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吹一下吧》我给你吹一下吧分节阅读20

    “行啦行啦,我是让你给我道歉么。”周霖抿了一口酒,颇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是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啊……一眨眼,发小都结婚了。怎么就结婚了呢?”

    “感情到了自然就结了呗……”我嘟囔着,想起什么,理直气壮道,“还说我,你就没事儿瞒着我?你这阵子玩消失干嘛去了?”

    “我有什么……”周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打断了,陆骁走到了他身后,对我们俩道,“你们俩猫这儿聊天儿呢?怎么不过去一起玩,那边都玩嗨了,找人呢。”

    “你干嘛,我和阿锦说两句话也要插过来。”周霖立刻不满地乍起刺儿来。陆骁毫不在意地对他勾了勾唇:“我是怕你光喝酒不吃东西,一会儿又该肚子疼。还不是让我猜中了,手里的酒赶紧放下。”

    周霖还没炸完就脸色通红地戛然而止,我注意到陆骁的手不知不觉环上了他的肩头。

    看着周霖被毫不客气地揽走,我站在原地暗暗啧啧了两声周大少爷也会脸红的稀奇。

    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的,刚才周霖的脸色虽不自然,眼睛里一开始那抹若有若无的失落黯然、五味杂陈的灰暗神色,却是确实地褪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忘记沉重的事,开心起来,就是最好的。

    大家都不孤独,不受伤,不经历难受的坎坷,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新婚快乐!

    ☆、番外二 上

    那天陆骁的心情其实不太好。

    约他面谈的是国内一个颇有名气的导演,最近有一个大制作,想要找他拉赞助,

    本来依照陆骁的意思,他是不想亲自去见人的,只是不知为何对方指名道姓要见他。他虽然公司发展得风生水起,崛起迅速,但毕竟根基不稳,对方在本国打拼多年,人脉很广,工作能力也强,经手的多部电影都口碑极好。其实这个钱他不给,想必也有人上赶着出。对方既然选择找他,是看得起,也肯定有理由。

    如今他正清闲,反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便耐下性子带着人去了。

    把对方发来的地址报给司机,他便不再言语,疲惫地靠上后座闭眼小憩。

    其实现在这样,做一个投资公司的老板,应酬,工作,生活,对他来说反倒是值得期求的普通平淡的生活了。

    外面的天气算不上太好,看不到云也看不到太阳,像是被一块巨大得不知边际的灰色盖住,不论怎么移动都逃不出去。

    他花了整整将近十二年的时间来让自己抽身那个无底的漩涡。

    小尧的记忆里没有母亲,因为那时他还太小了,仍是襁褓里的婴儿。陆骁大陆尧五岁,五岁的小男孩却是已经记事。很小的时候,他似乎生活在美国一个阳光充足的复式别墅里,那里有好看的花园,和母亲烤的热腾腾的曲奇。和煦的暖风从落地窗外吹进来,拨动风铃发出脆响。

    母亲是个温和清秀的中国女子,姓陆,总是言笑晏晏。陆骁这个名字也是母亲取的,让他随她姓。带着幼小的他生活在空旷的别墅里,整日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与外的交际。但是每过半个月,或者只是一星期,就会有一群穿着黑衣的彪型大汉把别墅包围起来,然后一个男子会进来找母亲。

    这种时候陆骁通常都会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听从母亲的嘱咐,不要露面。那个男子也不大注意他的存在,即使偶尔撞见,也是冷冷一眼扫过,脚步不停,仿佛他是什么死物一般。

    在他问起男子的身份时,母亲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眸子里露出哀伤的神色,隐忍什么痛苦似的把嘴紧紧抿上。懂事的他再没问过。

    他不喜欢那个男子。那是个高大俊美的西方人,身上应该有东方的混血,黑发棕眸,样貌无可挑剔。可身上的气息阴冷狠厉,一双眼睛看人时也不带感情。幼时陆骁与他打过的照面不多,但仅有的几次对视,就让人实在难以忘却。如从午夜梦魇中醒来,冷汗直流,有着窒息般的不适。

    直觉上母亲应该是无可奈何之下与那个男子维持什么关系,自幼聪颖早熟的他也在心里揣测过男子的身份。只是母亲不愿提起,他便不问,更何况一个数岁的小男孩也没有能力为母亲做些什么。

    后来,小尧出生了。他很高兴,自己有了个弟弟,以后不用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玩耍。母亲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也很欢欣,只偶尔仍会露出愁容。

    但是这种日子两个月不到,不知是经受了什么,母亲像是变了一个人,成日里失魂落魄,嘴里喃喃自语,如同在遭受什么煎熬。他心里担忧,也有隐隐的害怕,唯有默默决定无论母亲如何都永远跟随支持。

