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同人)[喻黄]有所思+[喻黄]千劫在》(全职高手同人)[喻黄]有所思+[喻黄]千劫在分节阅读3

    “不是,为了遮住伤疤。”黄少天手指在额头上一划,“这里被砍过一刀。——其实黥面是女孩子才有的!”

    喻文州垂下眼睫,慢慢解下腕上的珠子:“这个要物归原主吗?”

    “本来就是输给你的。”黄少天笑说,“现在就算是书稿的定金吧,你又不卖。”

    “又绕回来了。”喻文州站起身来,“不如定个约。”

    “怎么讲?”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倘若朝廷开放海禁,商船可自由海外来去,我译成书稿赠你。”

    “若是没有呢?”

    “请君为我收骸骨。”

    黄少天抬头看着他:“恐怕到那一天的话,我的骨头也没人收了吧。本来现在的生意,就是刀尖上打滚,除开海盗,还得多提防一层。”

    俩人相视一笑,年轻的笑容微带苦涩。

    大雨已住,风仍未绝,暑气消弭了不少,透进难得的薄薄凉意。黄少天才站起来,喻文州忽然道:“你头发不束一下,就这么散着出去?”

    “……这样挺好的,反正晚上也没人看是吧?”

    “你是不会梳吧?每次见你都乱糟糟的。”

    “谁说的,小卢的头发都是我给梳的。”

    “哦,那个小孩儿……他的头发还用梳吗?都被你剃的差不多了。”喻文州一按黄少天的肩膀,“坐下来,我是不想看到你头发挂在树上,明天全京城的人都来瞧热闹,我可解释不清了。”

    “你来梳?!还是免了吧我说……”不过黄少天也奇怪,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不觉得突兀,好像本来就如此熟悉。

    “很快就好。”喻文州找出梳子,“别乱动。你脖子上戴的线都和头发缠上了。”

    “那是我外公给的药!”黄少天拉出一枚戴在颈项上的螺壳,打磨后做成了带塞的小瓶子,“可以解蛇毒和瘴气。”

    喻文州笑笑,手上的动作很轻,但并不像他说的“很快”。

    那之后许久,黄少天曾想到,倘若没有儿时那场破家之难,或许因缘际会,他们仍会相识。南国熏风,荔红蕉碧,花落如雨,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与小翰林……

    而不是后来的深涛碧血,月黑箭寒,生死一线。

    ☆、犹能簸却沧溟水

    天海一色,碧蓝无瑕,火热的阳光倾泻而下,映得凤凰花益发红艳鲜明,白沙光泽熠熠。这是真正的烈烈骄阳,无可拦阻,横绝此世。此地已是神州南隅的雷州,一海之隔,便是自古朝廷流徙罪人的琼州。

    天空万里无云,却隐隐传来雷声,沉闷而有节奏,既像是来自天上,又像是地上亦有所呼应。负责押解的差役很是纳罕。

    “那是雷州换鼓。”喻文州道,“天下四绝之首。”

    官差不是岭南人,对此不甚了了,便问道:“喻先生,什么是换鼓?”

    按说喻文州此时已不是翰林身份,而是戴罪布衣,因上书请开海疆获罪,流徙万里。差役对他倒是相当客气,也是因为他给差役的沉疴药到病除的缘故,一路上都未受到锁枷之苦。

    不论身为饮宴琼林的探花郎,还是远泛南荒的流放者,喻文州都是一般的沉静自若。这个年纪轻轻便承受大起大落的流人有着官差平生仅见的冷静沉着,不卑不亢,令他们也心生敬重。

    喻文州道:“换鼓是雷州旧俗,六月二十四以天鼓祭雷神,万姓黎民擂鼓作歌,狂舞欢饮,日以继夜。传说纵然将鼓敲破,仍能一夜复原,而敲鼓之时,天上亦有雷声相和。”

    差役连连咋舌,又想起一事:“可我们今日即将登船渡海,若是天降雷雨,船岂不会耽搁?”

    “不妨事,据说年年虽有雷鸣,皆无大风雨。”

    虽是如此说,差役仍然心里忐忑,催促道:“喻先生,不如尽早登船,船老大也说今天海静得很。”

    喻文州微笑道:“受累,且等片刻。”

    他整理衣冠,神情清肃。天上雷声与地上鼓声混作一处,短促有力,直入人心。

    喻文州向北长拜,三拜之后起身,掷冠于地,散发登船,再不回顾。

    ——身后家国万里,山河锦绣;面前沧海千寻,灜洲微茫。

    而他再不回顾。

    海平浪静,船行迅疾。陆地已远远抛在身后,长风裹挟着腥热的生机扑面而来。夕阳将落,天色靛蓝,万顷海水映着晚霞的影子,色彩变幻,摇荡斑斓。

    “莫怕,那是交趾渔船。”天际隐隐可见一片黑色帆影,见船上众人都露出惊疑神色,船老大连忙道,“看那船头画了两只眼睛,是龙神护佑的意思。”

    这船上的人心生疑窦并不奇怪,他们多是公差在身,知晓近年来雷琼海峡颇不平靖。新诏一颁,对海运行商益发严苛,海外诸国与中华的海上交易大受影响,不少邻国商人转行做起了海盗生意,或是干脆双肩挑,官军也奈何不得。交趾距琼州较近,抢掠之事极为常见。

