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道:官场的权色与天道》38 逼死陈锁

    38逼死陈锁

    就在刘亦东刚刚到山南市,正在厕所呕吐的时候,在山南市的另一面,李明宇接过别人递过来的警用大衣,披在了身上。可能是没有穿外衣就跑出来的缘故,李明宇觉得身体很冷,是发自心底里的寒,他披上了大衣,看着坐在审讯室里的陈锁。

    陈锁这些天瘦了许多,以前无论何时李明宇看到陈锁,他都是油光满面,腆着肚皮,有点外八字,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如同一只笨拙的企鹅。现在的陈锁看起来则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有些畏畏缩缩地独自坐在审讯室里。他可能还有一些想不通,为什么审讯忽然结束了,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锁的这种想法,刘亦东也有,李明宇也有,甚至可能刘天明也有,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直都在发生着什么,而这些事正在改变着整个山南大事件的行进方向。

    其实,如果真有那么一种视角,如同上帝一般可以同时看着所有的事态发展,所有参与者就会惊奇地发现,山南市在这一件大事中的所有人的所有举措,虽然其中参杂着无数的偶然,但是却在最后导致了必然。每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偏偏又由于一个人的信息量所限,每个人的每一个想法都可能是偏离事实的,但是所有这些偏离事实的举措,最后融汇在一起,居然创造了另一个事实。

    而这个事实,正在潜然地改变着所有人的决议,甚至改变着所有当事者的未来。

    李明宇看了看陈锁的审讯记录,陈锁是说什么都不肯承认自己贩卖麋鹿,李明宇不了解这是一种什么心态,难道陈锁已经下定决心将水搅浑,牵连更多的人,在山南市造成第二场地震么?

    想起天华案时期,整个山南市人人自危,没有一个官员是安全的,那种混乱的场景让李明宇至今还心有余悸,他看着坐在审讯室里的陈锁,陈锁整个人瘫软在桌子上,如同一滩烂泥,而李明宇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滩烂泥蹭到自己的身上。

    这时一个警员走了过来,向李明宇敬了一个礼,递过来几张传真材料。李明宇看了看,是省里出的检测报告,他仔仔细细地读了读,整个材料认定的很模糊,并没有给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是可以肯定一点,陈锁的录音的确是有人动过,也就是说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搞陈锁。

    会是刘亦东么?

    李明宇思索了一下,应该有这种可能,但是也未必,现在究竟是谁做的已经不要紧了,陈锁即便是没有了麋鹿这件事,他还有违纪的事实,有贪污受贿的认证。如果市里不追究可能还能息事宁人,但是现在市委书记多次表态,逢腐必查,陈锁看来是很难在这场大事件中脱身了。

    李明宇现在其实并不希望是刘亦东做的这一切。他并不喜欢刘亦东这个人,因为刘亦东威胁过他的家庭。而山南市这场大事件又做得如此干净利落,让陈锁毫无翻身的希望,每一条路都给堵死,背后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一个极其强劲的对手。李明宇并不希望刘亦东有这样的能力,不过这次事件之后,不管是不是跟刘亦东有关,李明宇都警告自己,不能轻视这个曾经在自己手下混饭吃的小子。

    李明宇看了看报告,然后问了句,他说没说什么没有在审讯记录上的话?

    按照正常的环节,所有嫌疑人说的话都会在审讯记录上,但是任何行业都有潜规则,有很多话牵连太广,或者带着莫大的恶意,写下来容易让别人有其他的联想,这样的话是不会出现在审讯记录上的,不过会有人将这些话告诉应该知道的人,也就是主管领导。

    李明宇问了这句话,一旁负责审讯的两个警员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这小子嘴太硬,什么都不肯说,还说一定有人会来救他出去,让我们对他态度好点,他还是林业局局长,正处级干部,等他出去了有我们好受的。

    李明宇呵呵笑了一下,然后说,把门打开,录像拔掉,我问他几句话。

    一旁的警员说,要不然您先稍等一下,我把空调给他关了,暖和暖和您再进去。

    李明宇瞪了警员一眼,他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不能刑讯逼供,尤其是对付陈锁这样的公众人物与官员,但是并不意味着警察们没有任何的办法,警察是一个很需要有创造力的工作,而且如果你度过了那个心理障碍期,你会在那些落在你手的倒霉蛋身上寻找到很多很多的乐趣。折磨人的招数有无数种,这一次对付陈锁的招数有个很有韵味的名字,叫巧借东风。现在山南市是已经进入隆冬,虽然由于环山与纬度因素,室外并不太冷,但是整体气温也在五度左右,在这种温度下,将空调的冷风打开,让嫌疑人穿着一件恤坐在屋内接受审问,究竟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

    李明宇看了看陈锁,难怪他一直都堆在那里,一开始他以为是被这几天的审问累到了,结果是因为太冷。李明宇说,给我拿一件大衣,空调关了。

    一旁的警员急忙将自己身上穿的大衣脱了下来,递给了李明宇,李明宇说,再给我准备一杯热茶,我一会儿出来拿。

    说完他推门进去,拿着大衣,快走几步披在了陈锁的身上,语气之中带着关切地说,兄弟啊,我来晚了,你遭罪了。

    陈锁此时冻得有些迷糊,他抬起头看到了李明宇,再听到那声兄弟,眼泪忽然掉了出来,他抬起被铐住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起来,握住李明宇的手说,组织是不是证明我的清白了?

