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底线:金鹁鸪》第四章

    瑞中决定专程去江滩农场拜访,他没打算用正常收入为大茂交拜师礼金,有手艺在,这些钱慢慢地都会从灰色收入中赚回来,当前只是暂时向家里挪用。

    回到家中,瑞中立刻向老婆拿存折。春嫂是一个非常节俭而又很能持家的女人,长得端庄贤淑,瑞中要存折她还以为发工资了要往里存钱,随手就将锁在抽屉里的小本本拿出来给了他。瑞中知道她会心疼这些钱,没打算立即告诉她用钱的事,一切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他骑着自行到五亭信用社取钱,回来后为了暂时不让她发现,他把存折从那个抽屉的缝里塞了进去。

    春嫂向来钱管得紧,从锅灶堆闯出来问:“这个月补贴加起来多少工资?”瑞中敷衍说:“还和以前一样!”春嫂不踏实,走过去要打开抽屉拿存折看一眼,瑞中心里很毛蛊,觉得今天要有麻烦。

    果然,春嫂在里屋跳了起来,吼叫到:“你不但没有存钱,反而在里面拿了二百六元,你想干什么?”见走不过场,瑞中也只好和她摊牌,说:“对!我要用三百元钱!”春嫂急的面红耳赤,从里屋闯出来,大声吼叫到:“你要娶小老婆啊!用这么多钱?”

    看到不可理喻的老婆,瑞中也被激怒,他都后悔娶了她这样人。在节骨眼上,只能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我要为大茂请师父!”春嫂没给老公脸面,反而变本加厉地吼:“请师父要这么多钱?谁相信!”

    瑞中还是没有急躁,平心静气对她解释说:“这是押金,大茂学成了,会退给我们的!”。春嫂用极其刺耳的口吻说:“你大麦糠吃醉了?哪里有听到过这样的事!”说话间就在瑞中的几个口袋翻了变,搜走了三百元钱。

    瑞中早对老婆在家里的蛮横很是不满,他压着沉积以久的火气,对老婆说:“把钱给我!”春嫂理都不理,转身回锅灶头去做饭,瑞中忍无可忍跟进去,一把扭住老婆的手,很野蛮地从老婆围裙口袋里把钱夺了回来,咬牙切齿地说:“给你人做,就这样猖狂,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不给你点颜色,我就不姓施!”瑞中则头也不回骑着自行车走了。

    春嫂从来没有遭受如此的野蛮,一时情绪失控顿足捶胸、摔盘砸锅,闹腾了半天,看着摔碎的碗盆也心痛,在堂前坐了一会儿,气没地方发泄,又没人解围,干脆锁了门跑回娘家了!

    傍晚,瑞中回到家中,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估计死老婆已经回娘家告状了,他也没发火,从酒坛里舀了一勺装在碗里一口焖下,什么事也没有了!拿了扫帚把地上清理一番,绑上了围裙,到厨房为孩子们起火做饭。

    女儿才五岁,白天就寄放在奶奶家,天快黑了没人去接,她自己逛荡着回到家中。大茂和弟弟也相继放学回家,他们看到父亲在做饭,好奇地问:“妈妈呢?”瑞中气不打一处来,平时老婆个性强,各方面都是她说了算,今天发这个火也是忍无可忍,他对孩子们吼道:“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以后我会做饭给你们吃的!”孩子们知道爸妈肯定吵架了,大人情绪不好,三个孩子也受影响,他们站在堂前大气不敢喘。

    瑞中这次也犯了牛劲,他没有在意老婆负气跑回娘家,在心中挂记得是如何到江滩农场为大茂学武拜师,他等到了一个休息日,他怀揣三百元钱,推出自行车驮着大茂,前往七里之外的江滩农场拜师。

    虽然是上午,可秋老虎整的人闷热难耐,宋诚宇两头水牛被泡在池塘里养息,他坐在路边树下纳凉。一个糟老头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外人过问,突然间来了一大一少找这位“四类分子”,农场的一个组长立刻上前用异样的目光审视,虽然已经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尾声,但这位同志阶级觉悟还是很高,盘问到:“你哪里的?找他有什么事?”文化大革命走过来的人,对付这个还是很有一套,瑞中不慌不忙地:“建筑队,你放心,我们是劳苦大众,远亲路过,看一看就走!”

