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
主子发话了，做下人哪敢有半点异议？就算再害怕也得打，一时间藤条就落了下来，听破空的声音，力道并不小。红月急忙把洛盈盈护在怀里，生怕藤条不长眼睛误伤了她，还不忘在她耳边轻轻嘱咐道：
“躲好，仔细伤了你。”
洛盈盈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不知为什么又生生被她自己压了回去，只是安安稳稳地躲在红月怀里，顺从无比。
藤条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人无比心惊，就算红月常年习武也不免被抽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是就算这样，红月还是咬紧牙关，保持着环抱洛盈盈的动作一动不动，任凭藤条抽打。洛盈盈偏头去看，能看见红月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以及额头上滚落下的豆大的汗珠，眼神暗了暗。
动手的丫鬟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要说有些人啊，明明自己平日里弱势受尽欺侮，见到比自己更弱势的人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一个个上赶着照死里欺负。“啪，啪”。两声脆响之后，两根藤条齐齐断掉，橙儿看着打得也差不多了，这才下令不再继续：
“行了，就打到这吧，这个奴才看起来倒是有情有义，还不忘保护主子，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我也就不再难为你们了，出去把院子里的积雪扫干净就可以吃饭了。”
“你！”红月忍不住动怒，这一下扯得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齐齐作痛，洛盈盈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抖。
“怎么？不想吃饭是吗？”橙儿一双媚眼似笑非笑地盯着红月，无声地威胁。
“我们扫。”没想到洛盈盈竟然答应地十分痛快，红月不解地望着她，洛盈盈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就别磨蹭了，过了午时扫不完，就别吃饭了，去院子里跪着吧。”橙儿懒懒地跟二人吩咐完，转身准备回房休息。
等橙儿带着她的随从走远后，红月这才放开拥着洛盈盈的双臂：
“小王妃，方才属下失礼了。”
洛盈盈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没答话，径自拿起手里的扫把开始清扫院落里的积雪。红月无力地扶着院墙坐下，默默地看着不悲不喜的洛盈盈，脸色复杂。
天公总是不作美，还偏爱趁火打劫，就像此刻，歇了半宿的大雪又纷纷扬扬起来。院中的二人各怀心事，无暇理会自己身上是否落了雪花。此刻时间流转得那样缓慢，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霎。洛盈盈终究还是担心红月身上的伤，转过身去偷眼看她，这人身下白雪已经被血色浸染成深红泅开了一片，可受伤的家伙却阖着双眼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洛盈盈赶紧放下扫把，走过去想要查看红月的伤势，怕她刚刚好转的身体遭不住这种折腾。甫一接近，红月便猛地睁开了眼睛，攥住了洛盈盈伸出的右手：
“是不是我没事，你就不会管我了？”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刚醒来的样子。
“你骗我！放手。”洛盈盈恼怒被欺骗，右手试图大力地从红月手中挣脱。
“你早就发现了是吗？”红月嘴角浮起一抹像是自嘲的笑，无力地放开洛盈盈的手，
“也是，你那么聪明，而我和红月这般不同，你早就该发现了。”说这话时，她自己也甚是矛盾，明明希望她发现，可是到她真的发现了，自己心里更多的竟然是不确定的担心。担心什么，担心她发现了就不会接受自己继续呆在她身边了吗？
“王爷，你这样戏耍民女，可还有趣？”洛盈盈俯身贴在红月耳边说道，她本意是怕隔墙有耳，却不知道红月，哦不，易容成红月的韩紫星因着她这个动作心跳乱了几拍。
“本，呃，我并无此意。”是啊，她并无此意，她更多的只是想代替红月亲自来保护洛盈盈而已，可这话让她怎么说出口？说出口了，又要怎么解释自己被慕月通缉一事？
“可你确实这么做了。”洛盈盈慢慢站直身子，眼神里带着韩紫星害怕的陌生和疏离，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好像怎么解释都很无力，双方就这么互相僵持着。
“呦，这大雪天的，橙儿妹妹好狠心啊！”门外传来一声轻笑，紧跟着一个面目清丽的女子跨进了院门，身后的丫鬟给她撑着伞，不消说，这位不知道又是万东阳哪个宠妾。
