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月光，歌远方》》第九章。

    第九章。

    蓝月瞳一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锁紧了眉头，她实在受不了医院裏那四处飘溢的福尔马林味，正想起来之际，李贤刚好走了进来。

    「你醒了？」他帮忙安好枕头，让她靠在床头上，「有哪裏不舒服吗？」

    「没有。」她接过李贤倒的水。

    李贤坐了下来，神色凝重，那拳头紧握着又鬆开，然后又再紧握，脸上犹豫不决。

    蓝月瞳察觉到他的异样，开口问：

    「你怎麽了？有话想说？」

    李贤想了良久，说：

    「之前身体检查，发现在你的x光片中，胃部有阴影」

    「我知道啊！你不是说可能是胃气泡吗？」

    「不，你都呕血了，可能是」李贤露出担忧的表情。

    通常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都表示事情去到一个比较严重的地步，她上次见他有这麽严峻的表情时，是他第一次协助操刀脑科手术的时候，那病人还是爱滋病带菌者。

    「胃癌吗？」

    李贤身体一僵，接着安慰说：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会给你安排做胃镜检查，你先别担心。」

    那个检查当天下午就做了，结果让人沮丧，是胃癌中期。

    秦时柳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去医院，其实蓝月瞳也是她送去医院的，早上她去蓝月曈那儿，发现她晕倒在洗手间，而且到处都是血迹，送了蓝月瞳去医院后，她在那逗留一会儿就走了，没想到这麽快，她又要行色匆匆地赶过来。

    病房裏洁白一片，蓝月瞳此时苍白的脸几乎都要和病房融和在一起，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偶。

    「姐。」看到秦时柳，她喊了一声。

    秦时柳脸上一贯的肃穆，她交代说：

    「你现在好好养病，工作会帮你减少一点。」

    「姐，我」

    「我去找医生问问你的病情，你住院的事有人会帮你打点好，安心治疗就好。」

    真的有那麽忙吗？忙得连一句安慰都话都没空説吗？蓝月瞳苦涩地笑了笑，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要秦家的人给自己安慰。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拿过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在哪？」左歌低沉敦厚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裏。

    她回答说：

    「在医院。」

    「生病了？」

    「嗯，生病了。」

    对面静止了一两秒，接着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把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码给我，我现在过来。」

    蓝月瞳没有拒绝，详详尽尽地把资料説给他听，然后等待他来。

    窗外郁林成群，偶尔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她看着路上来来去去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去辨认是不是左歌，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无奈地失笑，想自己是不是被孤独冲昏了头脑。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她立刻往门的方向看去，心裏有一丝期待。

    只不过，当看到来人后，她明眸裏的亮光立即消失得不见蹤影。

    老婆子走进来，眼底裏有藏不住的厌恶，看着蓝月瞳就像看着一块发臭的腐肉，连碰都不想碰，不过，在蓝月瞳眼中，她何曾不也是这样的存在。

    「好啊！居然在这种时候给我添麻烦！」她一进来就开始埋怨，「现在很多工作都要被迫取消，你知不知道损失有多大？多得你这病秧子，我在秦家又得被人看笑话了！」

    「客气了。」蓝月瞳懒得用正眼看她。

    老婆子狠盯了她一眼，继续说：

    「甚麽时候出院？有个很重要的饭局要你参加。」

    「要不你把他们都约到医院来，这裏的床还够大，能滚几个人。」蓝月瞳揶揄说。

    「别以爲你病了我就不敢拿你怎样！」

    「怎麽？又想打人？」她看着老婆子举到半空的手，嘴裏冷笑。

    被她这麽一顶嘴，老婆子这耳光反而打不下去，她恼羞成怒，狠毒地说：

    「你最好能死去，反正活着也没甚麽用！」

    最后，她气腾腾地走了，蓝月瞳继续看着窗外，心裏不断地跟自己说不用在意，可是心脏就像被狠狠捏着，痛得快要碎掉，她从来没那麽渴望有一个人可以出现在身边，谁都可以，只要能给她一个拥抱，搂着她快支撑不住的身体，给她一点力量就好，谁都可以。

    而这时，左歌就出现了，他身边似乎经常有很大的气场，走起路来都会生风，甚麽样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都不如他自身散发出来的烈光。

    门外有不少女护士假意停留，目光经常偷偷地瞟进来，左歌冷睄了她们 一眼，不耐烦地把门「砰——」的一声关掉。

    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蓝月瞳忽然觉得没那麽难受了，她摇摇头，投诉说：

    「太兇了。」

    「闭嘴！」他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说吧！甚麽病？」

    「爱滋病。」

    「蓝、月、瞳！」他怒了。

    蓝月瞳用纯真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说：

    「我得这种病不奇怪吧？」

    「你以爲我会相信吗？」

    「呵呵。」她笑了笑，挑衅说：「你敢不敢吻我试试？」

    左歌盯着她的眼光百般陈杂，觉得她不可理喻，「爱滋病是不会透过唾液传播的。」

    见他不肯吻她，蓝月瞳自己动作起来，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把嘴唇往他的贴近。

    轻柔的鼻息由她那裏传来，若有似无地喷薄在他脸上，只差一点点，他们就会吻上，是蓝月瞳在最后停了下来，因爲她感觉得到，在靠上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僵硬了。

    「你在害怕？」她盯着他的眼睛，想在瞳孔中找到心虚和闪缩。

    「谁説的！」宽大的手掌抚上蓝月瞳的脸蛋，左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她的嫩唇，撬开唇齿后一路深入，追逐她调皮的小舌头，吸取交换着香甜的唾液。

