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货车司机分节阅读18

    原来林错狠心的时候,也能让人难过又难堪。

    周五轮到林错做会议报告,他这几天加班加点整理数据做报告,家里的气氛差,他不愿意面对奚岳岑,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好去公司继续。

    没想到到公司加班的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姚晓晓对着落地窗打电话,口气不好,大概是在跟对方吵架,听起来像是徐先生,办公室很静,对方含混的声音传来,很激动的样子。

    林错不禁想,原来徐先生看着温温吞吞,也有声嘶力竭的时候。姚晓晓越说越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林错轻轻敲玻璃门的声音,于是他突兀地咳了两声。

    姚晓晓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再说吧”,就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没动,压制情绪。

    等林错坐到位子上,她才开口:“怎么来公司了?”

    “家里电脑坏了,就来公司做报告。”林错认真地回答。

    乳邦邦在二十五层,夜间望出去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和对岸独树一帜的灯塔,映着波光和星光。不过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处开着各自的台灯,无人欣赏,默然不语。

    今年春雨来的晚,奚岳岑刚发完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远处就炸起一记春雷,云层移动地很快,过几分钟春雷夹着闪电劈开乌云,迅速往下走,窗外望去,好像一切就发生在百米之外,半边天都亮了,落地窗上倒映出林错茫然的脸。

    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半个小时过去,天边又回复原状,雨势渐小,林错揉了揉晴明穴,疲惫得很。报告和ppt都做完了,又检查了一遍,犹豫间姚晓晓也收拾东西,看样子准备离开。

    “做完了么?”

    林错没想到她会问他,答道:“做完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林错本来还想磨蹭一会儿,听姚晓晓这么说也就放弃,跟着一起走。

    他平时和姚晓晓接触不多,可以说除了必要的话,任何交流都是能免则免,说不上是怕她,不过既然她明显地不喜欢自己,又为什么上赶着要凑上去呢。

    眼下林错心里藏着事,也就不甚在意她的言行,上车道了谢就自顾自发呆。

    “最近工作还好吧?”姚晓晓边打方向盘边问。

    “还行。”

    “嗯,我看过你这个月的业绩,表现不错。”

    “嗯。”

    “说起来你来公司也半年多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

    林错想不通今天姚晓晓是怎么回事,皱着眉透过玻璃窗看她专心开着车、不自然地想要扯出一个微笑,也不知要对谁笑。他忽然想到之前的电话,暗想可能他们夫妻俩也在吵架不和,再强势的女人,遇上感情危机也会不安和失落吧。

    姚晓晓在婚姻中的大多时候都感受不到快乐,她常想为什么当初会和徐锦则走到一起,曾经爱他敦厚善良,如今却恨他的老实殷勤,明明那个男人几十年如一日,什么都没有变。

    “我听说了公司的流言,你为什么那么能忍,都不会生气?”可能是因为深夜的缘故,姚晓晓问地直白,全然不顾身份和对方的感受。她想过要离婚,可每次看着女儿殷殷的笑脸又一再忍耐,女儿爱她的父亲,而自己又离不开孩子,明知徐锦则什么错都没有,她以为是自己一直在忍着,痛苦于自己的善变,痛苦于没有爱情的婚姻。

    而徐锦则却说,他受够了她,他不想再忍她。

    “因为我不在乎啊,不在乎所以无所谓,也就没有什么忍不忍,可是如果有人触及了我的底线的话,我也未免不会生气。”林错说的很慢,像是在跟自己对话。

    姚晓晓意识到今晚自己有多失礼,多不在状态,居然想和一个同徐锦则脾气相仿的陌路人谈心,果真一听徐锦则说要离婚就失了方寸,那一刻她想到的不是家庭,不是女儿,反而先是胸腔闷地难以呼吸。

    一路无话。

    林错到家的时候奚岳岑还没睡,他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日光灯亮起的时候不能适应地捂住眼睛。

    “我明天辞职,也会搬出去。学校事太多,顾不过来。”

    林错张了张口,喉咙像被抽干了水的河道,干哑又难以发声。心脏很重,咚地一下掉下去落在胃上,想要干呕。

    “那我明天把房租还你。”半天他才说到。

    “不用,就当我补给你的,对不起。”过了好久,奚岳岑依旧捂着眼睛,低着头,如同干了坏事的小孩。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呢,林错想不出来,他僵硬地走进洗漱间,镜中是自己的脸。

    他今天看到好多次自己,闭上眼就只剩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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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奚岳岑已经把林错的东西搬回了卧室,又抱了一套寝具出来在沙发上铺好。

    “今天你睡卧室吧,我明天早上走地早,怕吵到你。”

    林错欲言又止,转而自己生起闷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房门慢慢合上,他站在门内怅惘若失,也不动,傻傻地发呆。

    奚岳岑是一个人很好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这么觉得。后来也发现他有很多毛病和小脾气,有时候叫人生气,有时候又觉得可爱。朋友之间大约如此吧,会分享快乐,偶尔也会闹别扭。

    林错二十多年缺失的一份情感在奚岳岑身上找到补偿,他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说远甚于友情,同进同出,更像家人。

    因为在乎,所以包容他的小缺点,包容曾经避而远之的性向。

    那个在他安全范围里的青年突然说喜欢他,然后没有喘息地想要转变他们的关系。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异类的身份,又急急忙忙地要被推着踏进另一个。多可怕。