    幸好农场里工作的人对组长的做法嗤之以鼻,他们对这位积极投身文化大革命的造反派,经常旁敲侧击的数落,说他‘文革’抄家中饱私囊。组长也清楚自己以前的所为经常被同事恶心,如今年纪大了一些,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一反常态,很热情地将他俩引到放牛的池塘边。

    宋诚宇意外地看到瑞中他们到来非常高兴,他几乎搂着大茂端详,看他眉清目秀,鼻梁高耸,唇厚口方,手脚利索,且话语不多,也看出了家长施瑞中对儿子学武的诚意,他另找了一处比较阴凉草地坐下,和他们俩说:“你们有诚心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们,本门武学很有渊源,是南少林的拳法,据传南少林武僧曾跟随戚继光抗倭!”

    瑞中得知这武功有抗击倭寇的背景,毫不犹豫地把三百元钱交给他,说:“这是我们心意,不要退还我们了!”宋没有推诿,接过钱对大茂说:“你要好好学,你父亲花这么大的钱,就是鞭策你,要不然这些钱就浪费了!我的愿望很高,我希望你能成为本门的继承人!”

    瑞中听到了非常感动,自己的祖辈也是抗击倭寇战死沙场的英雄,现在儿子能学到曾抗击倭寇的武功,激动眼睛都有些湿润。

    宋告慰大茂:“你要好好读书,不要因为练武影响学业,本门武功一直低调,你们也不要张扬,至于习武时间这样安排,有空我去西塘教你,你们有时间就到我这里来,我们要利用好晚上的时间。”瑞中点头说:“这样最好!孩子就托付给你,做得不好,要打要骂不要留情面!”宋诚宇近三十年都没有这样精神过,他握着瑞中的手说:“从现在起,这孩子不只是你的儿子,也是本门的希望,我一定要完成我先父的遗训,也同样要感谢你的支持!”

    听了他的肺腑,瑞中真的感动了,他庆幸宝贝儿子碰上这么好的师父,又有这样显赫的背景,他跨上自行车,后座驮着大茂,仿佛看到了一个文武兼备的儿子,为家族带来无限的荣耀。

    中午,别人家里都在吃午饭,刚上小学一年级的老二,在家里一本正经地看住不到五岁的妹妹,担心她馋嘴,跑到别人家门前去讨人嫌。瑞中进门看到这情景,原本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搅和了,给了大茂一毛钱,叫他到小店里买几块市荷糕让弟妹先吃着。弟妹听说要买糕点,两人发疯似的往村里唯一的一家代销店跑去,把大茂远远地甩在后面。一毛钱只能买两块市荷糕,有弟妹的人懂事得早,给他们一人一条,大茂自己没得吃也没有怨言。

    春嫂负气跑回娘家三四天没有人去理会,在那里也是度日如年,她担心孩子,担心家里喂养的猪,她盘算着瑞中隔一天就会来接回去,没想到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来的迹象,不找个台阶还真回不去!实在憋不住,只好叫父亲去看看。

    瑞中平时疼老婆爱孩子脾气很好,可他牛劲上来也难转弯,春嫂和他过了十多年,知道他的秉性,也要给他台阶下,叫父亲出面去骂他一顿,问题就解决了。

    老丈人健硕开朗,为人敦厚善良,一个光头的形象保持了三十多年,六十多岁的人,还能下地劳动。今天中午他受女儿委托从五亭赶到西塘女婿的家中。进了门,看到瑞中在灶台边忙上忙下为孩子们做饭,对他长叹到:“你这是何苦呢?”瑞中一看是老丈人来了,心里明白老人家是来责怪的,他表情干枯,很随意地问候说:“您怎么来了?”

    老丈人自己找了一个凳子坐下,用抱怨的口吻,不着边际地指责道:“我这么好的女儿嫁给你,你却不好好待她!”瑞中是个倔犟而憨厚的人,老丈人这样的话没有使他屈服,很别扭地回话说:“是好,只要什么事都听她的就好!”老人家深知自己女儿脾气,在身边长大,她节俭的已经到了抠门的地步,虽为父亲都捞不到什么好,嫁给瑞中也真是难为他,丈人一脸尴尬地咕嘟说:“不管怎么样,她总算会持家吧!”

    “她那叫会持家?真正会持家人眼光会看得很远,不是一个铜钱像草帽一样大!”瑞中有意戳老丈人的脊梁骨说:“我每月给你弄两条烟抽,我敢说是飞马牌吗?还不是说,是一毛四一包的大红鹰!”听到这个,老人家也窝火,养她这么大,对自己这样抠门,还要女婿偷偷地买好烟孝敬。

    瑞中摆上几个菜,给他老人家倒了黄酒,两人喝开了,瑞中慢条斯理地说:“我要用钱,也是为了儿子!”丈人对瑞中的大方觉得有点过,捅弄到:“给儿子学拳,我倒不反对,可要给师父交三百元,是不是贵得离谱,这些钱要一年多省吃俭用地攒了!”