    李明宇一看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男人突然就哭了,心里觉得很好笑,但是他忍住了,而是说,你的手真凉,等着,我给你倒杯茶去。

    说完走了出去,在外面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热茶,等了一分钟,又推门而入。

    李明宇关上了门,将热茶放在陈锁的桌子上,对陈锁说,兄弟,你先喝点热茶暖和一下,等我跟你说几句话,我就出去狠狠地给那几个混小子一个处分,太不象话了。

    陈锁顾不上说话,将茶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一点点地喝了大半杯,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李明宇,说,老哥,你能跟我说说现在到底怎么了么?这么多天检验结果还没有下来么?我真的是清白的啊。

    李明宇叹了口气,对陈锁说,兄弟啊,结果下来了,但是我真的不能跟你多说。

    陈锁急忙说,你看,我在你们的眼皮底下看着呢,这些天谁都不让我见,你跟我说,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李明宇说,我不是怕别人知道,我怕你受不了。

    陈锁一下子愣住了,手中的茶杯剧烈地抖动着,足足过了几分钟,陈锁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然后说,可我是冤枉的。

    李明宇叹了口气,从检测结果上看,陈锁明显就是说过那些话,但是他能理解陈锁不肯承认的原因,他一定觉得作为跟了刘天明如此之久的人,这些天刘天明一定在外面想办法救他,只要他不承认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他还能回到林业局局长的位置上。

    李明宇现在希望陈锁能痛痛快快地承认这件事,迅速地将这件事解决。他已经让刘天明感到了心里不爽,这些反应显然是与自己这些天卖命地调查整件事有关。

    李明宇一方面不得不将调查继续下去,否则他没法向整个常委会交差,但是他又不敢深入地往下挖掘,他害怕真有一天牵连到刘天明,可能被别人先下手除掉。

    李明宇跟刘天明的日子虽然不久,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真的是发自心底里惧怕刘天明,很多事情李明宇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刘天明在背

    后主导的,但是仅仅是那些猜测就让他感到刘天明的可怕。今天下午孟鹏飞跟他说的那几句话,很明确地传达了刘天明的意思,这可以看作是一种警告,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威胁。

    如果李明宇处理不好陈锁这件事,可能真的会被刘天明踢出队伍,到时候刘天明是否会让一个掌握自己很多资料的人向孙开志顺利投诚,这还真是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让李明宇胆战心惊。

    陈锁见李明宇不回答自己,他问,刘市长这几天可说了什么?他应该不相信是我做的吧。你如果能见到他,能替我说一句话么?就说陈锁在牢里很想念他。

    李明宇看了陈锁一眼,心想你是不是冻糊涂了?你在牢里很想念刘市长,这句话我转达就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你希望出去见他,第二个是你希望他也坐牢,第二个含义很明显是在威胁刘市长,这要是从李明宇口里说出来,不一定惹多大的祸呢。

    李明宇说,兄弟啊,你可能是这些天累到了,有些话不能说的。

    陈锁说,是,是,有些话不能说,我也什么都没说,但是人真要是死到临头了,也难免胡言乱语。

    李明宇明白了,陈锁还真是一点都没糊涂,这句话跟上面的话一结合,很明显就是他手里有不利于刘天明的证据,而现在的陈锁想要威胁刘天明。李明宇笑了笑,然后说,你死不了,不过话说回来,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更舒服。

    陈锁看了看李明宇,他说,人还是活着舒服一些吧,不光是活着,我就是冤枉的,我还是希望能回到林业局,我也不想什么进步了,让我在位置上干到退休,比什么都强。

    李明宇心里骂了几句,他不清楚怎么陈锁没头没脑地跟他说这些,难道是因为一直都接触不到刘天明,想让自己跟刘天明转达一下?

    李明宇说,你冤不冤枉现在不好说,但是你这些话实在是不中听,等你有机会自己跟刘市长说吧,我没有办法帮你转达。

    陈锁惊讶地说,你不是刘市长叫来跟我谈话的么?

    李明宇这才明白,原来陈锁误会了,他以为自己是刘天明派过来探陈锁口风的。李明宇摆了摆手,然后说,你我同事这么多年,我就是来看看你,怕你受苦。

    陈锁的精神一下子又萎靡了,刚刚跟李明宇说那些话的时候支撑他的那股精神消散了,他又如同一滩烂泥一样堆在大衣下,继续捧着茶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茶水。

    李明宇说,你知不知道纪委在查你?

