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道:官场的权色与天道》14 暗访

    14暗访

    要想理解中国官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必须要明白一个概念,那就是政策性违法。例如对于上访这种事件,首先国家既然成立信访部门,这就是让人可以上访;其次宪法以及所有法规中都规定了人享有自由的权力,一个人想去哪里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如果违法了你可以抓他,但是在合法的行为之内你就不能动用法律去抓。可是截访者细究其各种行为,限制人身自由、非法拘禁等等在刑法里都是重罪,也就是其本身是违法的。但是现在很多政府每年对截访人数都有一个规定甚至还列在了领导考核的范围之内,也就是用政策逼着你去做违法的行为,这就叫政策性违法。这样的例子有很多,例如规定抓嫖的数目,规定每年交通罚款的额度等等,如果能完成还好说,如果完不成也就只能逼着一个好好的公务员动用手中的权力去违法。当然政策性违法并不是只有这几种,还有许许多多变形,但是主要包含两大类,第一种是用政策本来就不太合法,第二种是用政策逼迫别人违法。刘亦东曾经在酒桌上听一个税务局的官员对埋单的商人说,我们知道审批繁琐,我们也知道税负很重,我们就是逼着你们去偷去漏,这样你们就永远都有把柄我在我们的手里,我们需要的那一天想怎么搞你们就怎么搞你们。而中国违反宪法最荒谬的就是某某审查制度(还是不批判了,否则黄书没有封,老丁先封了),既然人有言论的自由,说什么你还真管不到,如果是诬陷有诬陷罪,如果是泄露国家机密有泄露国家机密罪,但是这都是事后的,却不是在说话之前就要你们把嘴封上,然后告诉老百姓什么可以说、什么可以听。

    这种行为一直以来都很普遍,是中国官场中三大怪现象之一。

    这次扶余县的群体上访其实早就惊动了上下各级,但是不得不说,在这个金砖铺就的特权社会,钱的的确确可以让很多人闭嘴、闭眼。所以扶余县把十多个上访者从北京弄了回来,本来郭思怀以为等到孙开志回去之后就可以顺利解决此事,可是突然之间又闹了起来,而且显然是有内鬼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或者说他们想要什么郭思怀很清楚,自己这个金窝已经占了这么多年,其实早就该走了,早就该给后生们一点机会了,但是这个聚宝盆印钱的速度比印钞机快上不知多少倍,郭思怀真有一直干到退休然后出国的打算。

    扶余县临时调动的大巴车过来了,郭思怀在人群中已经感到焦头烂额,这些人不停地拉扯着他,跟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些屁话郭思怀一句也不想听,那些人又不是他弄死的,那个矿又不是他下令埋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但是孙开志晚上还要见这些人,郭思怀真的是不敢在火上浇油了,他只能让这群人冷静,让他们相信政府,让他们先跟着他回县里。

    郭思怀本来准备好了一份大礼给孙开志,不是钱,对于这种从来没送过礼的领导郭思怀不敢直接上去就给钱,而且他侧面打听了一下,真没有听说孙开志在任这么多年受过谁的大礼。郭思怀这段日子一直都在打听着孙开志的轶闻,不光是他在山南市的,在他州省他也打听过了,孙开志一直都有实权,但是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违规操作的痕迹,他在他州省曾经负责了几条主干道与下行通道的修建,在这种事情上是很容易**的,但是郭思怀跟那几个工程负责人吃了几顿饭,得到的确切消息是当时一切都是走的正规渠道,对资质的要求非常严格。在这么容易**的问题上没有拿钱,那么郭思怀就被动了,他辗转反复打听到了孙开志这个人喜欢下象棋,于是他特意让人去泰国带过来一副象牙象棋,而且是古物,至少有二百年的历史。这象棋是在正规拍卖行以六十万的价格拍下来的,郭思怀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不多不少,刚刚好。

    郭思怀看着这群不肯上车的人,刁民两个字蹦进了他的脑海,不就是死几个人么?这年头哪里不死人?哪天不死人?现在这群人赖在高速上不肯上车,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今天必须把他们弄回去,要是放在平日里,郭思怀真给几个矿老板打电话,叫来几百号人把这群人一顿乱棍打回去,可是今天不行。郭思怀好久没有说过软话了,平日里到哪里都跟个爷一样让人捧着,可是今天这群刁民算是抓到自己的把柄了,郭思怀在人群中说,先跟我回去,这件事我一定安排好,行不行?大家先冷静,不要吵,不要闹,我保证一定给你们解决这些问题行不行?

