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婚姻:女人魂》第二章 别人的关心

    连英一惊一炸地半夜就不敢睡觉,知道自己丈夫要进城为生产队拖粪,她有责任要提醒丈夫起床,迷迷糊糊中听到公鸡的第一声打鸣,她并立刻打起精神来,不再睡了,轻轻地推了推身边的丈夫,悄悄地叫着:

    “和宝子,鸡叫了。”

    “哦——”和宝子很慵倦地哼了一声。

    连英立刻开灯起床,利索地到灶下取柴生火,取下吊在屋梁钩子上的筲箕,在筲箕里挖了一大碗饭放在锅里炒。她那纤瘦的身体干起活来快速敏捷。过了一会,和宝子叹了口下床气也起床了。床上留下两个很小的孩子在熟睡,床边的凉床上睡着两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和宝子来到草屋的堂屋站直身子头朝后昂叹了口倦气,好像还没睡好似的。

    和宝子个头高,肩膀宽,黝黑的脸模还很端正,只是满脸胡须显得很粗鲁,像个蛮力。他无奈地走到水缸边,抽下细竹杆上的毛巾,在水桶里舀了两葫芦瓢水倒进脸盆里,毛巾用一个手指顶尖在脸盆里沾点水,又在身边的灶台的盐碗里沾点盐,伸进嘴里开始刷牙。连英忙碌地把一碗炒好的香喷喷的干饭和一碗蒸咸菜端到小饭桌上:“饭炒好了,快吃吧!”她又赶快回到灶边,把筲箕里剩下的一碗饭倒进锅里,很利索地又从水缸里舀了半锅水准备煮汤饭。早早煮好汤饭放在锅里凉透,这是她和四个孩子的早饭。

    和宝子洗完脸,吃了一碗香喷喷的炒饭后,感觉很清醒,精力充沛,全身都是力气,准备出门。连英忙凑了上来嘱咐道:

    “走了,千万别忘了通知凤英娘啊。”

    “知道。”

    “就说讽凤英生病了,让她回来一趟。”

    “知道,知道。”嫌她很罗嗦,边冲她边往门外一片漆黑走去。

    休息了一夜,又吃了碗干炒饭,和宝子觉得精力十足,拖着空粪车,走起路来十分轻快。石子路把空粪车颠簸的“叮当光当”地响,成了万籁惧静中的独特乐曲,顺着一片影影绰绰中的一条白色路面快步朝前走。清新的空气,幽静的空间,使他头脑很清醒地盘算他的小日子:赶在开工前把粪拖回来,倒进生产队的大粪池里,再把另一粪池里沤好的肥料担到妇女们插秧田里,今天可以挣到二十个工分;明天生产队要下船到塘里捞泥巴送到妇女们秧田里做肥料,这可是他的绝活,明天至少又能挣到十五工分,他一个人要顶几个人拿工分,到年底结算除了平时开销和口粮钱外,至少还有百元的进帐,这样下去等儿子结婚时一准能盖起大瓦房了!他这么一想就更来劲了,脚步随着激动的心情走的更快了。

    不知不觉进入城里的柏油路,粪车的“叮当光当”伴奏声也没有了,知道离城市不远,他开始紧迫起来,他提醒自己要先去找凤英她娘,听老婆昨晚回来说凤英可能活不了了,更是怜悯起来,也正义起来。他暗自着想,一定要让凤英娘回来好好劝劝她,挽回一条年轻的生命,此时感觉自己的使命感也加重了,一鼓足气地要去见凤英娘。迎着城市路灯下的街道,他拖着空粪车直接到了凤英娘所住的十三中学的教师宿舍。

