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道:官场的权色与天道》15 608矿难

    15608矿难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人的身份与地位的的确确会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放在以前,刘亦东一定几拳上去,不管能不能打过先不能吃眼前亏。可是现在他这个身份地位,就犹豫了,这一拳打下去就算自己能赢,这件事闹出来丢的也不光是自己的人,还有孙开志的。

    刘亦东一犹豫,几个人的手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上拍打了,似乎想找出兜里有什么。就在有人要拍在刘亦东的内衣口袋的时候,刘亦东一把抓住了这个人的手腕,微微用力,将这个人的手臂背了过去,整个人压在了地上,搜身的小流氓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刘亦东以擒拿的手法制服了。刘亦东的动作很快,但是李记者的反应更快,他急忙拍了拍刘亦东的手说,别,别,别。咱俩是过来玩的,你这几招一弄,谁都知道你是警察了。

    警察上面放了重音,本来压着刘亦东的肩膀打算动手的几个流氓愣了愣,刘亦东一脚将被自己制服的流氓踹了出去。警察这个身份,的的确确对流氓有威慑力,领头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刘亦东,然后说,你不是扶余县的吧,扶余县的警察都是我哥们,可从来没见过你。

    刘亦东冷哼了一声,不答话,一旁的李记者说,我们过来玩,自然不能在自己的地盘,警察参赌那可是很严重的,我们是邻县的,不过你也别问我们是谁,这件事我们可不想闹大,让我们在这里玩我们就玩,不让我们玩,我们这就走。

    领头的人眼睛一翻,似乎在想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个男声,然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跑了过来,边跑边喊,老李,老李,你怎么在这里,我等你好久了。

    李记者一抬头,满脸堆笑说,老马,我这不是早就来了,结果让几个兄弟给碰到了,说要跟我说说话,说完了我们就过去。

    老马走了过来,看了看几个人,对领头的说,柱子,你是不是想坏了我老马的规矩?

    柱子说,这也不是我的事,彭总下了令,这几天陌生人到矿上,都要让我们过过目。听说市里的大领导来了,必须杜绝一切意外。

    老马说,你们彭总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608是608,636是636,你们彭总是不是动了我们吴总的心思?那行,你们在这里劫吧,我去找吴总跟你们彭总好好说说。

    柱子急忙摆手说,别,别,你这么一弄他们又怪我了。你真的认识这两个人?我怎么看着这么面生。

    老马说,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生意的,柱子你当年在我的厂子里靠借钱过日子的那几年,我老马对你怎么样?现在你是跟着彭总身前身后,混得人模狗样了,但是你小子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么多年无数人想抢我生意,我想你也看到过后果。

    柱子摆手说,算了,算了,马哥你也是我大哥,这个面子我给你了,我们走。

    老马斜着眼见几个人走了,上去就给了李记者一脚说,你混小子怎么又来了?你是真不怕死啊。这件事你掺和不了的,该回哪里去就去哪里。

    李记者揉了揉屁股,对刘亦东说,这是我叔。

    老马说,谁是你叔?我跟你爸是战友不假,但是我可没你这么不争气的侄子,上次你过来采访我就不让你弄,不让你弄,你非不听,结果你知不知道我背后用了多大的劲才保住了你?这次你还敢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记者说,新闻自由,妈了个巴子的,我还不信那几个土财主有两个臭钱就能把我怎么样?

    老马说,你还别不信邪,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法律,没有什么公平,有钱的就是爹。你知道你踩的地下面是什么吗?我告诉你,都是金子,黑色的金字。在这个地上的人,都是靠这些活着的,你看到刚才那些人么?两万块钱要你能写字的那个手,有的是人肯干。

    李记者摆手说,马叔,马叔,你别什么都说,这是大领导,别胡说。

    老马上下打量了一下刘亦东,笑呵呵的说,我听说市里的领导过来了,这几天所有的矿都处于半停的状态,以前是一天采二十个小时,现在是六个小时,这几天把这群工人闲坏了,结果我的生意就好了,要不是刚刚有我的小弟看你觉得眼熟告诉我一声,我真没时间管你。

    李记者看了看老马,把刘亦东拉到了一旁说,领导,这是我叔叔,虽然不是亲的,但是比亲的对我都好,这么多年对我家里也很照顾,要没有他,我可能大学都上不了。

    刘亦东有些摸不到头脑,问,什么意思?

    李记者说,他不是干正经生意的,您能不能网开一面,就当没有看见?

