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救赎》让子弹乱飞(二)

    我迟疑着回头,看见黎锦微微点头,才不好意思地远远坐下,估计自己的神情略微有点像贾雨村面前的葫芦僧。邓繁荣好像有心事,喝口茶,不拘小节地咀嚼着溜进嘴里的茶叶,愣怔一会儿才自失地道:“老黎,你接着说。”

    黎锦待他安静下来才缓缓道:“前几年扩建,贷款数额太大,现在光还利息都成问题。老邓,说实话,你我都是被空降来的,我虽然早来几年但你了解本地,比我有优势。上次你提议改变校外那块地的用途,搞房地产开发,当时我还不同意,现在看来势在必行啦,具体怎么操作,这次会议上得拿出方案。征地手续要完善,拆迁补偿也要计划好,不能掉以轻心,很多农民拒绝我们的方案。”

    经过两年的较量,彼此都已经了解对方斤两,现在黎锦校长态度谦恭,慷慨交出土地开发权,但邓繁荣并没有露出异常高兴的笑容,胜利的喜悦深埋在心底,仅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心算极快,一副无奈的样子掰着手指道:“想解决财政困难,这是唯一一条路,每亩地补偿不过几万而已,搞房地产开发,至少升值几十倍。不过老黎,这里面也潜藏着风险。一是改变土地用途,得上面点头,地方政府那里,也要疏通;二是将来学校需要扩建,我们可就没有土地啦。”

    我事先并不知道黎锦的打算,觉得校长对书记的让步太大啦,可邓繁荣居然大赤赤地,没有一点感谢的表示,不由得怀三分轻蔑,想替黎锦报不平,张了张嘴才意识到,黎锦不是轻率之人,这样的场合推出这样的计划,肯定经过精心谋虑,自己别光顾着讲义气,破坏了校长的布局,马屁没拍成反而被马踢一脚不划算,因此没敢插话。犹豫之间,黎锦大概发现我神色有异欲言又止,鼓励我道:“有想法尽管说。”

    我看到邓繁荣也点头微笑,才大着胆子给他添堵道:“两位领导,本人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民情。但耳闻目睹也大致了解一点,现在玩拆迁可是高难度动作,钉子户不好对付,搞不好会死人的!周边的百姓,一心一意指望学校活着,轻易不会答应。一旦闹点过格的事儿,难以收手,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大学。”

    听了我的话,黎锦校长轻轻点头,把目光投向邓繁荣。邓繁荣喝口茶,轻蔑地一笑:“大学怎么啦,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老百姓成不了精,不必担心。”

    黎锦闻言也笑着道:“将来没有土地的事我看也不必担心,现在高考学生逐渐减少,以后恐怕招生都有困难,哪里还需要扩建。这事就这么定啦,等校务会议上通过以后,房地产项目麻烦邓书记亲自抓一下,你是本地人,操作起来比较容易。怎么其他几位还没到?”

    我应声说去看看,邓繁荣正默默地盘算,见我要走忙示意坐下,呵呵笑着对黎锦道:“老黎,你就是性急,得在这儿呆三天,还在乎一时半会儿的?”看看手表转头又对我道:“快中午啦,难怪我有点饿,介绍介绍,吃住怎么安排的?”

    这些早就安排妥当,而且按黎锦校长交代:邓书记讲究排场,把规格提高不少,因此我带点炫耀似的道:“黎校长的意思,领导们不带助手开闭门会议,所以把标准提高了一些。初步打算住豪华套房,每人每天一千,早饭免费,午饭晚饭为海鲜自助餐,每人每顿二百八十八,不含酒水。”

    邓繁荣略想一想,很客气地对黎锦道:“老黎,现在财政紧张,我看豪华套房就免啦,住标间,反正都是一个人,睡觉只需三尺宽,对不对?想两人睡自己去租双人床,哈哈!”暧昧笑过之后,转头毫不客气地对我说:“吃饭嘛,早餐和午餐可以这么安排,晚餐别弄自助餐啊,太简单了大家会有意见。这样办,牛副校长和朱副书记不会来,校领导只剩下七个人,你去定晚餐,午餐是海鲜,晚餐就山珍为主吧,每人照四五百元标准,外加两瓶白酒两瓶红酒,白酒不要茅台,五粮液或者泸州老窖就行,总之别铺张。另外,你跟负责人谈谈,可以跟他们签个长期合同,每年的校务会议都在这开。最重要一点,要确定酒必须可靠,不然我们自己带。老黎,你看怎么样?”

    这还叫别太铺张?已经超标准好几倍啦。可我做不了主,见黎锦校长含笑点头,明白只能推翻原来的安排。问题是七个人?我上哪吃去?

    邓繁荣又嘿嘿笑着道:“老黎,说实话,我也没几年蹦跶啦,有时候想想,就此退休还真不甘心,总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发挥过,一辈子当小媳妇,到大学来,又是半拉知识分子,不敢跟你们坐一起。现在行啦,我负责后勤、行政、基建这些粗活累活,你们搞你们的教育、学术。放心,干保障我有经验,咱们是搭档,保证不让你这大学者操心,齐心合力把学校打造成名牌,也是我退休后的安慰。”

    傻子都知道,后勤、行政、基建,哪个部门不肥得流油?他居然没有乐得冒鼻涕泡?还能冷静保持谦虚,修养不凡啊!黎锦含笑颌首,这时节,其余的校领导也陆续来到,大家打趣胡扯了一会儿,先去吃海鲜自助餐。然后领导们济济一堂,开始商量一年大计。

    从昨天开始,我里里外外地张罗,临秋末晚,居然没捞到跟领导们一起用餐。邓书记表面上客客气气,一到动真格的,压根没瞧起我这个校长助理。平日里我虽说没把自己这个破头衔当回事,但真的和司机坐一起,遥想领导们灯红酒绿,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因此决定带领司机们离开这儿,何苦在这儿做下等人。

    上车以后,我很留恋地回头望望私人会所,心里暗骂邓繁荣,老子早晚上这儿潇洒一回。情绪低落!沉思中我突然回过味来,邓书记讲的那个关于司机的笑话,什么意思!是否也讽刺我?