    瑞中睁大眼力辩到:“现在找正统的师父不容易,不给儿子点血本行吗?花几十元钱随便找个师父教,那是没有用的,我们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学过几招,有用吗?如果大茂以后武功高强,谁都忌讳三分,那个经济帐你算的过来吗?”丈人听了也有道理,现在这社会是要强一点,他往嘴里灌了一杯说:“我的女儿嫁给你,就是你的老婆,你要好好地待她!”瑞中诉苦说:“首先说明,没有打她,是她自己不可理喻在地上打滚的!我倒希望你能好好地劝劝她,待我好一点!”老丈人抓耳挠腮地:“不至于吧!”

    “我一个大男人,工资发了全给她缴了,幸好我有手艺,经常利用单位空闲时间帮别人砌个锅灶、建个房什么的,要不然我连抽烟的钱都没有!”

    两个人喝了几斤都不见醉意,可都意识到不能喝了,下午还有事做。瑞中从包里取出两盒西湖牌香烟说:“这是那天帮人家砌锅灶,一位体面的东家给的,我舍不得抽,你搞两包!”

    五角五一包的西湖香烟,老丈人看到了都眼馋,实在没法拒绝,高兴地放在口袋里,也不管他们老俩口闹的事,给外孙们每个人买了一根冰棍,逛回了五亭家里。

    女儿春仙正在帮家里摘蕃薯叶,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毫无表情地在跟前走过,她很想知道什么结果,见父亲没有理人就走进里屋,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父亲见了她一脸懊恼地说:“我都被你搞得没有面子,在家里‘挖私’抠门,连对老公也这样!”

    春嫂被父亲劈头盖脸地来了一下,很委屈地说:“你被他收买了?他那样野蛮地揪住我,我的手差点被他折断了,你都没有说他!”老父亲吹胡子瞪眼地对女儿:“你平时怎么对他的?”春嫂见父亲没有为自己说话,抹着眼泪说:“我节俭也是为了他那个家,没有用在我自己身上!”老人家没有被眼泪所动,继续责备女儿:“所谓一家女争两家气,瑞中是个大气而本份的人,你把他扣的那么紧干什么?”春嫂无奈地看着父亲不帮自己,窝火憋气地说:“紧什么,他还有钱没有交出来!”

    老头子听到这一茬,有点上火了:“他就不要活了!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你这样下去会日子很难过的,我不管你的事!”春嫂还指望父亲帮自己,没有想到去了一趟,反而被他收买,委屈的直掉眼泪。

    母亲看不下去,从厨房里出来说:“老头,你不管怎么样也要替女儿说话!”老人家在家里还是说一不二的,他很有威势地说:“女儿、女婿,都是自家人,谁错说谁!对老公抠门,对父亲也抠门!”春嫂对这话很不服气:“爸!你这样说就没有天理,我每个月叫瑞中买两条大红鹰烟,姐妹几个有我这样孝顺吗?”

    “可瑞中给我的却是两元八角一条的飞马牌,人家瑞中是用心在孝顺,而你是用数量!姐妹们条件没有你们好,有点孝敬的心意就行!”

    春嫂不服气地说:“这不证明了,他还是有钱的!我可只给他三块钱,他自己愿意贴我求之不得!”父亲听到这样的话更生气,甩手说:“你的事情我不来管,你还是趁早自己回去吧!”春嫂听到这样的话,气的欲哭无泪,说:“你们不替我做主,他会爬到我的头顶作威作福的!”

    “和你夫妻已经十年多,好坏你自己知道,我希望你不要太好强,也要让男人当家。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会给你来撑腰的,他如果乱搞女人,不要你说,我们都会去责备他!”

    父亲说完自己出去了,春仙一想也对,干嘛为这种事和他闹,即使被别人骗了三百元,也是为了儿子成长,他自己也够节俭的了。可自己就是拉不下面子回去,女人出来了,回去总要个台阶下,父亲出马都没有辙,以前最多一天就会来说好话把自己接回去,这一次觉得还真下不了台,他彻底的赢了,到了明天还不来接,也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回去。

    ( 男人底线:金鹁鸪  p:///1/1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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