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伪满洲国的新京,赵衍之被囚禁于一座华丽的牢笼之中,本来他还可以在这个公馆范围之中活动,现在只能静静地呆在那间屋子里,出门上个茅厕都要被三四个人盯着,赵衍之的脸还有些肿,那天几乎是被东田真嗣的那几个兵架回来的,已经过去了三日,这三日赵衍之滴水未进,送来的三餐也原封不动地被端了出去,他就像一座雕像坐在屋内,手里握着小宝唯一的遗物,也是师父唯一的遗物——怀表,手中摩挲着怀表,赵衍之生生把要流下来的泪憋了回去,这世间唯一能和他相依为命的人已经不在,只见过师父手中小宝的照片,还未相聚便已别离。
“砰——”房间的门一下被猛烈地推开,东田真嗣站在门口,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逆着光的他根本无法让人看清他的表情,他看着满脸凄苦又丝毫不屈不服的赵衍之,慢慢地道来:“送来的,饭菜,你为何不吃?”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赵衍之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仍旧是低头摩挲着手中的怀表,东田真嗣见赵衍之丝毫没有反应,一下大刀阔步地走到了赵衍之面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抢过赵衍之手中的怀表用力朝地面一掷——“你干什么!!”赵衍之一时气急地站起身,怒目圆瞪地朝着东田真嗣吼道,东田真嗣拧着双眉,一把又伸出右手扼住了赵衍之的颈脖,一下赵衍之就被他捏的说不出话来,看见赵衍之不停咳嗽,面色渐渐变红的东田真嗣扯出一丝嗜血的笑容,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放松,反而愈加收紧:“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何不吃饭菜?”“咳咳——你,你放开——”赵衍之两只手也紧紧地抓住东田真嗣掐着他颈脖的手,东田真嗣只是慢慢地放松力道,那只手还是放在赵衍之的颈脖之上,赵衍之这才喘过气来,涨红的脸才渐渐恢复常色,他抬起头看着东田真嗣,又看了看桌上刚刚不知什么时候上的满桌子菜,“没胃口。”东田真嗣放开握着赵衍之颈脖的手,站的稍远了一些负手而立,看着满桌子的菜,又示意站在房内一圈的下人们出去,这才转眼看向赵衍之:“我陪你吃,坐下。”
赵衍之刚想回一句,更没胃口,突然才想起如今不是在上海,而是在他的地界新京,自然是不能放松了警惕,也不能口出狂言,他还不想那么快死,他点点头,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我陪你玩我就好好做戏,他蹲下身捡起被东田真嗣摔成两半的怀表,手握成圈包住放入了口袋之中。
菜色不错有荤有素,这里的伙食对于赵衍之来说过于奢侈,他坐在凳子上,东田真嗣也落座了。两人相对着坐,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彼此的动作,东田真嗣倒是可能有几分饿了,端起碗便开始自顾自地吃起来,赵衍之自然也顺着他,拿起碗筷毫不在意地吃起饭来,两个人什么都没说,真正打到了孔老夫子所说的,食不言,寝不语。
正当赵衍之吃完饭放下碗筷准备问东田真嗣还有何贵干时,东田真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赵衍之侧身的那个座位,东田真嗣伸出手触到了赵衍之被他打肿的那半张脸,一被触碰赵衍之就疼得侧过头去,东田真嗣也不说话,一下强硬地伸出手捏住赵衍之的下巴,强行地让他整张脸对着他,赵衍之抬眼看着东田真嗣面上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东田真嗣此时倒是不恼,他摆放在桌上的膏药赵衍之还未注意,他顺势就用另一只手蘸着药膏,似乎是用他最小最温柔的力气将那膏药轻轻地抹匀在赵衍之的脸上,赵衍之疼的几欲侧首都被东田真嗣扭了过来,“你别动,这肿久了会留下印子,我给你抹的这药不会留痕迹,这几天,我会陪你吃饭,上药。”赵衍之一听头都大了,他抿紧嘴唇也不说话,这巴掌是你给的,我挨了,这回又来装好人给我上药,这人是不是有病?日本人脑子是不是都不太好?
东田真嗣看赵衍之眼波流动内心更是柔软了几分,哪还知赵衍之在想着说他的坏话,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东田真嗣也不知自己脸上带上了一丝极浅的笑容,赵衍之看着东田真嗣莫名其妙的笑容心里却想起来另一个人——
“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成叔已经吩咐人在熬药了,一会儿喝了药再睡吧。”叶轲全然没看见他的表情,专心一意地吹着舀在勺子的药。
“我不想喝。”
“这个药喝完了就吃蜜饯,好不好?”
“叶轲,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
回忆之中,两个人没有甜蜜的相拥,他端着药碗愣愣地看着叶轲摔门而出,依旧是苦涩又嘲讽的笑容,他与叶轲的回忆,不是吵架就是互放狠话,或许他们两个人真的不适合在一起,连朋友都做不了,怎么做恋人,如果算一下八字,不止是不合,应该是相克。
东田真嗣收起药膏本身还想与赵衍之说几句话,不过看见赵衍之早已经神游,他什么也不说便离开了房间,赵衍之从口袋里掏出这个已经摔成两半的怀表,有钟表的那面也已经被东田真嗣摔得破裂,指针永远停在了刚才的那个时刻动也不动,赵衍之又想起了他送给叶轲的那个怀表,在成都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感觉自己的心口最重要的一块像是被人挖空,风也无情地窜来窜去,胸口那块空洞汩汩的鲜血也无情地流淌着,直至流尽,他也仿佛那钟表无法动弹,终是忍不住,悲从中来,闭上眼,一行清泪划过脸颊。
“谁让你跟我接吻不专心?我给你喝水你还敢看别人,嗯?”
“怎么样,你伤到没有?”
他焦虑的神色担心的语气就在耳边,人却已经离他千万里,下一次见面谈何容易,每一次的告别都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赵衍之握紧怀表,心越来越疼,快要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已经渐渐包围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撑多久,他毕竟也是一个人被囚禁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去,东田真嗣又是如此喜怒无常之人,他的命就像是悬在风中的一根线岌岌可危,说不定哪日风挂的大些,他这根线便崩断了,他讲怀表怀抱于胸口低低念着“霆予,霆予——”你可知我在这牢笼之中,你可知我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霆予你我还能再相见吗……
“叶长官!往回撤啊!”
砰——一声炸弹又在那个士兵的身上炸开,从日本人军队的方向扔来的地雷猝不及防地炸在了那个士兵的身上,那个孩子才不过19岁,近日来一直在叶轲身边做事,叶轲带着他的一部分兵活生生地看见自己的战友在面前牺牲还来不及悲痛就要赶紧往战壕之中撤退,近来日本人有挑起事端的意思,不停地进攻着,如今兵力不足也无法进攻,为今之计只有往回撤守住,叶轲大声地朝后吼着:“别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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