    蓝月瞳一开始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这样做，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也爲之一僵，后来适应后，她也大方地闭上眼睛，跟他一起玩起接吻游戏。

    当双方的嘴唇都离开对方后，他们轻轻地喘着气。

    蓝月瞳评论说：

    「亲爱的，你的吻技不错。」

    「该死！闭嘴！」她的吻技不逊于他，差一点他就成爲被引导的一方，那会很没面子。

    「我开玩笑的，其实不是爱滋病，只是肠胃不适而已。」这麽说好像没甚麽不对，胃癌勉强可以归类于肠胃不适的範围之内。

    「既然没事，那就回学校上课。」

    蓝月瞳听到后莫名觉得感动，她突兀地扑到左歌的怀裏，兴奋地说：

    「左歌想我了，对不对？」

    「该死！快放开！」

    不过蓝月瞳对他嫌弃的言语聼而不闻，搂着他的颈脖的双手用着力，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肩，「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的声音有点疲惫，有点无助，有点乞求

    左歌本来张口想说话，可是她突然间软弱的语气，让他快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沉默。

    蓝月瞳不害怕这个病，相反地，在某种程度来讲，这个病反而是一种解脱，这种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地倒数，而不是永无止境有诸多束缚地活着的感觉真好，她真的鬆了一口气。

    可是，她仍然想得到一些安慰，想有人告诉她，有人担心她的生死，在乎她的感受，而不是关心她的工作不能完成，赚的钱会变少，或者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门外有人敲门，蓝月瞳抱也抱了，便宜也占够了，于是鬆开了手，安安分分地靠坐在床头。

    李贤穿着一身白袍进来，看见一位长得冷酷严峻的男生坐在床边后，脚步顿了顿，礼貌性向他点点头，「这位是？」

    蓝月瞳犹豫了一下，「嗯朋友！」

    「男朋友！」左歌瞥了瞥李贤，宣示了主权，开始扫除疑似情敌的人。

    李贤听到后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的脸容，「晚上要做个更详细的检查，尽量吃流质食物，如果吃不惯医院的食物，我待会帮你去外面买。」

    「那我要吃冰淇淋，巧克力味的！」蓝月瞳激动说。

    李贤听到后有点愠怒，正想对她説教时，左歌便出口骂说：

    「肠胃不适还吃甚麽冰淇淋？不想出院了啊？」

    肠胃不适？李贤不解地望着蓝月瞳，只见她俏皮地笑着，摊摊手，他了然于心，当事人不説事实，他也不好多管閑事。

    看着左歌，李贤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估计又是玩一会儿就被甩的人，他虽然羡慕情侣间有的那种亲密，可是一想到那是虚假又短暂的，就会庆幸自己站在朋友的那边，起码能得到一点真心对待，以及，能走得更长久。

    虽然，心中还是时不时有不甘和奢望。

    嘱咐了几句，李贤转身欲离开，这时左歌喊停他问：

    「她甚麽时候可以出院？」

    李贤用平淡的语气说：

    「她属于比较严重的情况，暂时出不了院。」

    「啧！」左歌瞪了眼蓝月瞳，最近安佩琪缠得要紧，本想利用她摆脱安佩琪，现在看来不行了，「你多大的一个人了，连身体都不会好好保重吗？」

    李贤有些讶异，看惯了其他男生对待蓝月瞳温声细语的一面，左歌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他轻轻蹙眉，蓝月瞳这次怎麽找了这种性格恶劣的男生，口味变了？

    蓝月瞳宽心一笑，「亲爱的，你关心人的方式真彆扭。」

    「谁关心你了，别自作多情！」

    「是是是，你不关心我，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厚顔无耻！」左歌眼冒飞刀。

    「呵呵。」蓝月瞳笑得眼睛瞇成一条綫。

    李贤看着他们斗嘴，隐约有些不安，没见过蓝月瞳这样对待别人的，以往脸上纵然笑着，但都是带着冷淡和距离感，可是这次似乎不一样，真的只是玩玩儿？他不禁又些怀疑。

    无论如何，他觉得这开展不是好事，万一蓝月瞳真的栽跟头了，那秦家

    想起秦家，他就想起几年前的那份屈辱，他不会忘记那个笑瞇瞇的老头説的话——

    你跟她玩玩儿还可以，但别有其他念头，你的地位还不够格。

    秦安那个让他看清现实的人，他知道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秦家想要的那个高度，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只要还能在蓝月瞳身边陪伴着，那就足够了。

    「月瞳。」李贤眼底裏暗沉一片，唤了她一声，蓝月瞳停下与左歌拌嘴，疑惑地望着李贤。

    「只能玩玩儿，知道吗？」他不想她受伤。

    病房安静了几秒钟，接着，蓝月瞳正色道：

    「嗯，知道了。」

    李贤的眉眼这才舒展开来，「我去工作，待会儿一起吃晚饭。」

    「嗯。」蓝月瞳应了声。

    他出去后，左歌嗤鼻说：

    「想不到现在的医生服务那麽好，还包送外卖。」

    蓝月瞳沉默地注视着左歌，是她的错觉吗？以前的那些男生也没有人説过甚麽，秦家支都不支一声，没有叫她玩玩儿就好，也没有叫她断了关係，反而左歌一来，赵芳闹腾了起来，秦时柳也有意见，现在连李贤也来提醒她。

    怎麽大家都以爲她认真了？她哪裏表现出认真的一面了？

    左歌见她盯着自己不説话，啧了一声，看着我干嘛？

    蓝月瞳摇摇头。

    怎麽可能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