    陈锁说,那又怎么样?

    李明宇说,问题是已经查出问题了,几千万,足够人死的了。

    陈锁呵呵笑了笑,然后说,你没有问题?刘天明没有问题?孙开志没有问题?那群查我的纪委没有问题?这年头都有问题,几千万怎么了?我可以说我在山南市可能连某些人的零头都算不上。这么多年你我都清楚,纪委就是政治斗争的一把手术刀,它割的不是烂肉,而是那些斗争失败的器官。只要麋鹿这件事证明我没罪,我明天依然好好地当我的林业局长。

    李明宇笑了笑,然后说,兄弟对自己的前途还真有自信,但是你想没想过,你出了这件事,你就是斗争失败的器官了,这把手术刀确定无疑地会割下去。

    陈锁刚刚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然后他恨恨地说,这么说山南市真的决定要保核电站了?他们就没有想过,麋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核电站只不过是三选一的期货,这样的选择很愚蠢吧,我不信市里会有这样的决议。

    李明宇说,核电站是三选一,但是你想没想过,对于山南市的未来建设,麋鹿可能连核电站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别说是三选一,我看就是十选一也选不到麋鹿。

    陈锁的声音放低了,如同一个孩童撒气一般,喃喃道,可是麋鹿都出现了。

    李明宇的语气近乎一种逼迫,他说,可是全国人民都觉得是你造假。你想想,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还有谁会相信你?以前不是没有过先例,华南虎不也是你们林业部门弄出来的么,我记得刚出来那一段,你还过去考察过吧,回来做了一个什么大型报告,先在常委会汇报了一下。他们的结果你看到了,你的结果你想不到么?你再想想,现在全国舆论一面倒,都说你造假,真有人救了你,那么矛头调转,你说得对,可能所有人都有问题,那么你想没想过这年头谁愿意将自己放在网络的放大镜下?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

    陈锁说,我手里也有很多东西,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自保,我相信我还是死不了的。

    李明宇说,我记得你儿子比我儿子小几岁吧,我儿子明年毕业,你的也就是要考大学了吧。

    陈锁愣了愣,点了点头说,明年高考,我真的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事,会给孩子带来很大的影响,唉。

    李明宇说,你想没想过,即便你拼了个鱼死网破,你儿子得到了什么?一个劳改犯的父亲,和一个被人抄过的家,弟妹一直都是病退吧,到时候家里没有收入,你儿子别说上大学了,可能连高中都读不完就要打工养家。

    陈锁说,这我管不了了,他们娘俩总有办法。

    李明宇呵呵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指望,你想想弟妹病退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给她家亲戚的那些存款我能不知道么?我就这么告诉你吧,名单已经列出来了,所有你们两家的直系亲属,结合所有人的收入情况,我们都掌握了。股票基金这几天名单也要出来了,对了,还有你那几个红颜知己,不过这几个女人也不用查了,都是露水夫妻,她为了钱,你为了色,你落魄了也不会有人管你儿子。

    啪地一声,陈锁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他的脸色苍白,看着李明宇说,李书记,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到底让我做什么,你就实话实说吧。

    李明宇看了看陈锁,揉了揉自己的印堂,然后说,我就是跟你说,有的时候,人死了,比活着更舒服。组织会念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服务于民,不至于在你死后还给你留个骂名,纪委的事也就哪查哪了,你名下的资产不好说,但是亲戚的一定不会动,你儿子将来别说上大学,出国也应该是很轻松的。其实你想想,这件事一出,你即便不死也是无期,算你减刑到二十年,但是你这身体在牢里能活二十年么,即便是你能出来,小七十了吧,开除公职之后劳保都没有,出来还得让你儿子养着。你儿子因为有你这样的爹,家被抄了,一分钱都没有,学上不成了,你的记录让你儿子政审根本不够格,公务员是当不了了。然后做生意?没本钱吧。打工?没学历吧。拼搏二十年可能勉强能吃口饭,再养活一个在牢里落了一身病的老子。你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想想你儿子吧。

    陈锁浑身开始颤抖,李明宇站了起来,对陈锁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先走了。

    李明宇走了出来,对民警说,把空调给他开开,让他冷静冷静。对了,他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民警说,特别准备的牢房,别门别户。

    李明宇说,那就好,通知家人见他一面吧,跟他家里人说,他很想见儿子。除了他家人外,别让他见什么人,见面时给我盯着,乱说什么话的话立刻给我打电话。

    民警点了点头,李明宇裹了裹大衣,走出了门。

    他忽然发现,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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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很冷。

    ( 权欲道:官场的权色与天道  p:///0/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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