    天刚刚拂晓,一排青砖青瓦的教师宿舍的门都紧闭,也没有人在外走动,显得很清静。和宝子来到这里对着这排宿舍发傻了,他只知道凤英娘就在这里,可她住哪间屋呢?大清早的,人家都在睡觉,他总不能一间一间地去敲人家门呀?尽管使命感很强,可他还是把涌在胸口的热情随着一声叹息朝肚内压了压,他决定先去把洋茅厕的粪便装上车。和宝子怕粪车拖到教师宿舍惹人嫌,所以他把粪车装满之后停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独自来到十三中教师宿舍,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候着。

    老人总是睡眠时间短,对于凤英娘来说也是这样,而且乡下人总是很贤惠,不会跟人家那样睡的很晚再起床。随着玻璃窗外逐渐的明亮,她蹑手蹑脚地起了床,怕惊醒摇篮里的小家伙,伸头朝摇篮里看看,胖嘟嘟的小家伙噘着嘴巴睡的很熟。她立刻露出仁慈疼爱的笑容,她完全把这小家伙当成自己的孙子一样疼爱。她有时自己都忘了在帮别人看孩子,东家对她亲热地呼着,感觉就像自己的儿女一样,她也是全心地对待东家小两口,处处为他们体谅,把他们照顾的十分周到。拎起小被子把小家伙肚子盖好,再次疼爱地看看那可爱的小脸蛋,然后轻悄悄地开门出去,准备生炉子给年轻人弄早餐。她悄悄地走出门,又悄悄地把门关上。

    坐在地上等候的和宝子见凤英娘出来,惊地一扑过来:

    “凤英娘!”他急迫地喊着。

    凤英娘对和宝子的紧急叫喊惊炸了一下。

    “和宝子?”

    “凤英娘!赶快回去一趟吧,凤英病了。”

    凤英娘一见大清早的和宝子来说凤英病了,焦急地让她回去,想必一定是出大事了。一阵惊慌,急的头朝前一载身子晃动了起来。

    和宝子一见凤英娘如此焦急,想必是自己说话太没方法了,立刻改变了神情,解释似的说道:

    “我是来城里拖大粪的,顺便帮凤英哨个口信,她只是感冒了。”

    凤英娘这才缓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疑心地看着和宝子。

    “凤英病得很厉害呀?”

    “也不是很厉害,赤脚医生已经给她打过针配了药。”和宝子露出很不自然难看的笑容说着,然后探视着凤英娘,笑容僵硬似的继续说着:“你最好还是回去看看她吧!孤苦伶仃的,生病了身边又没人照顾,自然要娘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凤英娘心里很不安地说着。她猜想凤英绝对不是仅仅感冒而已。

    “那我就先拖粪车回去了。”他说话客气地,转身就走,又不放心地回头再说一次“你一定要回去一趟啊!”

    凤英娘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知道自从志强去了芜湖县城之后,凤英一直闷闷不乐,现在又生病了,还托人哨来口信,看着和宝子的表情,她猜想凤英的病一定很严重。她顾不得贤惠了,立刻慌张地去敲东家的门。

    “王老师!赵老师!”她焦急地边敲边喊。

    两个年轻人听到凤英娘焦急的喊声,惊慌地打开门出来问道:

    “胡妈妈,出什么事了?”

    “我要回去一趟,家里哨来口信,说我女儿病倒了。”她硬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情绪“你能不能请一天假,带孩子。”

    年轻人见凤英娘很焦急的样子,赶忙体谅地回道:

    “胡妈妈,您别急,有事好说。”

    隔壁屋里的李老师被凤英娘的焦急喊声也惊慌地打开门出来关心地问道:

    “胡妈妈!您怎么了?”

    “哦,胡妈妈女儿病了。”女东家回着话“李老师!上午,我能不能和你调二堂课?胡妈妈要回去一趟。”

    “哦,没问题,没问题。”李老师爽快地答应着。

    李老师是个三十刚出头的男青年,前年老婆生病死了,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八岁的儿子过。凤英娘经常帮他照顾儿子,他对凤英娘充满了感激。

    凤英娘赶紧回到屋里收拾东西。东家两人走了过来,女东家手里拿着一瓶白糖朝她递来:

    “胡妈妈!把这瓶白糖带给你女儿吃吧。”

    “哎哟!怎么好意思呢?”

