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月光，歌远方》》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医院是一个比墓地见证更多生死的地方，满被顽疾缠身的垂危之人多的是，有些更是连医生也束手无策。可是会有一些人，他们有想活下去的渴望，就算生命到了尽头，心跳呼吸都赫然停止的那一秒，他们仍不放弃自己，最终出奇地，他们又活了下来。

    不过锺医生跟他说这些干甚麽？

    李贤带着疑问，等待锺医生继续说话，因爲是前辈，他不好主动问，这样好像有点无礼。

    亏得锺医生也不绕圈子，他无奈地说：

    「我觉得蓝小姐的病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她心裏的想法更值得去关心。」

    他的话説得含蓄，但结合刚才所说的，在前文后理的推测下，李贤很快恍然大悟，「你是说她不想求生？」

    「那倒不是，不过我看蓝小姐对治疗不是很积极，在我接手她的病后，这是她第二次来看诊，平常想约她来复诊的话，电话都是打不通的。」

    这跟放弃治疗压根儿就没有区别！

    李贤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五雷由头顶一路延下轰入胸膛裏，震惊又沉重。

    他以爲蓝月瞳衹是吊儿郎当了点，谁知道她居然骗他，明明没有复诊却撒谎说有。

    太胡闹了！他在这边爲她提心掉胆，甚至得知她的病后，因爲自己所选的不是肿瘤专科，不能爲她提供实际的帮助而发愁。他爲了她经常去打扰相关专科的医生，好不容易找来了德高望重，有信誉有经验的锺医生帮她治疗，可她却放弃了自己。

    李贤的心情既怒又悲，複杂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蓝月瞳出了锺医生的看诊室，在走廊上锁定一个垃圾桶接着走过去，她在放着一堆药的胶袋裏拿出了止痛药，然后把其余的全都扔到垃圾桶裏。

    忽然，她听到一把娇柔的女声，「你扔了甚麽？」

    回顾去看，竟然是安佩琪，她正盯着自己一脸的狐疑，还有一丝戒备。

    蓝月瞳牵起嘴角，戏谑道：

    「垃圾桶不扔垃圾，还能扔甚麽？钱？」

    「少骗人！我明明看到你把几瓶药扔了进去！」安佩琪忿然反驳说。

    「看到又怎样？请问我犯法了吗？」蓝月瞳脸上不慌不忙，嘴上也咄咄逼人。

    「你！」安佩琪想发难，但又找不到话来说，衹能被刺激得怒目干瞪着。

    「学姐该不会有癌症吧？这裏可是肿瘤专科哦！」

    「我当然不是！」她急忙否认。

    她当然知道这裏是哪儿，其实她是来看喉咙的，最近演出行程多导致喉咙有点疼痛沙哑，爲了校庆表演能在最好的状态下，所以特地来一趟医院，怎料经过肿瘤专科的门口时，从玻璃外看到蓝月瞳在裏面，不知不觉地，她就走进来了。

    她心裏虽然否定，但看到蓝月瞳在肿瘤专科裏确实好一阵讶异，她连忙问：

    「你在这裏干甚麽？」

    「呃」蓝月瞳稍有爲难，她扯扯嘴角，面露嫌弃，「你这条问题跟问垃圾桶扔了甚麽一样考人智商啊！」

    垃圾桶裏扔垃圾，那来肿瘤专科也就是看这个专科範畴裏的病了！她的回答让安佩琪全身都定住了。

    「你、你得了癌症？」她讶然伸出手，食指对着蓝月瞳，説话半吞半吐。

    蓝月瞳偏头浅笑，说：「你猜！」

    到这，安佩琪心裏也有了答案，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出甚麽反应好，思绪万分複杂。

    看着眼前的人，她突然没了几分偏见与讨厌，反添了一点怜悯，「左歌他知道吗？」

    「不知道。」蓝月瞳走到旁边的饮水机到了一杯水，接着喝了一口，「这是我的事。」

    在他面前，她乐在其中饰演一个把笑容整天挂在脸上的无赖，逗弄了他又玩乐了自己，所以没必要把这些事掺和进去，太複杂就不好玩了。

    「你是怕说了后，他会丢掉你不管吧？」安佩琪嗤之以鼻，冷嘲道。

    蓝月瞳敛下乌黑的眸子，看着水杯裏轻轻涌动的水，笑説：

    「哦？原来在学姐眼里，他是这幺不靠谱的人，那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他，在我眼里他可是最好的，嗯，我会帮你好好爱他。」

