是老爷良心发现?想重拾父子亲情?”
这时,孙家六少爷忽然推开房门进了厢房,小胖墩跌跌撞撞朝着四姨太跑了过来。结果一没留神,左脚绊右脚失去平衡,当场迎面就扑倒在了冰冷的硬石板地上。十来岁的孩子竟也不晓得自己爬起来,只会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
四姨太心都要碎了,把怀里抱着的小花猫往软榻一丢,踩着小碎步赶紧就冲了上去,一把将小胖墩横腰抱了起来。
然而,十来岁的孩子个头已是不小,肉多又胖,四姨太一下没能站稳身形,母子二人顿时又双双摔倒在了硬石板上。
小胖墩坐在地上破涕为笑,脏兮兮的双手抓着母亲衣襟,‘咯咯咯咯’大笑起来。四姨太却是瞬间红了眼眶,摸着小胖墩脑袋,轻声叹息:“我的心肝!为娘又能护你到几时啊……”
这厢,四姨太自怨自艾,心里也为小胖墩将来生活犯着愁。那厢,沈俊关好店门,独自一人在新买的铺子里头忙东忙西,捣拾柜台、搬移桌椅,为铺子开门营业做前期准备。
约莫快到用午饭的时候,就听到店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小安子、小元子二人的笑声。沈俊赶紧停下手边的活,推开店门,探着脑袋朝外望了望。
远远的,就见小安子、小元子两人合力推着辆独轮车,欢欢喜喜朝店铺方向赶了过来。独轮车里满满当当堆着好些东西,米缸、油桶、杆秤、米袋、量米的量斗、灌油的漏斗等等,都是米面铺子做买卖必备之物,零零散散要买齐备可是不太容易。
沈俊站在店门口挥了挥手,两小厮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卯足了劲越跑越快。满车货物碰来撞去,乒铃乓啷直作响。
沈俊赶紧迎了出去,笑骂道:“嘿嘿嘿!小伙子们都悠着点!当心别给我把东西碰坏了!”
独轮车吱吱呀呀推到店门前,两小厮都是一脑门的汗,但这丝毫也遮掩不住二人打心底里冒出来的开心。小安子更是一脸兴奋着跑到沈俊跟前,脆声道:“大少爷,我们把东西都买齐了,元子哥哥砍价可厉害咧,买完东西还富余了五两多银子!”
沈俊笑着点了点头,“先把小车推进店里,咱仨去面馆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店铺位置相当偏僻,主仆三人锁好铺子后走了有两百来米,才寻着家惨淡经营,也是整条街道唯一一家面馆。
正值用餐的时辰,偌大面馆里头却只坐着位头发花白老者在吃面,冷冷清清。店小二无精打采倚着门框发呆。店老板也是恹恹的坐在柜台后面,单手支着脑袋,小鸡啄米似得打瞌睡。
三人点了三碗汤面。趁后厨煮面的闲暇空档,小元子、小安子把进货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沈俊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或是询问一两句。三人有商有量,激动中带着几分慎重,尽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只盼着能将小店好好经营起来。
吃完面后,三人又回铺子继续捣拾。直到傍晚时分,眼看收拾的差不多,天色也暗了下来,这才锁好铺子返回孙府。然而,主仆三人刚进到小破院,门外就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
小安子开门一看,就见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站在外面。
男子微微躬了躬身子,“大少爷,二太太请您往东苑喝茶。”
沈俊先是愣了愣,随后笑笑着点了点头,“稍等,且容我进屋换身衣裳就来。”
约莫半柱香时辰过去,沈俊人已在东苑陪着二姨太喝茶。
“听说,正关街那间乏人问津的铺子被你给盘了下来。”二姨太手端茶盏,雍容闲雅的看着沈俊,“可真有那么回事?”
“二娘好灵通的消息,孩儿前几天确实接手了家铺子。”沈俊如实回道。
二姨太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傻孩子!若想做什么生意,直接和你父亲商量便是。老爷都能把‘彩翼行’交给老六经营,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你这嫡长子,何必浪费那些银两,真是可惜!”