    东家把白糖放进凤英娘的布兜里。

    “害你请一天假,没事吧?”

    “没事,现在是文化大革命,学生来报个道,也都参加活动去了,没什么人听课。”

    “如果情况不严重,我晚上就赶回来。”凤英娘既焦急,又觉得很不过意地说着。

    “您别太着急了,胡妈妈。”

    “那我走了!”

    “唉!您走好。”

    凤英娘手上挽着布兜,转过身来又朝摇篮里的小家伙看了看,用手心疼地在他脸上摸了摸,然后朝门外走。

    “胡妈妈走了?”李老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买了几个肉包子,给你女儿带去。”几个热乎乎的包子用黄油纸包着,塞进了凤英娘手腕下的布兜里。

    “哎哟,真是得,太谢谢你了!”凤英娘不过意地说着。

    “不用谢,胡妈妈!您慢走!”

    “那我走了!”凤英娘赶紧一门心思地快步朝回赶去。

    凤英娘慌张地往回赶,她一路寻思,女儿病倒肯定跟志强的离开有密切的关系,女儿一个人在家生病没人照顾多可怜啊!她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恨志强这小子,她内心仇恨地诅咒志强:“下辈子投胎做不了人,做一头千刀宰万刀刮的猪。”她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东西,终于被她猜中了。

    老太后背的汗也渗透出浅灰色的衣褂,额头和鼻梁也冒出晶莹的汗珠,喘着急促的呼吸,脸上虽然布满皱纹,看上去却很清爽,头发花白朝后盘了个鬏,浅灰色长袖大衣襟褂干干净净,两袖痛有折缝,圆弧小占领,卷的像毛花一样的布扣顺着领口朝腋下一直扣到衣边,手腕上挽着沉甸甸的布兜,一双黑色和尚头布鞋卷着路上的灰尘急促地向前迈去。

    大门猛力推开,屋里有了光亮,老太急促的迈进来:

    “凤英啊!听说你病了?”焦急发抖的声音,继续朝房间走去“凤英啊!——”

    凤英听到母亲的关切声,憋在心里的委屈一下涌出来:

    “娘!——”她躺在床上,忧伤的哭起来。

    母亲看着憔悴女儿惊异地心疼的哭起来:

    “儿啊!——怎么瘦成这样?”她快速放下布兜,来到床边,颤抖手摸着凤英憔悴的脸。

    凤英在母亲面前不需要任何表现,保持着原本脆弱的模样。母亲的手在脸上抚摩感觉很温暖,眼睛乏力地半睁,眼泪继续流着。

    “怎么病成这样?”母亲焦急而心碎地说着“我去把医生喊来。”

    “医生等会就来。”凤英勉强地睁开眼睛哭着说道。

    老太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一小包,一小包的药。

    “好了,别哭了。”帮她擦眼泪“药吃了没有?”

    “昨晚吃了一包。”凤英跟娘说话时感觉嘴唇和鼻孔都很干,很火,头很胀痛,也没有力气了,于是停止了哭,闭上眼睛很想休息。

    “那赶快吃点东西,再吃一包药。”母亲焦急地说着,突然惊炸起来“哦!我带了肉包子。”赶快打开布兜拿出包子“哎哟,还热呢!”

