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浩荡年代》第二章 苦味人生

    家中并没有什么菜。

    两只土豆，一筐鸡蛋，半箱火腿肠，一箱泡面，还有一袋大米是沈君诺能找到的全部物资。

    沈君诺炒了个没有辣椒的土豆丝，炒了盘鸡蛋火腿，煮了一大锅粥。虽种类不多，但胜在量大。

    又去储物室翻出来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酒，拿给王猛，沈君诺知道他是喝酒的。

    沈家没有大人在家，王猛和刘炎在这里倒也不拘束。

    看到沈君诺拿了酒后，王猛便提议沈、刘两人也喝一杯。

    沈君诺想了想同意了。

    三人举杯时，沈君诺言道“为了咱们这次相聚喝一杯。”

    王猛二话不说就饮了杯中酒。

    刘炎心里嘀咕：君诺从下午被打过以后就不太正常，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吧我们不是整天在一起么还‘这次相聚’

    余下的想法被杯中入口的火辣取代，刘炎挤眉弄眼，夹膀子耸肩的滑稽样子逗得一桌子人哄笑。

    吃完晚饭，王猛微醺，两人也就回家了。

    虽都是同一个家属院的，但沈君诺仍是把两人送到了院门外。

    回到客厅看见沈伊诺抱着一摞碗碟，正吃力地往和她差不多齐平高的洗碗池里放。

    沈君诺忙走过去接住，让她出了厨房，沈伊诺纳闷地看了哥哥一眼。

    睡觉前，沈君诺在煤气灶上烧了水，在水盆里兑好适宜的温度，然后端进了沈伊诺的卧室。

    “来，洗洗脚再睡。”沈君诺放下水盆对着妹妹道。

    沈伊诺警惕看着沈君诺道“哥，我压岁钱早给完你了，真的是没有了啊。”

    沈君诺“”

    给沈伊诺脱鞋子时，小丫头十分不配合。最终在沈君诺嬉闹着硬把妹妹的鞋子脱掉后，却笑不出来了。

    小丫头两只脚的大拇指都已经露在了外面，右脚更是连脚后跟都是破洞。

    沈君诺慢慢把妹妹两只脚放进温水里，低着头哑声问道“妈妈没给你买袜子么”

    沈伊诺坐在床沿上，看着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的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给哥哥解释袜子的事。

    “哥哥，妈妈买了的新袜子我我”

    “新袜子都去哪了。”沈君诺仍然低着头。

    “我卖给同学了。”沈伊诺放在床沿上撑着身体的手握成了小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了出来。

    “为什么啊。”沈君诺抬起头一脸愕然，眼睛红红的。

    这个模样却吓到了沈伊诺，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瞬间大眼睛中就噙满了一圈泪水“我我想卖了换点钱攒起来，我不想让妈妈去余州挣钱了，我想让妈妈回家，呜呜呜”

    随着沈伊诺说话，眼眶中终于是装不下那么多眼泪，从眼角倾泻下来。

    沈君诺望着妹妹，口中一字也说不出来，唯有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

    把妹妹哄睡着后，沈君诺独自坐在客厅发呆。

    此时七岁的沈伊诺相比于同龄人，心智要成熟的多。后来也一直是这样。

    前世妹妹上学期间，没有任何人督促，但成绩一直很好。在京市读大学时，妹妹利用节假日的空闲去咖啡厅弹钢琴，母亲给的生活费她从来都是攒着。

    全凭自己摸索着长大的沈伊诺，成年后也极有主见。

    直到后来

    沈伊诺大三那年，母亲在家里忽然接到一通沈伊诺学校的电话，电话中语焉不详只是让母亲去一趟。

    但县城去京市却是要时间的，母亲便让同在京市的沈君诺先过去。

    到了学校，在办公室看到沈伊诺当时的样子时，沈君诺肺都气炸了——沈伊抱胸独自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几道指痕，上衣也破了。