    校长助理,狗屁,无非一个跑腿的,说穿了和司机没什么区别。邓繁荣,一个土八路而已,凭什么那么横?带着三分无奈和七分抑郁,我率领司机们找了一家豪华饭店,当然没有领导们的私人会所气派,但也相当不错。点菜时我格外大方,反正花学校钱,记领导帐上。司机们不敢托大,围着我不住地拍马屁,宁作鸡头不作凤尾,在这群人中,我是老大!

    话虽如此,我却始终乐不起来,想起邓繁荣,越喝越窝火,看着其他人海吃。折腾很晚才带着大家回校,路上我感觉有点醉,因此提前下车。等司机们一走,夕阳如画,我慢慢走上一大桥,孤零零地看着春潮泛滥的湘江,心里更加郁闷。本质上说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一年多来,个人生活变故迭生,沦落在此实在情非得己。人生地不熟的,每逢独处,就有沉重的孤寂感,邓繁荣今天不客气,更令我深感被排斥。尽管黎锦待我不错,但毕竟还是寄人篱下,如果黎锦是皇上,我仅仅是他驾前的宣旨太监。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啊!落寞不期然袭上心头。桥下的江水无声远去,几艘货船吭吭哧哧的,身后的汽车懒懒而过,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一切都让人生厌。

    街面水泥地依旧散发着热量,不能久待,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桥头北侧的体育场工地上,农民工们干得正欢,茫然四顾,我突然看见不远处的白楼,南海道洗浴中心!顿时一激灵,不由自主打个冷战,身体马上开始有变化。那是本地一大景观!随时上演风花雪月的故事。今天周五,此刻——晚饭时间,应该安全。我犹豫啦,末了把心一横,左右张望一眼,低着头迅速下桥,溜墙根钻胡同,迂回前进到洗浴中心,在门口没做任何停留,直接闪身进去。

    边脱衣服边琢磨,这里的最高收费是八百八,本地最贵的,以后弄张餐饮发票,可以算在领导们的会议费里,不必自己掏钱。

    先在下面的桑拿房磨蹭了一会儿,服务员见我心不在焉,一个劲儿劝我上楼,我当然知道楼上有什么好东西,还用他提醒?可内心很犹豫,去还是不去?像哈姆雷特那句名言:活着或者死去,这是个问题!每一次进洗浴中心都会翻来覆去的权衡,一旦踏入这里,无论上楼与否,人就有原罪。曾经详细分析过自己,越有人劝我我越不喜欢上去,如果没人搭讪则十有**会主动堕落。听说这里有一种新奇的游戏,几乎可以媲美西门大官人的葡萄架!

    磨蹭够久啦,路过桑拿房门口时,我轻声对站在门口的男服务员道:“想洗个盐浴。”小伙子相当机灵,杨柳细腰外加眉清目秀,标准的东北纯爷们,形象和小沈阳绝对有一拼。马上紧跟着我道:“老板,这边请,您要全套的还是半套的,全套的八百八。我们这儿技术一流,小姐保证是极品,来全套的吧!有没有熟悉的小姐?其实,谁愿意找熟悉的,对不对,出来玩图的就是新鲜!您喜欢胸大的?个高的?瘦的胖的?要不然我帮您安排,保证您满意!”

    我板着脸点点头,他高兴极啦,悄声对我道:“走这面直接进包间,免得碰到熟人,我老乡才从北边过来,老年轻啦,长得贼水灵,接受过专门训练,活绝对地道。给您介绍一位?两位?不满意可以换!”

    我竖起一根手指再次点点头,小伙子更加高兴:“好咧!老板您等好儿吧!”

    一进包间我就愣住了:玻璃墙,玻璃吊顶,这就是传说中的炮房?据说是香港人的发明,一派意乱情迷的景象,宛若武则天的镜室。走进里间站水龙头底下,凉丝丝的自来水刺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盐浴有个屁劲!直奔主题吧。想到这儿,我连浴巾也没披,赤条条地走出来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继续打量。

    两匹长长的红绸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半空中打个结,一直拖曳到宽大的床上。红绸不是装饰,是一架华丽的秋千。秋千,和孤零零的圆床,是房间里唯一的真实。周围一派虚幻,光怪陆离,无处不在的玻璃映照出多重荒诞的时空,虚拟的时空像重重魅影,扭曲着眼前的真实,一切仿佛是为魔术师布置的。

    又仿佛置身于达利的抽象画里,床,像一架通往地狱的升降机,承载着我的**;我则像一具等待解剖的死尸,烘托着头上的秋千;而秋千,则像一缕袅袅的艳丽亡魂,像幻化在空气中的妖精。

    ( 男人的救赎  p:///1/1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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