    凤英没有胃口,也没有力气,眼睛半睁忧虑着。

    “来,我扶你起来吃。”母亲扶她坐起。“瞧这脸哭的,我拿条毛巾来帮你擦擦”

    母亲快速转身出去拿来一条湿毛巾,帮她把脸擦了擦。凤英脸上被湿毛巾一擦,感觉舒服多了,不那么干,也不那么火了。

    大肉包子一掰两开,露出肉馅,母亲把肉馅喂到凤英的嘴边。凤英无力地微微张开嘴巴,小口地咬了一点肉馅。肉馅里有姜葱味,很香,而且肉汤很浓,很鲜,仿佛有点打开了她的胃口。母亲很耐心地喂了她一个大肉包子。

    “不吃了。”凤英很累地往后一靠。

    母亲站在床边看着女儿很心疼,很操心,却又不知所措。看着梳妆台面的药,出去端来半磁钢水。

    “凤英——”她轻声地呼着“娘喂你吃一包药好不好?”

    凤英努力地睁开眼睛,老太坐在床边搂住她的身子,喂了她一包药。她又安静地躺了下去,很想休息,感觉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

    母亲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安静地躺在床的女儿,摸摸她憔悴的瘦脸脸,拍拍她的胸。

    “凤英啊!——”女赤脚医生背着药箱一进屋就喊了一声。

    凤英娘赶紧起身朝堂屋走。

    “凤英娘,你可来了!”医生一进房门,看见凤英娘就叫了起来。

    “哎哟!是赤脚医生啊!我女儿的病没事吧?”老太焦急的问。

    “她身体太虚了!”医生放下药箱“来,让我看看还发烧吗?”用手摸凤英的额头。

    凤英竭力地睁开眼睛配合医生。

    医生皱起眉头,咋着嘴苦恼地说着:

    “好像还有烧啊?”转身打开药箱,拿出体温计“量个体温吧。”她把体温计放入凤英的舌根下。

    凤英完全像个听话的可怜的孩子,医生拿着听筒在她胸口听,左边听听,右边听听,很仔细的样子。

    老太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一边,睁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医生看。

    赤脚医生是个三十出头很娴静的女人,打着杨开惠式的运动头。她身为人民赤脚医生,每天背着药箱走村串户地给人看病是她的职责,每次为病人开药打针,给人包扎伤口,当看到一个个病人在她的治疗下变的健康而感到无比的自豪,这也赢得了广大社员们对她的尊敬。当她遇上凤英这个病号,使她既同情也头痛,同情她的遭遇和打击,头痛她的身体太虚病情不见好转。

    医生收起听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凤英那虚弱憔悴的面容上打探,很同情也很操心,双眉紧锁显得很沉重。她取出凤英嘴里的体温计看了看:

    “还有点烧。”说完在药箱里拿针管,上药水。“先给你打一针退烧针,再打一针青霉素啊。”

    老太赶紧帮凤英翻身,扒出屁股。

    药棉在屁股上擦了擦,针头猛一扎下去。但在扎第二针时,凤英感觉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胀痛难忍,使她痛苦地哭叫了起来:

    “哦——”

    “青霉素是很胀痛,忍着点啊。”医生哄着她。

    两手指慢慢把针管往上扣,药水慢慢往下滑,药棉按住针头处,针头猛一拔出来。

    老太心疼地按住药棉继续帮她轻揉。

    医生一边收拾针管一边吩咐着:

    “凤英娘!倒点热开水,用热毛巾帮她揉一揉。”

    “哦!好!好!好!”老太赶忙跑出去。

    医生一边收拾药箱对凤英假戏“唱”着:“受凉感冒,打几针青霉素,吃点药,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一定要把心思打开,多吃点东西,增加抵抗力,好好保重身体,以后的日子会很好的。”药箱朝肩膀上一背,朝着凤英又怜悯地看了一眼,然后随意地说道:“好了,明天再来看你。”转身朝外走。

    “谢谢赤脚医生!”凤英表情难忍,费力地说着。

    医生一出房间,立刻鬼鬼祟祟地把凤英娘拽到门外。凤英娘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恐慌地看着医生。

    “好好劝劝你女儿。”医生小声地说着,露出恐惧的表情“如果只是受凉感冒,打两针青霉素准没事,可是心病难医啊,她身体那么单薄,这样下去小命都危险啊。”