    「你做梦！」

    这不饶人的嘴使安佩琪刚燃起的怜悯消失得无影无蹤，她怒视着蓝月瞳，心胸愤然，明明自己是学姐更是明星，可怎麽在蓝月瞳面前一点优越感都没有，还频频吃亏。

    她们就像冰与火，一个平静从容地微笑着，一个满身怒气和暴戾。

    可是这对峙的局面很快被蓝月瞳突而其来的话打断。

    「纸巾！给我纸巾！」她忽然伸手焦急地向安佩琪要纸巾。

    安佩琪在听到她的话后，神经反射地把手插入袋子裏搜了起来，然后递给她。

    噁心的感觉急速从胃部传来，蓝月瞳几乎是抢过纸巾，然后别过身去作呕状。

    一股腥甜在口腔裏弥漫着，她拼命往下吞，但还是有不少吐了出去，染红了整张纸巾。

    「喂！你没事吧？」安佩琪站在身后紧张兮兮地问，她不敢贸然上前，双脚驻守在原地不知所措。

    隔了良久，蓝月瞳把纸巾扔到垃圾桶裏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肠胃不适而已。」

    安佩琪睁大眼睛看着她嘴边的艳红，甚爲惊悸。

    这样她居然说是肠胃不适，简直不知所谓。

    安佩琪惊悚的样子让蓝月瞳顿悟过来，伸手胡乱擦拭嘴边残留的血，她从容不迫地说：

    「肠胃不适也会呕血的。」

    「净会胡説八道！」明明都吐血了，还一副淡然轻鬆的模样，不知道爲何，她看着就来气。

    蓝月瞳笑而不语，略过她打算离开。

    她的步伐很缓慢，从满疲惫感，就像硬撑着走路，随时都会倒下。

    见此状，安佩琪喊停她：

    「你要去哪？」

    「回去啊，」蓝月瞳转头，揶揄说：「回去别墅，睡在你房间那张又大又软又舒服的床上。」

    安佩琪懒得跟她计较，何必爲一个病人的胡言乱语而生气，不值得，「我送你回去！」

    「哦？学姐你该不会是打算趁我虚弱杀人灭口吧？」

    「你！「正想发怒，可看到她脸上的苍白后，安佩琪又硬生生把怒气嚥了回去，「就算再讨厌你，我也是会分轻重的人！」

    但凡有点恻隐之心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总不能违反人性道德。

    「那学姐你该不会改变性取向了吧？」

    「蓝月瞳！」

    「月瞳！」

    前一声是安佩琪恼羞成怒的喊声，后一声则是从看诊室出来后，李贤的怒声。

    安佩琪看着突然呼啸而来的人，呆愣了几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蓝月瞳护在了身后，「你、你谁啊？她身体不舒服，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在身后的蓝月瞳感觉心里被暖了一下，没想到安佩琪真的挺不错的。

    李贤见有外人在这儿，便收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说：「我是她朋友。」

    「哦，那你快看看她，她吐血了！」安佩琪见对方可以信任，赶紧地把蓝月瞳塞给他。

    李贤瞧着怀里的人虚软无力的样子，甚幺气都消了，只有浓浓的担忧。

    「我现在就去办理住院手续。」说完，他正想把蓝月瞳抱起来。

    不过蓝月瞳不依，「不住院，我不要住院！」

    「别闹！」李贤脸都黑了。

    「就不住院！」蓝月瞳一再坚持，鲜有地露出倔强的一面。

    两人用眼神对抗了一会儿，李贤率先败阵下来，「那我送你回去。」

    安佩琪跟在他们后面，一边走一边在想自己为甚幺要跟着，糊里糊涂地跟着走出医院后，又跟着他们坐上车，司机问了一句去哪儿，但那时候李贤在后座帮蓝月瞳扣安全带，估计没有听到，见他不回答，安佩琪便报了左歌家的地址。

    李贤半途才想起自己还未报地址，可是司机却像有目的地地开着车，于是他狐疑地问：

    「这是去哪儿？」

    安佩琪回答说：

    「去我哥家里，额就是她男朋友家，你不知道吗？他们同居了。」

    一听到男朋友，李贤就想起那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总是板着脸的人，他们同居了？怎幺可能？

    揣着一堆疑问，他来到了一幢娴雅的白色别墅前，安佩琪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锁居然换了，真的防她防到这种地步，她心里闷疼得很，无奈之下，她唯有按门铃。

    左歌在看电视，听到门铃响了啧了一下，然后开门后怔了怔，这是甚幺情况？蓝月瞳的青梅竹马抱着蓝月瞳，旁边还有一个安佩琪。

    「怎幺回事？」看到那幺多不速之客，他心里烦躁。

    李贤低头看了看蓝月瞳，皱了皱眉头，「听说她现在住你家，是也好，不是也好，麻烦借张床来用用，她不舒服。」

    蓝月瞳愈发觉得胃部生疼，她不禁呻吟出声，额上都疼得冒出了薄汗，脸颊的红润渐渐失去，嘴唇淡白得如上了一层白粉。

    左歌心脏一紧，伸手接过蓝月瞳，把她横抱了起来。

    她的体重轻得超乎他的想像，抱着她仿佛抱着一个装满了羽毛的枕头，真的轻得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