“二娘教训的是。”眼观鼻、鼻观心,沈俊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孩儿刚开始尝试做点小本生意,心里头没底,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成。就想着,先还是自己小打小闹折腾折腾,待稍成就点火候再跟爹爹商量也不迟。”
“在我面前就不用还说这些场面话了。”二姨太端着茶盏喝了一小口,又将茶盏轻轻放下,“老爷这么多年冷落了你,你心底怀着怨恨也正常,但若调换身份再仔细想想,其实老爷他待你还算不薄。”
沈俊心里觉得一阵纳闷,这二姨太喊自己过来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帮着调解父子矛盾?
当下,他没说话,只是端起茶盏也浅浅的喝了一小口。
“我不是你亲娘,没资格教导你,这十多年来也确实对你不闻不问。加上宏宇、宏轩两兄弟又在老爷跟前得尽恩宠。身为孙家嫡长子看在眼里,心底难免有些不平衡。虽然今天不论说什么,你都不大可能会听进去。但有几句话,我是不吐不快。”只见二姨太一副当家主母姿态,苦口婆心道,“你有不满、有怨愤,但人命终是天定。有人生来就富贵尊荣,不用为衣暖食饱奔波;有人生来贫穷潦倒,便是每日劳累辛苦,终究活的也不会太好。这些通通都是上辈子积德造孽换来的,也怨不得旁人。”
因果报应?这是想要教我认命!沈俊心里头一阵冷笑,但表面却声色不动。低着头,装出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二姨太苦口婆心又道:“克父克母,大凶之命。若是寻常百姓人家生出这么一命格的孩子,早也丢到荒郊野岭喂了虎狼豺豹,尸骨无存。偏就老爷菩萨心肠,非但把你留在府内,甚至还特意辟出座庭院。单从这一点来看,你就得感激老爷。”
这一点,确实也是沈俊最想不通的。孙家老爷分明厌恶孙默似蛇蝎,却为什么又愿意一直容留孙默待在孙府?
按理说,当年云游道士算出孙默是克亲命格后,孙家有各式各样的手段把年幼孙默处理掉。要知道,当时孙夫人已不在,沈家也绝了户,一岁左右的小婴孩没有任何倚仗。便是怕有损名声,孙家也可对外宣称说是孙默因疾而亡,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为何偏就选了这么个最棘手也最为麻烦的方式?
沈俊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二姨太看在眼里,笑了笑:“算了,这些你也不爱听,姨娘就不讨那没趣,但老爷对你的的确确还顾念着几分父子亲情。”
沈俊仍是一副很受教的样子,仍没作任何表态。二姨太笑意更浓,“还是聊聊铺子的事吧。这做生意也没那么简单,不是买好间铺子就能守在家里数钱。里里外外需要打点、注意的事情可还不少。尤其那正关街又尽住着些穷苦人家,布庄的生意一时半会怕也难见起色,要耐心些……”
☆、第二十七章
两天后,沈俊照着年历挑了个良辰吉时。然后,跟小元子、小安子三人一起掐着日头算准时刻在店铺门前点燃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爆竹炸响声中,粮油铺子就算是正式开张营业了。
小店生意算不得怎么兴隆,但因贩卖的米面油醋都是生活必需品,便是再穷的百姓家里也不能缺,每隔那么几天总得过来采购点回去。且正关街就这么一家粮油铺子,也没什么竞争。铺子又是全额盘接过来的,更不存在每月按期缴纳租金的压力。
所以,每日营业进项虽不算多,但满足主仆三人的吃穿用度倒是绰绰有余。生活质量眼看着也就一天天的越发好了起来。
这天,主仆三人仍像往常一样,大清晨就早早的来到正关街。打开店门没隔多久,这第一单生意都还没见着落,竟然就有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拄着拐棍上门乞讨来。
“去去去!没见我们店才刚开门么,懂不懂规矩?”
站在前台看店的小安子立刻一脸嫌恶的甩手轰人。
商人重利,最是忌讳乞丐、和尚、尼姑这三类人登门乞讨化缘,避之唯恐不及,就嫌他们太晦气。尤其是第一单生意还没做成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据说是因为生意人间流传着个挺邪乎劲的说法:若是哪间铺子当天还没开始有进项就往外掏钱,那您就瞧好了吧,这间铺子保准一整天也做不成几笔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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