    刘亦东哦了一声,他早就听出来老马是赌博的组织者,不过他现在一来不是警察,二来过来也不是查这件事的,三来老马刚刚也算救了他们,再加上李记者低三下四的态度,他也没有什么可回绝的。刘亦东说,我们来不是管这个的,我也没这个精力管。

    李记者松了口气,对老马说,马叔,你那个场子还开着么?有没有熟悉608的人,我们想侧面问一问。

    老马叹了口气,对两人说,608太惨了,那些人我不说都认识,但是至少有一半是我的熟客。工人们一天死累,这附近又没有什么他们能消费得起的娱乐设施,基本上都是我场子里的客人,现在想想,真的是挺惨。你们想查608我没意见,但是过去之后别坏了我的规矩,也别让人知道你们是来追查608的,闲聊的时候能问多少问多少吧。虽然我跟吴总的交情好,但是老彭那个王八蛋是一个狠角,真有问题我的生意也没法干了。

    李记者转过去看了看刘亦东,刘亦东急忙点了点头,老马又叹了口气,背着手,领着两个人往山里走去。

    老马的场子在一个废弃的矿里面,外面看就是一个洞,洞口是一层苇草编织的门帘,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正在闲聊。看到老马过来,两个年轻人捏灭了手中的烟,给老马拉开了门帘。往里走是一段窄路,已经能隐隐听到里面的喧闹声,走了十多步,转了一个弯,豁然开朗。几百平方的地方放着七八个大台子,赌法很多,刘亦东只认识其中的几种,一种叫扎金花,坐了十多个人,台上都是花花绿绿的纸币,一旁的庄家不参与,只负责抽头。另一种叫梭哈,牌数比扎金花多两张,是港片里的传统赌法。剩下的刘亦东就不太认识了,反正都是用纸牌的赌法,不像是电视里的那些赌场,赌什么都有。

    老马说,你们自己玩吧,这个大厅玩的都不大,就是普通工人娱乐的地方,封顶八十,输没了可以向一旁的庄家借钱,但我们规定每个人如果当天借钱超过六百,就要给赶出去了。这群人都不容易,下矿既累又危险,都是用命换钱,我们都是从那里爬出来的,不让他们大赌。这么多年这附近大大小小开过几十个场子,但是都由于贪心不足,最后都出事了,反倒是我这种不赚钱的开法活到了现在,这就是应了那句老话,贪心不足蛇吞象。领导如果有雅致,可以找我,我领你再往深处走走,里面还有几个包房,但是起注都要八千,如果有需要就找我。

    说完老马背着手走了,刘亦东倒是觉得那句贪心不足蛇吞象说得有些突兀,似乎有意而说。

    刘亦东与李记者并没有着急去赌,四周都是一身泥土的矿工,他们两个的干净衣裳在这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扎眼。刘亦东知道李记者叫李阿辉,经过这番接触,也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做事的人,人很机灵,他说,阿辉,你马叔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在这个矿上好像很好用。

    李阿辉说,领导,你不知道,他可不是一般人。当年他是这一片最有名的黑社会头子,那个时候矿刚刚开始开,听说矿票就几十块钱一个,这还没有人愿意买。那个时

    候矿采出来都堆着,根本没有人要,连给工人的钱都没有,最开始采矿都是自己家下去干,然后冬天卖给附近的居民,就跟养猪差不多,都觉得又苦又累这不是一个好买卖。当时有一个农民叫吴军,也就算是个农民吧,家里很穷,但是很有头脑,觉得这种东西一定有变成黄金的那一天,第一批矿票没有买到,后来矿票也涨价了,八十年代接近一万,他就几乎是倾家荡产买了一个矿票,当时就是跟马叔借的高利贷。后来没钱还,就想用那片矿抵债,当时马叔没要,就要了一个承诺,如果这片矿值钱了,有他的一个矿坑。其实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煤能值钱,后来九十年代煤矿价格开始坐火箭了,有矿的人一天几十万的现金收入都算正常,吴军一下子成了富豪,当然也按照当初的约定把这个矿坑给了马叔。我当年采访过吴军,就是马叔安排的,这些话都是他说的,应该没有假。再说我马叔这个人,是我爸的战友,跟我爸如同亲兄弟一样,后来我爸出事,一直都是他供我上的学。我听他说过几次过去的事,转业回来在政府,当时扶余县虽然穷,但是官员们公款吃喝非常严重,马叔看不过去,掀了饭桌,干脆就出来做生意了。可是做小生意让人欺负,他一气之下拿起两把菜刀,凭借着特种兵的身手,把扶余县所有的混混都给打服了。后来他什么生意都不干,一直都经营一个小赌场,等到吴军给他一个矿坑的时候,都以为他会采矿发财,可是他偏偏没有,就把他的小赌场弄到了这里面来,专门给矿工们娱乐。

    刘亦东用脚踩了踩地说,这么说这里面还有煤?