    母亲带着他和襁褓中的陆尧逃了。别墅里的东西几乎一样没带,仓皇收拾了几件衣物,便开始了日夜兼程的赶路。

    陆尧还小,受不了路途的颠簸,常常饥饿或不适地哭闹,母亲一个人拖着两个孩子,面色憔悴不堪,却仍是铁了心地一路不停,火车,轮船,飞机,各种交通工具换了个遍,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

    他们落脚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一个小镇。母亲租下了一个狭小的旧屋,一家三口蜷缩在灰扑扑的阁楼里,与原先的别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陆骁想,只要母亲和弟弟平安快乐,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好了。

    只是母亲终究没能逃掉。

    一个月以后,那群黑衣人就追来了。登门入室,直接拖拽起母亲就走。他拼命地想护住母亲,却被推搡在地,头磕上桌腿险些没痛晕过去。

    那个男人走进屋来,用过去看他一般冷得没有温度的眼神看他母亲。“你不该跑的。“他说。

    母亲流着泪,用哀求的语气说:“求求你放过我的儿子好吗?求求你……”

    男人没有说话,半晌,只是哂然一笑:“你的?”轻轻做了个手势,制住母亲的大汉立刻拎小鸡一样把母亲带了出去。

    母亲竭力偏过头来,对着想要再冲上前来的他嘶声道:“不要,骁骁,没用的,别伤害你自己。保护好你弟弟……好好活着!”绝望的样子如猎人手上中了箭无力挣扎的母鹿,最后哀鸣一声,悲悼自己刚出世还没能好好哺育的幼子。

    那也是他听到的母亲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鲜血从撞破的额角流下来,湿黏猩红,模糊了眼前的场景。他木木愣愣地坐在地上,耳朵里隐约传来阁楼里弟弟的哭闹声。

    男人弯下腰与他平视,棕色的眸子冷冷打量着他,看着自己这个已经有几岁的幼子。

    “知道我是谁吗?”男人问。

    “……父亲。”他死水无澜地回答。

    有些惊讶,看着反应似乎过于平淡、没有哭泣或恐慌的小男孩,又似乎有些满意,缓和了语气问:“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父亲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听见自己回答,“别扯上我弟弟。他还小,没有用。”

    男人带走了他和陆尧,回到洛杉矶他势力所在的地方。陆骁渐渐知道,男人是美国黑手党五大家族之一的首领,是一支早年迁过来的意大利裔族,实力强大,根基深厚,手眼通天。母亲则是他在外养的情妇。他一直培养正室所生的儿子作为继承人,这一年那个孩子却因意外死了。他不可能等待正室再生一个,走这一条路的是朝不保夕,要留有后路,保证家族永远在自己这一脉手上兴盛。继承人的空缺迫在眉睫,便接来了这些年一直不闻不问毫不关心的他与他弟弟。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血脉相承的儿子。

    陆骁心知自己无力反抗出逃,想要活下去的最好办法就是顺应一切,适者生存。只有拥有了男人一样的力量和地位,他才更有能力保护小尧,不重蹈母亲的悲剧。

    他接受男人给予的一切非人的训练,一声不响地磨砺自己,对什么都狠的下心来,对自己也绝不留情。家族里的部下都称这个新来的少家主为浴血而来的小撒旦,那份无情得为了达成目标连自己的骨头都能面无表情地折断的狠厉决绝,比起家主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能是对他震慑四方的表现满意,男人倒是遵守着自己的承诺,一直没有动小尧。他把小尧放在家族外,在城市偏远的地方买了屋子雇保姆养着,自己每天无论训练多忙多累也会坐上一个小时车回去看他,抱着他午睡或晚睡,讲床头故事。对他说哥哥在外面上学,很远,小尧要在家乖乖听话。

    一日一日,他咬牙生受着,成长为当之无愧的少家主。思维缜密,心机深沉,学识出众,身手过人,却不再如初时般锋芒毕露。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如同上流社会贵族世家接受宫廷教育的贵公子,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这优雅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狠辣无情的手段。帮派内外,除他的生父,无人敢称其上。男人也渐渐把更多地产业移交给他,放手让他去处理家族事务。

    他曾问过一次母亲的下落。男人抬起眼看他,好像心情还算不错,没有变脸色,只是淡淡地说:“你觉得一个胆敢携子叛逃的女人,该是什么下场?”

