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基建处,不然这学校也该关门了。”金秘书不屑。
钱助理猜出形势,对身后低声道:“看样子是两个副处想争功,各自请了一批人解决事情,正好都赶在封楼这天了。”
方寻兴冲冲地拉下耳机:“这回是对战模式?”
齐谐摇了摇扇子:“别太大意的好,势强失利缘轻敌。”
方寻顺势将双手枕在脑后:“齐先生觉得我会输给这帮假道士?”
“不。”齐谐看一眼尸体,“是这栋楼里的东西。”
赋育楼的南厅空无一人,入口正对的那一面墙四层通高,墙上贴着一幅大型山水壁画。那是用黑色泰山石片拼出的层层峰峦,散点透视,一股流水自山顶汩汩而下,绕过山间峡谷,汇进一楼的半圆形小水池。可能是常年水润,厅里湿气很重,池壁和墙壁都沁成了深灰色,长满墨绿苔藓,乍一看根本不像新建筑,倒像是经年已久的老房子。
丁隶的视线自进门起就没离开过齐谐,见他随意环顾了一圈,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又从交领处掏出一支钢笔几张黄纸,借着值班室门口的桌子画起什么东西。
丁隶凑上去看,那好像是一种符咒,齐谐画了四张停下笔,将符纸叠成四只三角形,排一列摆在桌上,吩咐他们各取一只。
“虽说这东西有一定驱邪作用,你们还是小心为上,尤其不要碰可疑物品。”齐谐叮嘱。
金秘书无动于衷:“昨天这里还有那么多学生,也没见他们怎么样。”
“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每回出事都是楼里没什么人的时候。”齐谐递上那只符。
金秘书还是没拿。
“那么权当是配合我方的工作,有劳了。”齐谐恭敬地双手奉上。
金秘书推辞不掉,这才收下塞进口袋。
背后突然出现一张大脸。
“唔哇!”方寻定睛一看,是刚才的道士阴森森地探过头来。
“这位后生。”道士斜着细眼,“你那符图的画法回去可得多练几年哪……”
“晚辈明白。”齐谐不恼,反而笑道,“多谢先生指教了。”
道士要走。
“回去多练几年再来让你偷师吗?”方寻报复那一吓,有事生非地撂下一句。
道士立马站住,嘶地吸了一口气:“后生啊,你家这弟子是不是欠管教了?”
齐谐还是笑:“他不是弟子,是员工。”
道士抽筋般地撇了一下嘴角。
待他走远,齐谐从容地整了整袖子:“我看这人不像善类,你等一下还是离他远点吧。”
方寻满不在乎:“他那点道行能把我怎样?”
“至少能把你从楼梯上推下去。” 齐谐接过钱助理递来的平面图,这栋教学楼规模不小,每十二间教室围出一个正方形中庭,再口口相连呈九宫格状,他掸眼一数,仅仅一层就有六十九间教室,四层一乘,整栋楼竟可容纳近万人。
“赋育楼是按老校长的建议设计的。”金秘书引四人穿过走廊,“从外观到室内装饰,事无巨细,包括这庭里的花木都是他亲自挑选,可惜赋育楼刚建成一个月他就积劳成疾去世了。”
钱助理点了点头,指着九宫格的左下角:“我们现在是在这吗?”
“对。”金秘书抬头,“上一个学生就是从那儿跳下来的。”
齐谐顺着望过去,中庭上方盖着一块钢格栅顶棚,高且暗,浓密地攀着一些藤蔓,引得虫蚁飞爬。
“阿静,你来看这个。”丁隶蹲着招手。
齐谐走上前,发现那边正中心的地砖嵌着一个图案,八块象棋大小的黑石子四四成排,斜四十五度串在一起。
☆、微音
“原来如此。”齐谐了然于心,“方才那前厅中央也嵌着一块白石头,我以为是什么装饰就没在意。”
“载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头顶上一声哂笑,“连洛书阵法都不知道还妄谈风水,真是丢人现眼!”
“嗳,不得无礼。”道士站在二楼走廊,假模假式地止住旁边的男弟子,“怎么说大家都是同行,雇主在前,还得给他们留点脸面不是?”
“是啊是啊。”方寻抬起头,“看在同行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们那句口诀完全背错了。”
“你胡说什么!分明没错!”男弟子捏紧栏杆。
“你要跳下来揍我吗?” 方寻笑眯眯。
钱助理拽拽他的衣角:“别跟他吵。”
方寻很无辜:“我哪有跟他吵,我们这是同行之间交流感情。”
“谁跟你交流感情!”男弟子喊。
“你看,他都害羞了。”
“你——!”
“失态!”道士吼住。
弟子赶紧低头退一步:“是师尊。”
方寻撇撇嘴:“这就是你不对了师尊,人家还是个男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凶他。”
“后生啊。”道士从眼底看下来,“作为前辈,有句话我得给你提个醒。”
齐谐笑应:“还请前辈指教。”
道士一声冷哼:“放狗咬人可以,但最好要看清楚对象,别眼拙咬了不能咬的主。”
齐谐丝毫不怒,还对楼上拱了拱手,道士没入栏杆边界线,弥散中庭的火药味暂时散去。
金秘书咳一声:“要去楼上看看吗?”
“目前不必。”齐谐笑道,“上面没什么看头,还是先去其他院子里转转吧。”
“那这边请。”金秘书接着引路,“刚才那人说得不错,庭中的图案确实是按洛书排列的,纵横斜相加都是十五,白点代表阳,黑点代表阴。正南的前厅是阳一庭,我们现在从西南角的阴八庭,往北去正西的阳三庭。”
齐谐点点头,逛得意兴盎然。
顺时针转到正北,金秘书接着电话走到一边,齐谐像是按捺了许久,此时终于逮到机会,凑到阳九庭的花坛边上。
“阿静你在高兴什么?”丁隶低声问。
“这里有好多虫子。”齐谐说。
“虫子有什么好高兴的。”丁隶莫名其妙。
齐谐不答,跑去一个墙角开始翻垃圾桶。
“在干嘛?”丁隶问。
“看有没有合适的容器,我想逮一只回去。”
“你几岁?”丁隶失笑,不一会递来一个洗干净的玻璃瓶。
齐谐也不谢,拿了跨进花丛里。
“这是什么虫?”丁隶将瓶子凑近眼前,晃一晃。
“晚上会发光。”
“萤火虫么。”
“嗯。”齐谐转身望着中庭,“不过这栋楼里的虫子多得有点不正常,包括你能看见和看不见的。”
“后者会是学生跳楼的原因吗。”
“其中有一种是,刚才我在死者身上见到了。那种虫子叫微音,黑色,幼年半寸长,形似……两根头发中间打了个结。”
“那是什么形状。”
“有丝分裂中期的染色体。”
“懂了。”
“微音是无性繁殖,绝大多数哺乳动物都能寄生。母虫约拇指盖大小,很像四只翅膀的蝴蝶,不喜吵闹,只在静谧时出没。当它看中宿主就会叮上他的耳朵,将虫卵产进耳廓中,幼虫只需半个时辰即可孵出,而后爬入耳道深处,以耳蜗为茧。它会不断发出一种极细的声音,或能影响宿主的头脑心智,使其不堪忍受,自决性命。”
一席话说完,另外三人也围了过来。
“有这么危险的寄生虫?”金秘书没听到前半段。
“危险倒未必。”齐谐解释道,“微音对大多数宿主无害,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会受它影响,那四个学生本来就有跳楼的理由,只是被它稍加催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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