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守卫换班,褀瑞逃出禁闭八王的小院,刚躲到马棚准备伺机行事,一只胳膊就被攥住:“别动!”
褀瑞心里一紧,见是行宫戍卫总管曹璨,正盘算说辞,又听曹璨说:“从缺口沿山坡出去,山下黄记熟肉店有马匹。”
褀瑞不知是好意还是圈套,搪塞道:“我哪里是要出去,马无夜草不肥……”
“虚话就别说了!皇上已派人出去探查。当心!”
褀瑞到了山下找到黄记熟肉店,门口柱子上果然拴着两匹马。店内的人见他穿着侍卫的服色微微颔首,并不阻拦。褀瑞想起紫冰曾经买回去的马肉,明白这是行宫戍卫的据点。只是曹璨为什么会帮忙褀瑞想不明白。算了,也没时间去想,他牵了马到僻静处脱了外衣,飞驰而去。
只是这些援手,八王和紫冰是不知道的。褀瑞出去后,八王为了缓解紫冰的惶惶不安,与她下棋解闷。紫冰心里有事,步骤甚是无序。八王安慰她:“既然你已经尽力谋划到最好,就静下心来等待。”
“树欲静而风不止。”紫冰才说完,窗棂被大风刮的来回扇动。“这风还说到就到。”两人为了这个并不可笑的巧合干笑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雨点被大风胁迫着敲打着窗纱。紫冰的棋也如这雨一样越下越急。八王知道她心里有事紧张所致,也不打乱她的节奏,由着她牵着鼻子走。
过了三更,八王困倦,歪着养乏,让祾瑞来陪紫冰下棋。祾瑞远不是紫冰的对手,下着无味也就罢了手。暴雨如注,紫冰站在门口看雨。
祾瑞劝道:“姑娘,离天亮还早,去睡一会吧。”
“睡不着。王爷呢”
“王爷睡着了。”
“他倒是心宽。”
“雨大了,姑娘别受了寒,回屋坐着吧。”
“这样大的雨,怕是许多人都注定无眠。你去吧,我再站一会儿。”
“姑娘是在担心褀瑞大哥办事一向稳妥,姑娘放心吧。”
紫冰摇摇头:“谋算跟下棋一样,得想好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可是又不一样,棋是死的,人是活的。纵使一切算计好,指不定哪一步出一点点偏差,就会功亏一篑。不到最后尘埃落定,怎么能放心呢”紫冰回头望望里间,笑笑:“我真是没他这修为。”
“王爷也是见惯了的。姑娘还年轻,已经比我等强出百倍了。”
紫冰也不理会恭维:“你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吗”
“嗯——不记得了,太久了。”
“送杨将军那次是我第一次杀人。当时我紧张的要死,心里很害怕。我是闭着眼睛杀的第一个人。这样的结果是,云龙为了弥补我的失误受了伤。”
“这才时隔一年,姑娘镇定多了。”
“也许是逼到了绝境,不得不应对;也或许不是镇定,而是第一次真正起了杀心。”
次日清早,皇上已得到探查结果,盛怒之下让把谢森父子抓起来,等候发落。曹彬提醒道:“皇上,昨晚一夜大雨,现在虽小了,只怕堤坝……”
皇上对八王却仍未全放心,拿不准他是被谢森陷害,还是想利用真相背后的混乱渔翁得利。不过似乎八王他们对灾情是最为了解的,皇上只得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道:“谢森诬陷八王。来人,请八王来。”
得到了皇帝的准许,紫冰拿着腰牌去监牢里接出李若水:“你先回去跟你爹合计一下什么时候炸堤。”
李若水急迫道:“这连阴雨,堤坝经不住了。现在就得赶紧去!”
十万火急,两人快马加鞭往堤坝奔去。眼见堤坝已经现出身影,几声巨响,震彻层云,惊得马仰天嘶鸣。紫冰极力勒住马缰绳,原地转了几圈才稳住,回头一看,李若水已被马甩在地上。紫冰赶紧跑过去扶他。李若水木然地坐在满是泥水的地上。纵是脸上密布着雨水,紫冰依然看出他在流泪。
片刻,李若水放声大哭:“爹——爹——”
紫冰遥望远方一团迷蒙,似乎明白了一些,她弯腰安慰道:“或许你爹安然无恙呢。”
李若水摇摇头:“我爹觉得他愧对祖宗,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等我……我不该告诉他炸坝的方法……”李若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站起来,“走!快走!”
