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底线：金鹁鸪》第八章

    施山根远征福建时，在戚继光的麾下结识了一位生死与共的刀友，胡姓，长得虎背龙腰，人称“下山虎（胡）”，在战场上举刀头落，勇不可挡，可这辈子他命不好，被认为天生是个‘马前卒’料，凭着杀戮的人头数，领到的赏银到不少，可连个小头目也没有做到，别人加官进爵委任一方，他依然是个兵勇，难耐失落的感使他不想再为朝廷效劳，愤愤不平地回到老家开镖行谋生。无处落脚的山根早就知道这位大哥的能耐，登门叩拜后就投在他的门下为其走镖开路。

    小凤持家井然，天赐的师爷也想不出什么周全的计谋对付，他只能绝望告诉宋天赐，暴力抢夺是唯一的办法。宋被欠在花柳酒巷的钱催得没地方躲，不得已找到了‘虎哥镖局’。

    下山虎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蛮汉，在军中没有重用，肯定会有他自身的原因，接到这样的无妄之事，他还觉得很简单，只要选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叫弟兄们蒙着脸把宋家的家丁干掉，一个娘们没有搏鸡之力，无需大老爷们去对付，他欣然接下了这摊事。

    下山虎多少知道一点宋家主事的娘们请了强悍的家丁看护，他要山根到时一同前往，速战速决！山根在南少林呆了日子不短，虽没有解脱情缘，但知道什么叫做行善、什么叫做恶，他断然拒绝‘虎哥’的要求。下山虎也没有强求，自恃武功高强，也无需他来帮凑，按照宋天赐师爷拟定的日子前往宋家洗劫。

    山根隐约地听到了‘虎哥’这档子无妄之事是要去搅合宋家人财物纷争，他几乎都吓出了冷汗，那个当家的可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为了小凤的安全，他没有选择，只能不动声色地跟在下山虎一行人后面。

    夜深人静，天赐和他的师爷带着镖局弟兄冲进宋府，巡夜的几个家丁很快被他们放倒，为了防止惊动其他家丁，一帮人分头挡住几个道口，下山虎等几人迎着火把，随天赐闯到小凤的卧室。

    小凤听到外面的杀戮声，早已起床带着儿子准备行装逃跑避难，可天赐已踹进了房门，而且被他扯住了衣襟，动弹不得。天赐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拿出地契和银票，要不就叫你好看！”

    小凤本能地护住受到惊吓的孩子，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发号施令惯了的她，在今天这样强势压迫下，说话也是色厉内荏，回敬说：“你向你父亲去要！”

    天赐露出了得意狞笑，父亲住在数十里之外的地方，尽管他从来没有向着自己，可他老人家要想过来喝斥，那也是明天的事了，天赐仰仗着一帮豪杰，有恃无恐地对小凤说：“你拿还是不拿？”

    师爷见小凤还是无动于衷，给了下山虎使了一个眼色。下山虎拿人钱财当然要听命于他，一把抓住缩在小凤旁边的孩子，天赐咬牙切齿地说：“这反正是个野种，你不拿出来就搞死他！”

    母子连心，小凤不想自己和山根生下的儿子受到伤害，只好妥协，声嘶力竭地说：“放开孩子！地契和银票在神龛底下！”宋天赐咧嘴狞笑了一下，对着下山虎说：“看着他们，我去看看！”

    山根在暗处看到自己心恋的女人和儿子遭受如此蹂躏，急得怒发冲冠，冲进房内对下山虎说：“虎哥，快放开孩子！”‘下山虎’还以为他来搅局，很懊恼地说：“你自己不干，也不要断绝别人的财路！”

    孩子遭惊吓的哭泣声震撼着山根，他提高声调吼道：“你把孩子放了！”下山虎听到这样的语调，气的快要跳起来，扯下挡脸布说：“你疯了，我是你生死与共的大哥！”

    “是大哥也要放下孩子！”山根依然情绪激动，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不放下孩子我就不认你这个兄长了！”

    下山虎都傻了，一团火气冲上来，吼道：“你打得过我吗？”山根丢掉扑刀，两手抱拳行，说：“我这些年南少林不会白呆，今天我们就来试试！”下山虎也丢掉了刀，两个人还真打了起来，不一会功夫，只见外面火光冲天，山根惊恐地说：“不要打了，你也被出卖了！”下山虎鼻子也闻到了一股松子油的味，而且还伴随着火光，感觉是不对劲。

    原来天赐拿到了地契和银票，照师爷的意图，把早就准备好的松子油泼在小凤的厢房外，然后放火焚烧，达到毁尸灭迹目的。

    下山虎愣住了，山根催促他说：“别愣了，快拿一条被子盖在头上，抱着孩子冲出去！”

    下山虎也是个善良的人，被山根提醒后，迅速在床上抓起一床被子铺盖在头上，抱着孩子向门外冲去。山根也拿起一床被子盖在头上，抱着被大火吓的不醒人事的小凤扛在肩上冲出火海。