    这些家属显然已经不信任郭思怀了,几个代表上来,对郭思怀说,让我们走也行,我们现在就要说法,否则我们就在高速路上坐着,哪里也不去。

    郭思怀气得七窍生烟,他说,你们到底是谁弄过来的?你今天指给我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领头的人说,我们是自己跑出来的,能不能解决,说句话。

    郭思怀咬了咬牙说,行,不就是钱么?要多少钱说吧。

    人群中立刻传来了一阵喧哗,郭思怀摆着手说,我不想听你们说的那些,是不是钱的事,要多少钱,今天你们说出来。

    郭思怀这么多年的工作已经养成了习惯,他还真没有见过用钱解决不了的事,人群又传来了一阵激愤声,人人脸上挂着愤怒,已经开始动手了,几个人上来冲过了几个警察的保护圈,开始拉扯在中间的几个县领导。郭思怀这次是真害怕了,这么多年只有他欺负别人还真没有人敢碰他,他的脸色苍白,想要后退,可是前前后后都被人围着,根本无路可退。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高速交警的大队长松了口气,知道增援到了。听到警铃声郭思怀脸色又神气起来,指着那些人说,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听到没有,警察来了,过来我就把你们都抓起来。

    高速交警的大队长早就对郭思怀这种作风感到厌烦了,又听到他说这句话,大队长也没有想给郭思怀留什么面子,直接说,郭书记,你还是冷静点,我们抓不抓人只能听上级的,不能您说一句抓人就抓人。

    这句话的隐含含义很明显,人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但是警察的威慑力还是显现出来了,随着警车的越来越近,人们的喧哗声还是降了下去,最后只见从高速路上飞驰过来五辆警车,从上面下来了大概十多个警察,并不都是高速交警的,还有几个是邻县的警察,显然是听说市委书记有事被临时调来的。

    郭思怀虽然被大队长呛了一句,但是还是有些得意,毕竟这群人总就是消停了。郭思怀趁机说,大家冷静冷静,跟我们上车,我给大家安排了最好的宾馆,晚上县里还对大家有晚宴。今天下午,我保证把矿主给你们弄过来,让你们跟他谈,要多少钱都好说,我们可以出面协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个人建议还是多拿一些补偿好一些,毕竟他们生前下矿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过得好一些。只要大家不闹事,我保证赔偿让大家都满意,但是要是有人还想有其他的要求,我看最后人家矿主能不能答应也不好说,别到最后钱都没拿到,还惹了一身骚。

    人群安静了,毕竟二三十个带枪的警察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最后几个领头的商量了一下,又互相传达了一下,一群人喧闹着上了大巴车。

    郭思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去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都有一些失态,他仔仔细细看了每一个人的表情,有没有人的脸上有欣喜?这件事弄成这样,一定是有一个人在推动,这群人郭思怀很了解,权力或许比自己小一点,钱财或许比自己少一点,但是聪明程度一点也不比自己差,背后的关系一点也不比自己少,自己要是真的露出什么破绽,一定会在这群人的手里死无全尸。

    郭思怀仔仔细细扫了一圈,眼神之中带着恨意,县委书记就这点好,权力比市委书记甚至省委书记更加的实惠,一个县之中基本上县委书记就是天皇老子,郭思怀看着群平日里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小弟,却感到了发自心底的心寒。每个人都在闪躲,每个人似乎都藏有秘密,郭思怀深深吐了一口气,看来想要自己位置的人不止一个,甚至可能早就有那么一个利益团体在自己的背后成立。

    郭思怀带着一丝冷笑上了车,警笛声大震,拉着这群闹事者与心怀鬼胎者向扶余县疾驰而去。

    而这面刘亦东刚刚看过了孙开志的房间,富丽堂皇的一个总统套房,刘亦东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里外一共有五间,孙开志在大间,刘亦东在外面的小间。本来刘亦东是在隔壁的房间的,虽然不是套房但是也规格很高,但是孙开志说了一句话,让刘亦东在这个套房里住,否则空一个房间太浪费。虽然县办的林梢多次表示,这是矿主开的,专门给市政府留的,一切都是免费的,是为了支持市政府的工作,但是孙开志没有表态,而一旁的刘亦东觉得这个林梢还

    真是什么规矩都没有,什么话都敢说,几乎是推着将他推出了房间。

    林梢真的没说谎,果然最好的东西都在矿上。扶余县的地理位置其实跟山南市还挺想象,山南市距离南山大概有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扶余县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就是它们的矿山,过去叫黑山,现在就叫矿上。这段距离虽然不算远,但是有钱人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钱可以搞定一切。车队刚刚到了山脚下就看到了许许多多富丽堂皇的楼房,不是居民楼,都不高,最低的有三层,最高的也就五层。走近一看,五星级宾馆、酒店、歌厅、夜总会什么都有,银行、医院、学校也也一应俱全,而且全都看着很高档,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能消费得起的。这一片区域不大,但是也绝对不能称为小,道路很宽敞,而且全都是水泥路,与扶余县内那些黄土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亦东坐在孙开志的旁边,他看到孙开志进了矿上就皱着眉,刘亦东很了解这种心情,这种对比太鲜明了,仿佛政府所有的资源都特供给了矿上,而将那些在县里生活的百姓完全遗忘了。

    孙开志进了屋,看了看房间,对刘亦东说,还不错啊,看来扶余县还真是有钱。

    刘亦东知道孙开志今天很不高兴,他不想加剧孙开志的不痛快,劝解说,这可能也不是政府的行为,毕竟矿主都有钱,自己出钱修建政府可能也不好管理。我想扶余县的财政还是应该大部分用在县内吧。

    孙开志说,用在县内能是那黄土路低矮房?你看看这里,再看看那里,简直就是现代化都市与农村的区别,这样强烈的对比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些人完全不知道应该为谁服务。

    刘亦东不吱声了,孙开志洗了一把脸,出来说,小刘,你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刘亦东说,不累,不累,您有什么事?