紫冰跟着李若水赶到堤坝的时候,河水已灌满堤坝顶端之字形的裂口,转眼之间,堤坝崩溃倒塌。李若水疯了一样往前冲去,师弟拦腰抱住他哭道:“师父偷了我备好的炸药自己……师父他……”两人哭了一回,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随紫冰回行宫向皇上禀明一切。
毕竟当初李家父子是按圣旨办事,又能迷途知返,皇上自然恕了他们的罪。才要细究谢森父子的罪恶,侍卫来报上游山洪暴发,可河道又堵住了。没等皇上开口,李若水就着急地说:“皇上,麻烦了。据我观测后晌还有大雨,若不及时疏通河道,只怕后果更严重。”
“你说怎么办”
“得……现场勘查了再做决定。”
御驾一行很快也来到炸坝现场,御前侍卫禀报:“皇上,臣等帮忙勘查现场,发现了一样东西。”
“呈上来。”
侍卫呈上一个炸的有些损伤的木匣子,打开一看,里边放着一片黄绢“天”。皇上认得这是谢森的亲笔,疾言问道:“还有吗”
“臣下暂时只发现这个。”
“找!快去找。都给朕找出来。”
一时,李若水从上游勘测完前来回报:“皇上,山洪又大又急,现在的河道根本不能承载,疏通也来不及了,除非导流。”
“你直接说吧,怎么办”
“皇上您看,这河岸东侧是田地村庄,一旦淹没,百姓受灾不说,将来清淤重建难度太大;西侧……”李若水指着山脊上的小庙说,“那是谢氏的家庙,虽处高地,可它背后就是山沟。”
“好风水啊。”曹彬一旁似是无心说了一句。
皇上微微偏头瞧了一眼,又问:“你的意思呢”
“炸掉小庙,只要砸开一个缺口,就能把一部分水引流到山沟里去。”
皇上点点头,却不发号施令。
李若水不明就里催促道:“皇上,洪水不等人啊。”
好一会儿侍卫们又捧上些破木匣、碎木片。
“都找全了”
“是。臣等巡查了三遍,没有遗漏了。”
皇上才开金口,下令众人协助李若水等爆破小庙引流,又从木堆里抖出一片片黄绢:“王”“谢”“下”。
“曹爱卿,瞧出什么来了”曹彬笑着摇摇头。皇上把手里的一片往上一放:“谢王天下。哼哼,其志不小啊!”
曹彬道:“谢万嗣父子确实罪大恶极,若说如此,应该不敢吧”
“不敢不敢就蒙蔽朕下了圣旨弄这么个害人的水坝不敢就把朕的王化之地弄得民不聊生不敢就把自己的家庙赫然建在这里招摇不敢就取名叫万嗣好名字呀,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还敢陷害八王,这是想把我赵家一网打尽啊!”
曹彬忙跪下请罪:“臣愚钝!”“起来吧,曹国公。不要以为天下太平就没有不法之徒了。朕可一点都不敢大意。”
待引流成功,曹彬恭送皇上离去,站在原地微微笑笑,吟诵道:“昔日兰亭无艳质,此时金谷有高人。”
曹璨问:“爹这话”
“压倒元白!”
大局已定,久雨的天空也放晴了。谢家满门抄斩,谢家财物分发给受灾百姓。李若水请求留在此处改善水利——直到恢复往日的水域生机。
皇上也放下架子,特地去看了原来的官道,对大臣们叹道:“我们来时脚下踩的竟是此地百姓今年的口粮!”原来曾经的官道饿殍遍野,一时又赶不走。谢森怕皇上看到,又怕灾民拦驾告状,就“另辟蹊径”把已经抽了节的小麦连夜拔了,再用石碾碾压平整,作为官道——只供此次皇驾走过。
皇上又安抚了老百姓,当众宣布减免三年赋税休养生息。御驾回京之日,县中百姓赶来送行。里长说百姓家中甚是苦寒,只找到这把大雨伞当作万民伞。百姓为了表达敬仰之意,每家都寻一段布条系在伞柄上。伞柄自下而上系满了各色布条——以致于伞根本无法合上。
太监说:“皇上这合不上啊”
皇上也颇为感慨:“就这么撑着,撑到京城,挂到朕的御书房里。这是百姓对朕的一片真心!这一伞柄的布条比多少请愿书都金贵!”
被隔离在行宫数日的高丽王子也恭维道:“宋皇英明!此次得民心比封禅更重要。”
临行前,皇上站在垮塌的堤坝旁,道:“朕怎么觉得这次的事,好人都让你们做了,朕好像没什么用处。”
这话若是常人说来,是自谦之词;但是皇上说来,更像是对“八王当立”的无奈认定,又像是对八王的警告:你这样能干,置朕于何地啊
八王躬身参拜,谦谦笑道:“皇叔洞若观火、成竹在胸,不过是特地给了侄儿自证清白的机会。”
皇上道:“只要没人说朕闭目塞听,不见苦寒就好。”
紫冰抬眼瞧见谢氏家庙所在之处已灰飞烟灭,前几日李念熙砸佛像的情景似在眼前,道:“皇上怎么是闭目塞听呢那寺中的菩萨又何尝不是安神垂目。”
“嗯”
见皇上有了兴致,紫冰缓缓道:“所谓菩萨低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顺眼间,世间苦难,她已了然。皇上正如菩萨,而忠臣干将就如金刚——怒目圆睁替菩萨降服四魔!”
“丫头,说的不错。你哪里看来的”
“回皇上,皇上赐给王爷一套《太平广记》,说是开卷有益!”
“皇叔主持编纂的大书当真引人入胜。不但侄儿受教,紫冰也爱不释手。”
待圣驾启程,八王紫冰二人并肩站在岸边甚是感叹。
八王对紫冰颇为赞赏:“平时让你做点事都不大乐意,怎么这次”
“还不是跟你学的”紫冰笑着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川流不息的水面:“久在江边站,必有望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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