她笑着看了看二人，转身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了两句，那丫鬟赶忙去通知这院落的主人，而女子本人则径直向着洛盈盈二人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主管批评了一顿，人生是如此艰难啊，所以今天心情不好，只写了一章出来。
求安慰
☆、八十七、原来还有前尘往事
洛盈盈最近过得很恍惚，应该说被万东阳囚禁的日子里，每一刻都会有变故发生，就比如此刻，红月——韩紫星扮成的红月和她转眼间又换了一个主子。
这个主子也不是别人，就是那日在雪地里面遇到过的女子，许是万东阳近日行踪不定日理万机的状态实在难以顾及折磨这两人，又或者这个新主子实在受宠的很，总之，她俩又被转手了。
相较之下，新主子是个很温和的人，并没有为难这二人，从那个橙儿手里把二人要过来之后，也只是安排了个清闲的差事，便不再多问。
可是差事清闲下来，洛盈盈反而坐立难安。如果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每天都有要应对的难题，那么她便不会想起身边这个人是当初给了她一纸休书，甚至可能对她动过杀意的韩紫星。但是，现在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要和韩紫星独处，甚至同眠，着实别扭极了。
是夜，洛盈盈实在是难以入眠，纵使韩紫星已经尽量靠到了床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平稳轻柔几不可闻，可是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当这个人不存在。
似乎是察觉到洛盈盈的呼吸有些紊乱，韩紫星坐起身来，给洛盈盈掖好被角，穿起外衣，下了床。这里只是一间下人住的房间，狭□□仄，除了勉强供两人躺平的床，就只有一张凳子。韩紫星一言不发，脚步轻缓小心翼翼地把凳子挪到了门口，自己坐在凳子上，背靠着门，似乎要这么睡一宿。
洛盈盈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但是她没动，也没有任何表示，韩紫星不免有些失落，但是她也不希冀洛盈盈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她嘘寒问暖，只要不排斥她，怎么都好，反正又不是没坐着睡过。
万永的冬天，寒风肆虐，虽然门窗关的死死地，但还是会从缝隙灌进屋内，韩紫星背靠着门，心想正好也替洛盈盈挡去多半冷风让她睡得能更加安稳些。韩紫星此刻竟然隐隐有些窃喜，还好，还好洛盈盈没有赶她走，还好自己还能有保护她的机会。
漆黑的夜里，只有韩紫星的眸光是亮的，温柔缱绻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的冷冽。
“王爷？”
“怎么？”洛盈盈主动搭话，韩紫星受宠若惊。
“你莫要盯着我看。”正经又严肃。
“本王，没有。”黑暗里，韩紫星感觉到自己脸有些发烫。
“我感觉到了。”
“……”
“王爷，你不冷？”洛盈盈多少还是担心韩紫星身上的新伤旧伤的，掀开被子，站在了她面前，
“回去睡吧，何苦呢？”
“本王，呃，我怕你睡不着，所以……”韩紫星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困窘地不敢对上洛盈盈的目光。
“你要是再倒下，难道还能有别的丫鬟伺候你吗？”洛盈盈说着也不想再和这个人置气，转身回去躺下，韩紫星这种人，自己还指望着她能有转变？
愣了一会儿，韩紫星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脱了外衣，躺下了，倒是把洛盈盈吓了一跳。
“本王要澄清一点，以前生病了，我也没有要丫鬟伺候过。”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像是赌气一般。
这种孩子气的表现倒是难得，洛盈盈也忍不住笑了，笑声传到韩紫星的耳朵里，她更加窘迫了：
“你别笑，本王没有说笑，真没有。”
“民女没有怀疑王爷的话。”轻松愉悦，带着调侃，听得韩紫星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盈盈，本王能不能不走？”
“民女似乎没有权利选择吧！”
韩紫星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句地说：
“本王是说，你能不能原谅我之前的错。”
“哦？王爷有错过吗？民女不知。”就是不回应。
“本王早年错把真心当成假意，辜负了你。”韩紫星从来不曾开口言错，一时间尴尬地词穷，但是看到洛盈盈毫无反应，狠了狠心，继续说：
“我本是女儿身，可是这绝不是故意欺瞒于你，这些年，若无人说，本王都几乎要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了。”
“嗯。”洛盈盈终于勉强应了一声，谈到这个问题，两人都有些无措，这道坎避不开，逃不掉的。