    正当沈君诺怒不可遏向学校领导索要行凶者的时候，领导的一番话却让沈君诺如同三伏天兜头浇下一桶冰水。

    学校领导说沈伊诺第三者插足别人家庭，才被对方家人找到学校，然后言语冲突中对方动了手。

    沈君诺听着学校领导口吻中丝丝轻蔑的意思，没忍住给了对方一拳，随即被守在外面的保安制住。但学校觉得这种事不光彩自是不愿声张，便让沈君诺带着妹妹先回去休息两天。

    晚上，沈君诺带着妹妹回到了京市的家中，安置在早已准备好但一直没用上的儿童卧室内。

    沈君诺和妻子陪着沈伊诺说了一晚上的话，但沈伊诺只是两眼呆呆看着刷满星星月亮的天花板，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直到凌晨两点多，沈伊诺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嫂子，我和哥哥说几句话好么。”语气中有股子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妻子出去后，沈伊诺直接对沈君诺说“哥，我怀孕了。”

    又怒又羞又恼又心疼的沈君诺彼时复杂的心情言语不及表达。

    但看着妹妹脸上的伤痕，终是重重叹了口气道“没事，先别想了，哥哥带你去打掉。”

    沈伊诺环视儿童房，柔声道“我小时候就好想有一间这样的小房间”

    “后来大了来不及了”

    “就想着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

    “一定要给他一间这样的房子”

    沈君诺看着呢喃自语的妹妹，心痛的无以复加。伸手掖了掖被角然后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伊诺，孩子不能要的，你要听话知道么。”

    从大了以后就没再哭过，甚至在学校被人羞辱的时候也没掉一滴眼泪的沈伊诺，在哥哥轻抚自己的时候，眼泪终于忍不住一串一串汹涌而出。

    “哥，你怎么不骂我”沈伊诺当时虽淌着泪，但却笑着，笑容里甚至有点平日里少见的调皮。

    “哥，他跟我说他十年前就离婚了，他说他是自己一个人。你相信我么我没给你和妈妈丢人。你相信我么”沈伊诺仍是笑着，问了两遍‘你相信我么’

    沈君诺却说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别想了伊诺，听哥哥的话，孩子你真的不能要。”

    沈伊诺趟在床上乖乖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话。”

    沈君诺临出房门的时候，沈伊诺喊住了哥哥，从床上坐起来，眼角仍夹着晶莹的泪花道“哥，抱我一下。”

    两人在床边拥抱了一下，沈君诺走出房间关了门。

    兄妹俩就此阴阳两隔。

    事后得知，沈君诺出去大概一个小时后，沈伊诺光着脚，悄悄打开房门，从16楼的走廊窗口纵身一跃。

    甚至为了不影响哥哥的住宅，选择了跑到走廊去

    傻姑娘懂事的让人痛彻心扉。

    坐在客厅沙发上回忆至此处的沈君诺紧紧抿着颤抖的嘴唇，嘴唇在牙齿下已变的泛白发青。

    后来母亲赶到京市时，已然像疯了一样。

    在派出所，沈君诺第一次得知了男方的信息。男方是一家国际贸易公司的老总，比沈伊诺大了20岁！沈君诺和母亲隔着玻璃看到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高瘦中年男人从笔录室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虽然没人说，但母亲觉得绝对是他。

    当时母亲对着隔在中间的防爆玻璃又捶又挠，口中各种脏话不停。

    那是沈君诺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母亲撒泼。

    男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沈君诺母子一眼，眼神中的淡漠沈君诺至今未忘，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街边的两片落叶般平静，连不屑都谈不上。不屑于不屑你

    后来经过咨询律师得知，这种事无法立案，最多能得到一些经济补偿。

    沈君诺母子自是不会要这样得来的钱。

    于是这件事就成为了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自此性情大变。开始怨恨身边的一切，怨恨多年生死不知的父亲，怨恨女儿自私地离去，怨恨儿子没能保护好女儿。

    可能，也怨恨自己无能，在女儿离去后什么也帮她做不了。

    妹妹的离去也成为了沈君诺心底里藏得最深的痛，此后也直接影响了他的人生。

    事情过去后，沈君诺仔细回想过妹妹这短暂的一生。

    许是成长中从未经历父亲的陪伴，自立惯了的妹妹忽然遇到一个年龄大并且对她好点的男人，便奋不顾身地陷了进去。

    不敢想象妹妹当年毅然舍弃大好年华时，心中该是有多无助，沈君诺愈加痛恨自己没尽到长兄的责任。

    愣愣看着妹妹的卧室门。

    沈君诺喃喃说出了憋在心中几年了的那句话“傻丫头，哥哥怎么会不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