    为了避免天赐叫人追杀，他们朝一个方向漫无目的的跑了一阵子。下山虎越想越气，在这一带还没有人敢耍他，这小厮他活腻了？他对山根说：“我也不知道你那根神经抽搐了，为了这对母子，连兄弟情也不顾！”

    山根不想和他解释那是他的孩子，前因后果的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明白，只能向他道歉，说：“虎哥，我只是看到孩子太可怜了，你对一个能有反抗能力的大人，我就不会这样对你了，要知道我在少林寺呆了那么长时间，有那么一点慈悲心在作怪！”

    下山虎放下孩子，说：“接下来的事我不管了，他们肯定还要追杀，这娘们和孩子宋家是回不去了，你自己要做好人，那就给你了！我要走了，我要找那个天赐算账去，他敢失信与我，如果说不清楚我要他好看！”山根一把拽着下山虎的衣襟说：“虎哥，不要再杀人了，罪孽深重啊！”

    “我知道，谁愿意杀人，他摆明了要杀我！”

    山根指着孩子说：“他们要杀的是这两位，绝对不是你，你那么多弟兄在那里！”下山虎想了也是，放火是安排好的事，也许是自己弟兄点着的，他对山根说：“可我差点被烧死，那我也要向他索要三倍的酬劳，要不然不解恨！”他在气头上，山根也不再劝他，点头说：“好的，你先走吧，我暂时不能回你那地方去！”

    “后悔有期！”下山虎抱拳施礼，身影瞬间淹没在夜幕当中。

    下山虎赶回到宋府，那里依然火光冲天，一片祖上留下的豪宅烧的荡然无存，也不知多少人被无辜地葬送火海。很多老百姓都在围观大火，他的弟兄也早就扯掉了夜行服，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他们的大哥，下山虎威风凛凛地走过去，一个弟兄见着了，上去说：“虎哥！天赐已经跑了，他抽了一张银票给我们！”说着把银票递上。下山虎借着火光一看，是张大票，他什么也不说了，朝弟兄们一挥手，几十号人快步赶回镖局。

    这么多年来，山根第一次这么兴奋，他右肩扛着心爱的女人，左手抱着儿子，走路生风，趁着月光，想尽快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一个多时辰过去，小凤渐渐地清醒来，她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恐惧，身子被人驮着，走在荒郊野外，还以为今天就是人生的绝地，她不想向‘歹人’求情，人如行尸走肉，无声无息地任凭摆布。

    深更半夜，孩子醒来，因恐惧而哭啼，还好有一床被子，山根轻手轻脚地用它把小凤裹好，自己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儿子安抚他说：“不要怕，爸爸在这里！”小凤听到这话，忽地坐起来，惊讶地问：“你是山根？”

    山根激动的说不出话，放下孩子，从怀里取出了那个饕餮玉佩塞在小凤的手里。小凤犹如处在梦境当中，急促地问：“你真的是山根？”山根哽咽说：“是的，今天好险啊！”

    小凤嘶声力竭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山根迅速搂住受到惊吓的小凤说：“很久了！”小凤哭诉说：“你为什么不来找，只从天赐有雄性后，我每天担惊受怕，在那里度日如年，总担心他们要来害我们母子，没想到他今天真的下手了！”山根极力安抚她：“有我在，你们以后不要害怕了！”

    小凤掐大腿有疼痛感，才知道这不是梦，她拉过孩子，对他说：“孩子，母亲和你说过，你有个父亲在很远的地方，他在我们危难的时候回来了，快给父亲磕头！”

    六七岁的孩子一脸茫然，朝坐在地上的山根磕了三个头。山根难掩心中对他的疼爱，再一次将他搂在怀里。

    夜深了，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简陋的客栈，山根把母子安顿好后，连夜赶回镖局向当家的借银。‘下山虎’在睡梦中被山根搅醒，他对这位兄弟的所为百思不得其解，对他说：“你要找人成家，也找个年纪轻的，那娘们三十来岁了，你犯的着吗？”

    山根依然不和他解释，对他说：“你借些银子给我，我会还你的！”下山虎拿出了一张银票给他，说：“都是兄弟，钱是不要还了，你南少林那点东西还真不能小看，什么时候也让弟兄们学几招！”

    “没有问题，想学就来！”山根拿了银票，风尘仆仆回到客栈，此时，天已大亮，小凤看到他脸上的几杠刀痕，和想象当中的那位山根判若两人，要不是那饕餮玉佩，绝对不敢马上扑到他的怀里。

    两人分别数年，然而至诚相爱至今，相聚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距离感，都发誓今生今世不再分离，无奈宋家媳妇名份瓜扯，必须避人闲言，只能到山里安顿家园。

    山根是个穷人家里长大的人，对生活很容易满足，只从得到下山虎鼎力支助，他在大山深处置了地建了房。小凤处事精明周全，使单纯的山根很快地找到做家长的感觉，男人强悍，女人和孩子也不要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在世外桃源，开始他们清苦而又充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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