“虽然本王自小生长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对于□□生性迟钝，可是当在军营中看到你的那一刻，本王就已经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将你放在什么位置了。那封休书乃至后来的安排，本是想着能够让你从此避开政局漩涡，可不曾想到却害你落到了万东阳手里。本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真的是日夜都想着怎么能够救你出来。”这兴许是韩紫星生平为自己解释得最多的一回，要说洛盈盈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感动又能怎么样。心里的位置，又能是什么样的位置呢？
“王爷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好。”
“那一年，我十二岁，还不是别人眼里的大家闺秀，也没有珞一才女的虚名，甚至还有些顽劣调皮，而我父亲也还只是个颇有家产的商人，离首富还有些距离。那会儿，父亲病的急，可是铺子不能没有人管，于是我扮作男装以管家的身份代替父亲外出查账，打点生意。那时候年纪也小，对什么事情都是兴致冲冲的，听人说慕月的战神凯旋归来，大破万永，阵前斩敌军副帅，于是瞒着仆从偷偷去看。”洛盈盈顿了一顿，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雀跃，有些不好意思了。
“后来呢？”韩紫星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一年她才执掌兵权不久，却连连得胜，众人皆称她一声战神。
“待到我挤进人群，打了胜仗的战神穿着亮银的铠甲跨着白色的骏马正缓缓地行进，我逆着光，看着他的脸仿佛看到了谪落人间的神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珞一城的女儿家都想着能够嫁给他了，那时候，我忽然也想嫁了。”
韩紫星听到这里心下窃喜，原来那么早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这人偷偷爱慕了。
“可是，我也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荒谬，身为战神的他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的亲王，珞一城多少王公贵族的女儿从一出生就以成为睿亲王妃努力着，而我，且不说只是一个商贾的女儿，底层人家的孩子；就连琴棋书画也是不甚精通，我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垂青呢？”
“不，不是的，那些王公贵族的女儿本王一个也没看的上。”韩紫星急着解释，那些人她的确一个也没看得上。
“后来，我央着父亲请了各色师父，想让自己能够离那人近一些，再近一些，从十二岁到栖乐坡再见到你——当年的那个他的时候，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唯恐自己赶不过时间，唯恐自己再见你时仍旧无法与你比肩。”洛盈盈有些哽咽，韩紫星亦是动容，她没想到，在自己为了慕月安稳殚精竭虑的时候，这人也为了她在不眠不休。
“虽然你对我百般冷落，可是能够见上你一面，我就十分欣喜了。更不知是否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竟然能够以侧妃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嫁给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欢喜得快要窒息。那个时候，我想着那个宛如天神的人即将成为我的夫君，那个曾经无数次默默仰望过的王府即将成为我以后的家，我简直幸福得一塌糊涂。”
“可是本王那样对你……”羞愧和悔恨充斥着韩紫星的内心，仿佛要撕裂她。
“谁让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呢？一见王爷误终身大概可以形容我当时的境况吧，我只想着全心地对你好，想着也许有一天王爷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就会对我也温柔一点，体贴一些。可是我不曾想到这中间会横生那么多的波折，让我措手不及，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吧。”
“不，不是你的错，是本王的错。”
“可是如今再去谈论究竟是谁的错还有何用？”洛盈盈苦笑，那么些年的追逐，从头到尾都是可笑而无知的。
“盈盈，本王过去浅薄无知，是，本王以为任何人的接近都不是毫无理由的，也不知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乃至于犯下了很多错事，亏欠了你很多……”
话未说完便被洛盈盈打断：
“所以王爷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哪怕经过了这么多事，民女仍旧只是换来了亏欠二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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