    凤英娘吓的眉头紧锁,焦急万分。

    “凤英娘!好好劝劝你女儿,把心思打开,多煮点汤汤水水的给她吃”医生一边嘱咐,一边用手安慰地拍拍凤英娘。“好了,我还要去别的村。”然后又匆匆走去。

    “谢谢你了,赤脚医生。”

    老太感觉手脚凉了半截,可还是鼓足了勇气朝屋里走去。她按照医生的吩咐用热毛巾焐在针眼处,轻轻揉了揉。

    凤英感觉胀痛逐渐在疏散,快活到了心里,她舒服地叹道:“娘!——”随后闭上眼睛,感觉母亲在身边特温暖,不害怕。

    老太一边帮她轻揉着,一边心疼地看着女儿那憔悴安静入睡的面孔。凤英渐渐熟睡了,老太没有打扰她,悄悄地去灶下升火,煮了半锅稀饭,肉包子放在蒸架上重新蒸了一次。老太一边做事一边寻思着要和女儿好好谈谈心,好好开导开导她。所谓心宽体胖,心思打开了,身体也就自然好了,老太这么想着。

    凤英睡了一觉醒来,感觉身上不那么火了,可能是退烧的原因。她乏力地睁着眼睛听见母亲在外屋里轻悄的小动作声,知道母亲还在这,觉得很安慰。知道自己身体很虚,不愿再想太多的事了,静静地躺着,乏力的目光朝屋里的家具看看再朝窗户外随风摇摆的树叶看去。母亲悄悄地进了房间,伸头朝床上探去。

    “哎哟,醒了!”老太轻声地说着,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凤英的头,发现额上不热了有点冷汗。“退烧了!”老太高兴地说着,然后仍轻声细语地“我煮了稀饭,包子也蒸了,我去盛碗稀饭放点糖拌拌给你吃,再带个肉包子好不好?”

    凤英犹豫着,没有回答。

    母亲立刻起身:“我去盛来。”

    凤英也没有反对。

    凤英在母亲的照顾下,喝了一碗糖稀饭,吃了一个热乎乎的美味大肉包之后,安静地靠在床上息着。母亲坐在床边看着她,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凤英!其实生点小病也没什么,你恐怕还是心思太大了?”母亲试探地问着。

    凤英立刻又露出很不愉快甚至是绝望的表情,低头不语。

    “志强,很长时间没回来了吧?”母亲仍试探地问着。

    提到志强,凤英真是痛不欲生,内心的委屈一下喷发出来,大哭了起来:

    “妈!志强不要我了,怎么办?”忧伤而无奈地向母亲诉哭“他是我的男人,是我的天——他不要我了,怎么办?——”无奈地哭着。

    “他说了不要你了吗?”老太更加焦急地问。

    “他都半年都没回来了,一定是不要我了。”她继续哭着。

    母亲很难过,感觉很操心,可坚强地按耐住自己的情绪竭力劝说女儿:

    “不要多想,或许是工厂忙呢?”带着笑容劝说。

    “不可能,一定是嫌弃我了,肯定是嫌弃我不生孩子。”疑惑地注视着母亲“娘!我怎么不怀孕啊?银花迟我一年结婚都要生孩子了,我怎么不怀孕呢?”

    母亲也觉得很悲哀,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看了看憔悴的女儿勉强地微笑:

    “有人怀孕是很迟!”老太抱着女儿在她背上拍了拍,苦酸从心底抑制不住地流露到脸上,闭紧嘴巴把气息压了下去“以后会怀孕的,别着急!”

    “以后?——”凤英又委屈的哭起来“以后,他都不要我了,还怎么怀孕啊?”