    孙开志说,你带个记者悄悄地出去,去出事的矿上看看。

    刘亦东说,好,我尽量不惊动别人,可是我不知道那个矿在哪里。

    孙开志说,没事,这次跟着过来的都是到过现场采访的记者,你随便找一个就行。你出去把勿扰的牌子挂上,这样他们就不知道你出去了,一定要保密身份,我不想声张。

    刘亦东点了点头,出门看到林梢带着几个人就站在走廊上,正在交谈,刘亦东心思一动,或许是郭思怀安排好的,在这里看着他们。刘亦东敲开了李记者的门,进了屋,简短的说了两句,李记者说,我知道那个地方,我领着你去,用带设备么?

    刘亦东觉得设备带着太扎眼,再说孙开志也只是让他过去看看情况,于是摇了摇头,李记者说,我刚刚看他们没有走,我们出去可能太扎眼。

    刘亦东想了想,走到了房间的另一端,拨通了紫嫣的电话,紫嫣说,怎么了?

    刘亦东答道,你在哪个房间呢?

    紫嫣犹豫了一下然后说,705,你……你别过来好么?人来人往的……

    刘亦东知道紫嫣误会了,但是紫嫣的语气还是让他心里一蹦,刘亦东说,门口有几个县办的人,你能不能帮我支开,我想出去一下。

    紫嫣哦了一声,不知为何,刘亦东觉得她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些失望,紫嫣想了想说,五分钟之后你们听到声音就出来。

    这次安排的都是一层楼,刘亦东与李记者趴着门口听着声音,猛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县办的几个人都吓坏了,这层楼都是领导,他们几个急忙冲了过去,看到紫嫣站在门口,指着屋里说,快,快进去,快,有……有。

    几个人冲了进去,刘亦东与李记者悄悄从门口出来,紫嫣竖起了大拇指,眨了一下眼,刘亦东点了点头,从另一头溜下了楼。县办的几个人到了屋里什么也没看到,林梢问紫嫣说,领导,您……怎么了?

    紫嫣说,什么怎么了?老鼠啊,老鼠你们没有看到?你们就是这个档次么?还有老鼠,用不用我告诉书记说酒店有老鼠?

    林梢满头大汗,连忙摆手说,我们处理,我们处理。快打电话把经理给老子叫来,给领导换一个房间,快点。

    刘亦东溜了出去,一路上连呼吸都是屏住的,出了门,他与李记者一起深吐了一口气,刘亦东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样东西是公平的,那就是空气,这里虽然算是扶余县的富人区,但是呼入口中的空气依然是那么的烂,带着一股尘气,嘴里好像有什么渣滓一样。

    李记者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对刘亦东说,矿上还在里面,我们得找台车,这里的出租车不少,但是千万别说608,这几个数都是提都不能提的,否则你有什么危险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刘亦东说,没事,我不说话,都听你的。

    李记者点了点头,两个人走了一个街口,在拐角处转了过去,然后在背阴面打了一个车,李记者说,我们去636号矿。

    出租车司机哦了一声,开车向山上走去,走了半路,他拿起手机,按了一个号码说,不用等我吃饭了,我有客人,去636的,我一会儿再过去。

    这个电话谁也没有在意,可是等车在山上停下来的时候,还没等刘亦东看到哪里是636号矿,哪里是608号矿,就看到从一辆早就等在这里的面包车上下来五六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手里都拿着钢管。

    出租车司机走上前,在领头的手里接过几张钞票,乐颠颠地走了,几个年轻人围了过来,李记者很紧张,他看了看刘亦东,刘亦东倒是一脸都不在乎的样子。领头的人说,今天全矿山都封了,你们过来干什么?找谁?要是说不清楚就跟我们走一趟,别在这里添乱。

    李记者说,我是过来找老马的,636号矿的一个班长,你们认不认识,这是我朋友,我领他过来找老马玩两把,你也知道,就那个。

    说完手中做了一个打牌的动作。

    领头的人看了看李记者,对身后的小弟说,搜身。

    身后的人按住的两个人的肩膀,手向刘亦东的兜伸了过去,而刘亦东的工作证就躺在里面的兜里,如果让这群人发现了,即便是没有什么人身危险,但是孙开志交代的任务算是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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