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侍君》分卷阅读4

    就算大儿子把小儿子宰了都不见得第一时间能知道。

    过了新年就该改元了,年号已经定下来,就叫“景熙”。新出炉的景熙帝又悄悄驾临了诚亲王府,病得神思昏沉的弟弟终于不能给他吃闭门羹了。

    诚亲王妃赵氏一脸戚容,自家王爷这病反反复复,缠绵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日日这班精神恹恹,醒一时睡一时的。

    景熙帝叹口气:“他这是心病。弟妹不必作陪,我陪他一会儿,等他醒了跟他说说话。”景熙帝就这么守着,一会儿摸摸弟弟的额头,一会儿压压被角,把自己那点没有见过光的心思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

    临到薄暮时分,诚亲王睁开眼,“陛下怎么来了?臣弟……”

    景熙帝连忙在弟弟肩头上按了一下,示意他躺着就行不必多礼。诚亲王难得有心情翻了个白眼,他压根就没打算真的起来,手脚无力就算了,一动一身冷汗,别提多难受。

    “我来看看你。”景熙帝柔声道,“怎么病成这个样子。御医说,这外感风寒加上心有郁结,有什么不宽心的,能把自己熬成这样子?”

    诚亲王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些日子,我总梦见父皇。”

    “都梦见什么事了,说给大哥听听。”

    诚亲王看着景熙帝那黑漆漆的瞳色,心道:他什么时候转了性,竟变得这样柔和了?

    “梦见我惹父皇生气,父皇一边骂我一遍呕血。梦见父皇不愿见我,让我跪在殿外雪地里,我冷极了,可是来来往往的人们都看不见我。梦见我小的时候,追着父皇叫爹爹,可是父皇总不肯回头。梦见……”

    “晗辉,那都是没有的事。”景熙帝看着弟弟眉头紧皱,肩膀轻轻地颤抖,心里抽疼起来,“都是没有的事儿。父皇最疼你。还有什么不痛快的,要不再揪着哥哥的衣襟哭一场?”

    诚亲王尴尬地扭过脸去。都已经不是少年人了,非有大悲大恸,谁还哭得出来?

    “晗辉,父皇是真疼你。你不知道父皇有多少次想改立你为储君。”

    诚亲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哥哥话锋一转,说到这样的话题,这是试探还是?下意识地想坐起来,身体又没力气,动作不稳,景熙帝站起身往前一步,拿过床头的备用枕头给他垫在身后,扶他在床边坐好,还压了压被角。

    “父皇不可能……”

    “晗辉,是真的。都是真的。父皇怕我以后对你不好,可是你这性子,太不能藏污纳垢了,怎么能有耐心和那些老狐狸们周旋呢?从前我对你也不好,都是我故意做出来的,不这样,东宫那些人也不敢放心跟着我。”

    “那天晚上……”那夜,当时的诚郡王早已伤心得神思不属万事不知了,那刀光剑影的凶险,还是后来回想起来才骤然觉得头顶发凉的。虽明知僭越,此刻却不及待的想要问出来,得到一个答案。这个坐在他的病床边的人,到底是他嫡亲的兄长,还是冷酷的帝王?就算是他与兄长之间冷战了这么多年,也不愿那点微薄的情分彻底化作虚无。

    “那天晚上吓到你了吗?无论遗诏里是什么,你今天都会是诚亲王。我一定要得到皇位,”景熙帝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弟弟,“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诚亲王等着听,可景熙帝却不讲了。

    “晗辉,父皇的病不是因为你,人皆有生老病死,谁也阻挡不了。别为这个自责,你放下了,心魔就解了。还有,父皇一直都是疼你的,这么多年来,这份心从来没有变过,也从来没有分给别人一丝一毫。”景熙帝道,“我这就回去了。宽宽心,好好养,等你好了,你想做什么大哥都答应你。往后还有大哥和母后疼你。还是叫大哥吧,‘陛下’听着生分。”

    “嗯,那,大哥,那我想出京去走走,也可以吗?”亲王皆居京城,无诏不得出京,这个要求,不能说不僭越。

    景熙帝:“可以。叫一队禁卫跟着护卫你安全就好。”

    “大哥,父皇最后跟我说,‘别跟你大哥争,治国理家,你不如他’。”

    景熙帝笑了,他前半生的辛苦,只这一句,就都烟消云散了。

    赵氏不知道陛下到底跟自家王爷说了什么,眼看着一天一天精神好多了,到了除夕,除了仍显消瘦,已经气色如常了。

    未到日暮时分,天上下着小雪,宫里来了人,捧着两件大狐裘两件小狐裘,请诚亲王一家入宫共度佳节。四岁的双生小郡主穿着粉袄裙,披着狐裘,兴奋地拽着大病初愈的爹爹踏进薄雪之中。能出府的日子,她们总是兴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诚亲王这个病有点矫情,简单的说,就是小时候和老爹亲,后来关系又那么不好,老爹忽然没了,于是开始自省,对自己开启了严重的自我攻击,内疚地睡不好觉,导致严重的睡眠质量不行,需要大量补眠,不运动体力也跟着下降,是严重抑郁症的症状啦。原本得到了很多爱,又忽然被收回,也会导致心里解不开的结,这个真的太残忍了。

    母语都没学好,描述不清楚好捉急,只好加备注了。

    ☆、五

    景熙元年春天,各大世家都觉得诚亲王这病恐怕得绵延个三五载的以避新皇风头的时候,诚亲王病愈且跟皇兄请了一道旨,出京游历去了。

    这下子京城的御史们可是炸了锅。

    本朝立国以来,皇子亲王按例无故不得出京。当年□□刚拿下天下,就有兄弟起了内讧,于是订下这么一条防子孙兄弟如防家贼一样的奇葩家法,数代下来,子子孙孙备受其害。有个这样小心眼的祖宗可真是前世修来的霉运。

    规矩虽严苛,再怎么着也是轻易无人打破得成例。谁知诚亲王开得了这个口,景熙帝还利落地准了。逮着这么大个摆在明面的错处,不参对不住御史这老本行。参诚亲王藐视祖宗家法的、恐其深藏祸心的折子雪片般飞来堆在皇帝的御案上,还有数不清的针对景熙帝本人的劝谏。景熙帝苦笑,自己放弟弟出去玩一圈,竟是这么大的罪过,只好把参诚亲王的折子都留中不发,自己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检讨发下去。

    过了不到一个月,诚亲王行至洛州,见路边流民相携,步履阑珊,遣人多方探问才知道,当地课税极重,耕作一年,交完了税负剩余的粮食都不够一家人吃到下一次丰收的时候。今年又春旱,田地里的新苗都干死了一大半,等到秋收时,可拿什么来交这课税呢?只好舍了旧家田产,带着妻子儿女去他乡,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没有亲戚的也想着去别处寻个营生,总比在此地被税负逼死强。

    诚亲王自小锦衣玉食养在深宫,出宫建府后也只识京城繁华,虽心知别处定不如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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