    “他不要你,咱还不要他呢。”母亲气愤地说着“那就跟他离婚,娘给你在城里介绍一个,咱也不待在乡下,在城里扫厕所也比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儿强,走的路都是镜光的水泥路,比踩在乡下的烂泥里要好百倍,我一个老太婆在城里待惯了都不想回乡下了。”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别人都不敢说,也只有母亲为了确保女儿的性命才敢这么说。母亲继续说着:

    “如果志强真的不要你了,娘给你在城里介绍一个,找个实在点的,年龄大一点会疼人的。”母亲突然惊炸了起来“哦!十三中李老师人不错,他老婆前年生病死了,他带着一个儿子,儿子八岁了很可爱,我特喜欢他。”老太又惊叫了起来“哦!今天包子就是李老师买的。”

    凤英到现在还能回味出包子的美味呢,她还真是很感激买包子的人。母亲又继续说着:

    “只是李老师年龄大了点。”老太又自我安慰似的说道:“年龄大点好,会疼人。再说如果人家年纪轻又怎么会要乡下人呢?”

    凤英出神地盯着娘的脸看,仿佛娘的脸上有着某种闪亮的希望。是啊!谁不希望往城里跑呢?在城里生活多光彩!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在城里扫马路,扫厕所也不比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儿强百倍。如果有那种可能,如果志强果真不要自己了,还真情愿进入城市呢。

    “如果你同意,我回去跟他说说。”母亲精神很振奋地说着。

    凤英看着母亲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不过她隐约感到生活中还有某种希望,没她想的那么悲观,不再害怕因为志强的抛弃而无路可走了。她舍不得志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留恋那份感情。如果志强不要自己了,他能那么狠心,而自己又何必为一个铁石心肠抛弃自己的人念念不忘呢?

    老太见凤英有点这个念头很是高兴,至少凤英不会钻进那个致命的牛角尖里憋死。她趁热打铁似的继续说道:

    “娘给你做主。”拍拍凤英的手安慰地说道:“娘给你把事情办好就找那臭小子离婚。”

    凤英看着娘仍没有做声,不过老太从她那闪亮的眼神里看出她已经答应了。

    在母亲竭力的劝说下,让凤英感觉生活中还有别的出路,她平静了很多,增加了生存的力量。她深爱志强,却又很恨他,如果真的不要她了那就像母亲所说的那样,咱也精彩地活给他看看。母亲见女儿安静了许多也放心了些。

    老太陪着女儿多说一些振作精神的话一直到黄昏。这一整天,凤英的心情好了很多,听话地吃下母亲为她煮的食物。老太见女儿心思已打开,神色焕然一新也是特别的安心,觉得今天这一趟真是没有白回来。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要想开点,真的离婚说不定还好些呢,省得在乡下活受罪。”老太振作精神地说着“我一个老太婆在城里待惯了都不想回乡下,又穷又累又脏有什么好?”

    凤英被母亲的劝说深深打动,透出闪亮的目光,坚毅的表情。

    “好好在家息着,听话,多吃点东西把身体养好!”然后又很不放心哀求似的继续说着:

    “我就养你这么一个闺女,将来病倒了,还指望你伺候我,为我送终呢!”

    凤英见母亲如此伤感和担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还属于母亲。

    “妈!——”伤感地抱着娘“就算为了你,我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老太突然止不住的眼泪涌出眼眶:

    “那我就放心了,”忍着眼泪含笑,摸了摸女儿的脸。

    “娘!天快黑了,你回去吧。东家要工作,孩子没看怎么行?”

    “是啊,东家的孩子没人看,一定要回去才是,只是娘很不放心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娘!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她坚毅地说着,仿佛带着某种仇恨或者说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老太见凤英对生存的信念很坚定,真的放心多了,临走时又嘱咐道:

    “一定要想开点,多吃点东西,后天礼拜天,东家休息,我再来看你。”然后很来精神地说道:“我一回去就替你办这事!”说话间直拍着凤英的手,竭力地给她最大的安慰。

    老太再三嘱咐之后离开了凤英家,又急促地往城里赶去。

    ( 文革婚姻:女人魂  p:///1/15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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