    李阿辉说,据说当时吴军给他的是手里最优质的一个坑,前几天有人出了几亿要买,马叔都没有卖。至于他留着干什么,或者给谁就不清楚了。

    刘亦东说,给儿子呗。

    李阿辉说,不,不,马叔这么多年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找过,更别说儿子了。

    刘亦东打趣说,那就是给你。

    李阿辉哈哈一笑,连连摆手,这时听到一旁有一个人拍桌子骂道,老子都没死在608矿下,还能怕你个破牌?我告诉你,你就是偷鸡,老子什么都不怕,八十掀你。

    对面的人笑道,你要是不怕,你就多压几次,干什么上来就封顶啊。

    说话的人骂骂咧咧,刘亦东和李阿辉都听到了608那个数字,两个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走过去坐在了说话的人身边。这个台子是扎金花,就剩下两个人的牌没有掀起来了,对面的人说,行啊,赌场规矩,80封顶,那你先亮牌吧。

    骂人者说,老子出的钱,掀你的牌,你先亮。

    对面的人牌掀开,是一对九,骂人者哈哈一笑,牌一扔,是一对老。对面的人说,曹老驴,你看你这个胆子,老这么大,上来就八十封顶,你干脆别叫老驴了,你叫老兔子得了。

    曹老驴也不介意,哈哈一笑,骂了两句娘,在钱里抽了十块钱给庄家,然后塞入了自己的口袋里说,老子不跟你胡扯了,老子去喝酒,今天有钱喝酒了。

    曹老驴转身就往出走,刘亦东和李阿辉急忙跟着走了出去,曹老驴一开始没有介意,但是出了赌场,回头看到两个人还跟着自己,吓了一跳,捂紧了自己的口袋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是马老大的地盘?这么多年敢抢他赌场里面出来的人的都残废了,我可不是吓唬你们,看你俩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就不是矿上的人,赶快走,老子今天是赢了几百块,但是这点钱可不够给你俩看病的。

    刘亦东和李阿辉笑了,李阿辉上前走了几步,拍了拍曹老驴的肩膀说,我俩就是出来请你喝酒的,怎么,不敢去?

    曹老驴说,喝酒我还不敢去?我告诉你,要是有个脱光的小娘们和一坛酒摆在那里,老子就把小娘们扔出去,人都知道我曹老驴喝起酒来像头驴,你俩行么?

    李阿辉说,我俩喝不过你,就看你自己喝,反正有钱请你就是了,你想吃什么?

    曹老驴眯着眼想了想说,那我就去一次大饭店,翠花饺子馆吃顿饺子,饺子酒饺子酒越喝越有。

    刘亦东看曹老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说,你这就不怕我俩抢你了?

    曹老驴说,看你俩就是没干过活的,我天天下矿,你俩要是真跟我干仗,我估计一个手就能打死你俩,再说,有马老大罩着呢,这么多年马老大的赌场从来没出过解决不了的事,我谁也不怕。

    刘亦东倒是觉得曹老驴的话虽然粗糙,脏字不断,但是眼睛里却闪着那种洋洋自得的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刘亦东很喜欢这种狡诈,以前他的父亲也经常这个样子,毕竟社会对于社会最底层的男人给予的关爱最少,形容他们的词大多数是贬义的,而对于他们来说,能乐呵一时是一时,一个很细微的东西也能让他们觉得很高兴。

    刘亦东跟着曹老驴去了他口中的大饭店,矿区中有一条街,破破烂烂,都是简易板房,与山下那片富丽堂皇的街道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这片板房区很热闹,曹老驴三拐两拐到了一个板房前,两个招牌都没有,就是在一个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翠花饺子馆,半斤八元。刘亦东这辈子还没上过这样的大饭店,跟着进了屋,桌椅上都发着煤黑,似乎还有着一层油泥,刘亦东咽了咽吐沫,在这种地方吃饭?

    李阿辉转过头小声说,就这条件,我过来几次都是在这面吃的,好在味道不错,量也大,要不然领导您凑合一下?

    刘亦东说,你别叫我领导了,咱俩年龄差不多,你叫我小刘或者老刘吧,让别人听到不太好。

    李阿辉说,那还是叫刘哥吧,不管你比不比我大了,不能连最起码的尊重也不带。

    刘亦东点了点头,前面的曹老驴已经坐了下去,拍着桌子喊,老板娘,三斤饺子半斤牛肉,一斤散搂子,再给我拍个黄瓜。

    刘亦东本来想说菜少,让曹老驴不用客气,结果曹老驴转过头说,你俩吃啥?

    原来都是给自己点的,刘亦东一想那三斤饺子就觉得饱了,他咽了口吐沫,给曹老驴点了几个菜,就坐在那里看着曹老驴风卷残云般吃了两盘饺子,喝了半斤白酒。

    刘亦东喝过无数次酒,但是一直以来就是无法喜欢,他见过很多人在酒场上叱咤风云,但是在私下场合里是滴酒不沾。曹老驴恐怕是刘亦东第一次见到的嗜酒之徒,喝酒时眉开眼笑,仿佛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喜庆劲。

    曹老驴根本就不管刘亦东这两个做东的人喝不喝酒,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一口接一口,到最后完全把两个人给忘记了。

    刘亦东不知道曹老驴能喝多少,他刚刚给自己礼貌性地倒了一点,亲亲品了一下,酒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舌头已经麻了,嗓子现在还冒着火,估计怎么也得六十度以上。刘亦东害怕曹老驴喝多了自己问不出什么,又害怕曹老驴喝少了什么都不肯说,这个度还真难把握。

    正在刘亦东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曹老驴擦了擦嘴说,你俩找我这个老光棍啥事?我现在可有点迷糊了,在不问我可就回去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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