    他垂了垂眼睛,自然地说:“胆大包天,死路一条。”

    男人没有回话,但也没有否认。只是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这个自己一手打磨出的利器,已经声名在外的少家主,露出了刻骨铭心磨牙吮血到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阴冷与仇恨。

    两年后,男人在一次家族火并中伤重,不治身亡。当然,这样惨重的代价换来的是另一个家族的被吞并。他不声不响地以雷霆手段肃清内部,成为了年仅十八岁的家主。

    彼时陆尧已经十三岁,也很聪明,进入美国优秀的私立中学上学。很多事情再瞒不过他,比如在很远的地方上学这种借口。随着位置的上升自己的事务越来越重,有时候几天都回不去,而且即使回去的时候都很注意沐浴更衣不让自己身上带血腥味儿或别的什么,身边驻守的人的增多与气势变化总能让人察觉出来。

    也许是幼年经历终究还是有影响的原因,小尧是个很冷的孩子,性格和脸色都是,待人不怎么热情,脸上也常是面无表情,话不多,只有面对自己时才有些小孩子该有的撒娇模样。但万幸在他知道小尧其实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内心,虽然要拐些弯才能体会出来,却是真实的炙热,坦诚。比起已经被洗刷得冷硬麻木的自己,强上太多。

    面对陆尧担心的目光和直截了当的质问,他露出苦笑,觉得也不可能瞒小尧一辈子。但这么些年小尧都被他保护得很好,没必要让他知道那些黑暗血腥的□□,抹杀那份率直美好。

    这一切,上一辈人的恩怨,命运的艰辛残酷,让他来承担就好。

    他告诉小尧,父亲是黑手党家族里的成员,与母亲相爱,却因为意外车祸两人一起去世了。他被父亲生前的兄弟找到,说家族的主人对他父亲有恩,他父亲希望他能进入家族,为主效力,继承遗志。他现在就是在家族里做事,和对方有约定,十二年后就算完成使命,让自己脱身,接手父亲生前的经营的小生意。

    他把黑手党里的种种残酷无情掩去,只说自己在那里做类似文书的工作,不需要接触武力,让陆尧放心,并把家族里的人都说成是很讲义气、很照顾他的大哥。说自己现在在那里也算是为父亲尽一份孝,而陆尧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长大成为优秀的人才,让墓碑之下的父母安心。

    再聪明,陆尧毕竟也还小,对于陆骁真挚可信的话自然是信以为真,还是担忧地嘱咐了数次让陆骁不要接触危险的事。

    “我以后会养哥哥的,我会用功读书,哥哥不用担心。”陆尧很认真地说。

    陆骁摸摸他的脑袋,心里是一股暖意。幸好还有小尧,让他始终保有着一块温暖的地方,不至于真的变成冷心冷情。以及,从一开始就没变过的决心。

    没人知道,新上任的家主的唯一目的是——解散家族,斩草除根,把自己和这一切撇除干净。

    决定了走这条骇人听闻的逆路,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六年前,在一场黑吃黑的内部清洗中,他混上这条道起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得力的左右手死在了枪战中,是为了保护他受了背后的冷枪。

    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混乱的枪击、呐喊声。他死命拖拽着对方的伤体,一手端着枪没了准头似的四处扫射,目眦欲裂。

    “咳咳……老大……伤在心脏,来不及回去了,你、咳、你快放下我……”

    “闭嘴!”他抖着声音嘶吼,把人往自己的肩上颠了颠。

    “没用的,你这样只是被堵着离出口越来越远……”被半托半扶着的人艰难地扭头环顾四周,并不领情,“老大,你听我说……”

    “闭嘴,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吗!”他进入家族以来,从来没在人前这么失控过,话几乎是在从牙缝里破碎地挤出来,脸扭曲到不像话。“想说什么都咽下去,留着你的小命,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肩上的人笑了起来,边笑边咳,竟然还抬起一只胳膊拍了拍陆骁的脸:“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长胆地对老大动手动脚……嘿嘿。”

    情势越来越危急,那几个家族里的老干事看出了他身上还拖着一个累赘,顾忌着两边,被火力逼得后退,立时喊了几声,加强了这边的攻击。纵使是有几个亲卫周旋援手,他也十分吃力,不得不集中每一分注意力躲开枪弹,一击必中。

    “我从来没……后悔……跟了老大。”耳边那个咳血的虚弱声音还不知好歹地响着,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喃喃。

    “老大你,是个勇敢的人,去做我们想做又都不敢做的事……跟着你,弟兄们才有机会,给操蛋的命狠狠一个耳光,救赎肮脏的自己……咳咳……”

    “我是怂了,没法看着老大最后把命狠狠踩在脚下。但老大可以!哥们儿我就……一个请求……我老婆命苦,先我一步,我一会儿去找她,我…我就还有那么一个儿子,小家伙才一岁不到,老大你出去以后,把他接过来,别让那群老东西找着……”

    “如果、可以的话,老大你就……把他当儿子养着……我放心,要是实在不行,给、给他找个好人家……”

    “行……行吗?”

    肩上的声音越来越轻,如同生命的重量也要随之而去。一个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力度还在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却像是烙铁一样烫在身上,自己不答应,就永远也放不开。

    陆骁只觉得眼前、心里都一片空白,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一个声音持续嗡鸣着,拉成一条长线,是无休无止的罪恶。

    在一瞬间,他甚至想往自己的太阳穴上开一枪,对过去做的事骂一声混蛋。

    他拿来赌的,是最好的兄弟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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