    喻文州起身眺望,心算船只的距离和交会时间,眉心微蹙。思绪却总被打乱,他不时想到初到梅岭时驿站里的“不速之客”。

    黄少天的消息网虽然还算灵通,毕竟京城和琼州相隔太远,这一番贬谪又来得极是迅速,喻文州自己也没时间再传递通信。

    “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梅关乃是岭南门户,峻险要冲,入关南下,自雷州渡海,便到琼州了。南国夏日多雨,夜来风雨大作,驿站的窗棂被树枝敲得作响。

    喻文州夜半醒来,便借着窗子映进的檐下灯光看到窗边的身影,发梢滴着雨水,衣上凝着咸涩的海盐,眼睛灼亮明透,令他疑心又是一场三年来熟悉不过的梦境。差役不知道被做了什么手脚,睡得一点声儿都不出。

    这世上还真没什么能难住黄少天,不管是雄关高墙,还是天家律法。

    “少天?”喻文州匆促起身下床,鞋也顾不得穿。

    对方难得地话少到蹦字儿的程度:“走。”

    喻文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距离他们在京城相遇至今已有三年,但那之后未曾再见过面,只是遥遥传递书信。蓝雨三年来未曾北上,将生意网落到闽粤一带,韬光养晦,专心积蓄,也躲开了官府对豪富海商的打压。正如南方常见的榕树,慢慢扩展根须枝叶,一株树亦能长成江流之中的小岛。

    喻文州抿唇一笑:“这可不像你的行事,少天。劫持流放罪人,不仅你和蓝雨脱不开干系,连带着无辜官差,驿站小吏,统统都要遭殃,事情更不好收拾。而且琼州自是你的地盘,行事要容易许多……”

    黄少天一时语塞。喻文州说的他静心一想,分明都明白,也知道完全可以待喻文州抵达琼州后再从容解决,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但就是按捺不住听闻消息时不管不顾,渡海奔驰直上五岭的急切,仿佛天堑也成了沟壑,海涛也成了微澜,只想快些,再快些。

    “我都后悔自己来晚了。”黄少天语调有些强硬,“你没见过,我可见过,历来流徙琼州的罪官都是一路上吃苦过来的……”

    “我还好,没受什么罪,好像还长了几斤。”喻文州笑着说。

    “编吧你就,根本就是瘦了。”黄少天凑到他面前细细打量,雨滴滑过额发眉睫,落到喻文州的手背上。

    喻文州顺手拽了件外衣给他擦头发:“雨停了,这里人杂,快些回去,多加小心。莫忘了我还欠你半份书稿呢,无论怎样都要还的。”

    覆在头上的青布衣衫带着熟悉的皂角和沉香味道,黄少天一手掀开,嘴唇轻轻翕动。尽管室内只有他们二人清醒着,差役尚在沉睡,他仍未将那几个字说出声来:

    “海上长船。”

    三年来蓝雨一直秘密筹划、制作的,正是可以远赴万里海外的大船。喻文州给黄少天的书信里,也曾将之前搜集的西洋海船图样与天文推算告知,正是他说的“半份书稿”。

    这是托付秘密的信任,也是无需多言的邀请。

    喻文州清亮的眼神默默凝视他,一只手寻到黄少天掀开衣服的手腕,轻轻一握,摇了摇。

    他松开手,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睛里溢出来笑意。

    “怎么?”黄少天拽下外衣问道。

    “没什么,琼州见。”

    “那,一言为定。”黄少天咽下了许多要说的话,重又逾窗离去。喻文州站在窗边,看着天色从深青转为浅白,看着驿站院子里的合欢树,骤雨过后,茸羽般的粉红花朵落了满地。

    想起方才没有说出的话,他的眼梢唇角笑意更浓,几乎可以抵消八千里贬谪,三年来浮沉,风霜磨折,忧来无方——

    “怎么觉得跟掀盖头一样。”

    思至此时,记忆仍然在胸口滚烫地跃动。喻文州盯视着远方的一串交趾渔船,似乎没有再做靠近,而是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他们所乘坐的船却在乘客未曾留意时,航向已有所改变,风帆鼓满,在海上轻盈地滑行。头顶群星渐渐繁密,残月如钩,海水波光粼粼。

    喻文州仰视星斗方位,稍加思索,忽地唤住了在甲板上逡巡的船老大:“您的航向似乎有变,若一直顺风行驶,能否准时抵达澄迈?”

    船老大黧黑的脸庞一派木然,并无惊讶神色:“客人,这条航路我们熟得很,借风稍微转转方向也是有的,不会有差,明日一定可到。”

    “如此,是我不懂,见笑了。”喻文州若无其事地扫视船上,默默估量船只吃水深浅。这条船虽是民用,已为官家驱使许久,大半载货,皆是打了官印的箱子,标记有内装瓷器茶叶诸物;小半乘人,十余个旅客亦是公差为主,多已下舱休息,与他同行的差役正与其他人在舱内喝酒。

    船老大走到船尾,与掌舵水手说着什么,不时回头张望倚在船舷边的喻文州。对方倒是一派闲适,像是方才确实只是随口一问,又和一个十来岁的小水手聊了起来。

    “你们在海上行走,长日无聊,可也唱歌吗?”喻文州问道。他笑容温煦,令人难做设防。

    “唱啊,四句头的。”

    “如何唱呢?”

    小水手便使琼州腔调的官话唱道:“北风好借下水难,阿郎出海侬摇船。不怕风来寒透骨,怕郎此去不平安。”(注:改编自民国张资平小说里的山歌)

    喻文州神情不变,心下却是一凛。

    交趾人与国人长相无甚分别,甚至多数人操得一口流利官话,唯有“水”字始终念成“兑”音,极难改正。

    ——他们是交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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