    偏见一直都存在,仅仅因为对方是奚岳岑而悄悄收起罢了。

    林错深吸一口气,脑中一闪而过许多画面,苦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他从小就改不掉这个孩子气的习惯——安慰自己,身边走走停停的人都不会永远陪伴你,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他们只是恰巧和你并肩前行一段路,或者看看朝阳升起时的瑰丽画面,或者琢磨雨水干涸的过程,没关系,每个人能找到下一个同行的人。我只是走的比别人慢,站点少,路程长而已,他们都很好,只是终究要离开。我能够习惯。

    他用力揉搓着眼眶,揉地干涩生疼,心里难过却不知出路,只好扑到床上把头深埋在枕间强迫自己睡着。

    没关系。

    奚岳岑一夜没睡,凌晨四点就爬起来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整理完客厅厨房也才五点半,他在餐桌前坐了会儿,想林错晨起大概是不愿意看到他的,便拎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奚妈妈有早起锻炼的习惯,奚岳岑到家的时候正碰上她在院子里做瑜伽。

    “儿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还拿了这么多东西。”奚母诧异地问。

    奚岳岑面色很差,无精打采地说:“妈,我准备回来住,学校事太多,公司那边就辞职了。”

    奚母听他声音虚弱无力,整个人显得很颓丧,心里一惊,没再多问。稍后她亲自给奚岳岑送早餐过去的时候,儿子已经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觉中也仿佛不舒心,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她将餐盘放在一边后替奚岳岑脱了外套鞋袜,盖好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奚岳岑愿意辞了那边的工作是好事,可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声不吭地跑回家,更像是失恋了,奚母觉得可惜,她没由来地颇喜欢那个叫林错的男孩。奚父不以为然,小年轻情到浓时如胶似漆,结果三分钟热度也是常有的事。

    “他总要经历过很多人,爱的和不爱的,伤害和被伤害,最后才确定一个终身相伴的人,你也不用担心,再说,像我们这样的青梅竹马,四十年如一日的,现在可比熊猫还少啦。”

    奚父边用早餐边宽慰奚母,调笑的语气又讨了奚母一记打。

    这天奚岳岑睡到日月交替才下楼,“妈,你们今天没出去啊。”

    “是啊,”奚母见奚岳岑起来了,就招呼王阿姨摆碗筷吃饭,“你好不容易回家住,头一天还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奚岳岑扯扯嘴角,“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嚯,真当开大宴啊,摆这么多菜。”

    长桌上摆了数道精致的菜肴,每一道耗费的功夫都不小,大多都是奚岳岑爱吃的。不过桌面上清一色的少油少盐,营养又不失美味。

    “怎么没有辣菜。”奚岳岑撇嘴小声抱怨。

    王阿姨端上最后一锅用砂锅炖煮了五个小时的汤,听了便笑道:“小岳这出去住了几个月怎么突然喜欢上吃辣菜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去五木省度假,不是尝了一口当地的特色辣火锅哭了一个小时么,还说以后再也不吃辣了,打那起家里就极少做辣菜了呀。”

    奚岳岑尴尬地干笑两声,结果吃到一半还是去厨房坑了一管芥末挤在饭上。

    奚妈妈看他下手没轻重,出声制止,“别吃这么辣,适当调味就行了,当心把胃吃坏了。”

    奚岳岑平时跟着林错吃他自制的辣酱,习惯了那个辣度和口味,猛地一尝芥末饭,瞬间就飙泪,赶紧抽了纸巾抹泪,声音都变粗了,“没事,我,我就是想吃辣的。”

    “那以后让王阿姨放点辣椒,可不能再像今天这么吃了。”

    “谢谢妈。”奚岳岑眼眶还是红着的,奚母要给他换菜碟和米饭,他硬是不愿意,撑着一口气全吃了下去,越吃心情越郁卒。

    在家平静了一个星期,忙于两点一线之间,奚岳岑心态心情比之前好了些。他那时糊涂表白,完全没考虑林错的想法,之后遇冷又自尊心受挫,灰头土脸地回家,又难堪又尴尬。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肯定是魔怔了了才会表明心迹。

    为了双方冷静、留有余地才回来的。狐朋狗友那么多,他唯独不想伤害和林错之间的情分,虽然先前的冲动已经让林错退避三舍,都不知他们俩还有没有前路。

    每每念及此他都恨不得拍死自己,一腔愤恨之情无处发泄。

    好在比赛迫在眉睫,忙碌让他变得理智冷静。赛前准备算得上万无一失,已经预演了好多次,方案都已敲定,关键时刻又卡了壳。关于一个预判和安全值,组内激烈讨论了不下十次,奚岳岑这两天也沉浸在资料中,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确是值得探讨。

    是夜,他在楼下客厅看文献忘了时间,连奚父应酬回来都没有察觉。

    这父子俩面上和睦,却因着各自的傲气,没了曾经的亲密,奚父知道奚岳岑跟着庄子兮和一帮学生要去参加金融大赛,又闻他私下里在筹备新公司的事,心怀宽慰,面上不显。

    过了十来分钟奚岳岑才发现奚父正在小客厅休息,手上难题未解,奚父又是实战家,比他们一帮纸上谈兵的学生肯定更有想法,犹豫了几秒,他豁出去似的起身,恰好王阿姨煮了醒酒茶,他主动提出要给父亲送去。

    接下来的事也就顺水推舟,奚父见奚岳岑肯张口求助,喜不自禁,当即就知无不言,把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一一告诉儿子,奚岳岑听得醍醐灌顶,期间还抛出了更多问题,一来一往居然就过了零点,还是奚母下来招呼他们休息才中断。

    奚母跟在奚岳岑后面上楼,孩子玩闹一样地两手撑着儿子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真是,我看你研究这个问题好多天了都没个头绪,还是你爸好吧?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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