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未婚妻,在我的营帐中照顾我,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么?”
晏既似乎很赞赏观若方才的行止,在高世如对观若怒目而视的时候,还俏皮地朝着她挤了挤眼睛。
“反而是裴夫人在这里久留不便,若是再废话下去,被人发觉了,那可就不好了。”
世人对女子的要求总是比男子更高,高世如出现在这里的事若是被人发觉,一定比晏既更麻烦。
高世如收回了她的手,再也没法保持方才的平静和理智,“晏明之,你分明知道我今夜过来寻你是为了什么事,你要我直言,你也不要再和我打哑谜了。”
晏既终于放下了笔,像是要和高世如好好谈一谈了。
“那么裴夫人便先同我说一说你的条件吧。”
高世如唇上挂上了一抹冷笑,“我原来只有一个条件,我拱手送给你河东之地,你替我灭了裴氏,而后娶我为妻。”
“不过如今,我又要添上一条——”
她伸出她保养得宜,如水葱一般的手指再一次指着观若,“你亲手杀了她!”
她话音刚落,晏便既将案几上的砚台随手掷了出去,掷在了高世如的手臂上。
砚台中的墨汁虽不多,却尽数泼在了高世如华美异常的衣袖上。
夜间与人私会,还要穿着这样的衣裳,真是司马昭之心了。
那砚台应声落地,碎成了两半,可惜了那一方松烟墨。
“拱手送我河东之地?裴夫人是看大了自己,亦看小了我。”
晏既冷然道:“裴夫人方才说的条件,我一个都不会答应。看来裴夫人今夜虽然冒险前来,也并没有任何诚意,既是如此,便请回吧。”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如方才落地的砚台,掷地有声。
亦有星星点点的墨汁溅到了高世如姣好的脸庞上,令她不可置信的神情,更多了几分滑稽。
她捂着自己的手臂,似乎还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情形,“三郎,你从前待我分明不是这样的。”
“你在太原那几年,我并非是没有联系过你,只是我每一次给你写信,都会被我父王拦下,他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将我禁足过几次。”
她的语气更激烈起来,“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雍王府的那些下人们,他们都知道的。”
“你若是介意我腹中的这个孩子,我一碗药将它送走就是了。”
“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一想起裴氏父子的猪头模样就觉得恶心,我明明一直都在喝避子汤,我……”
晏既打断了她的话,“裴夫人以为自己为何有资格同我合作?凭你口中的这些虚情假意么?”
“你寄给我的信,唯有一封能到我手里,只有你自己知道那是为什么。”
“我也根本就没兴趣去打听你从前在雍王府里的事,因为无论是真是假,我都根本不在意。”
他知道的是前世今生她都伤害过他,亦伤害过他的阿若。
她嘴里的这些话,他不会相信半个字。
“裴夫人,请你清醒一些,不要再沉溺于你自己的臆想中了。”
“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我看你,就像是你看我一样,只看彼此有没有能利用的价值而已。”
高世如终于冷静了下来,像是揭下了一张面具一样,神色冷若冰霜,“裴沽没有多久能活了,你有几重把握,能保我无事?”
他们终于能好好地谈一谈这件事了,“那就要看裴夫人能配合我多少了。”
高世如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晏明之,其实我未必要同你合作的。裴倦是裴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很听我的话。”
“听话的是狗,不是狼。你将一只狗放到狼群中去,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他睨了一眼她的腹部,“更何况,你肚子里这个,亦是他的竞争对手。”
她是裴倦的继母,能有什么牢不可破的情分。利益面前,不过都是散沙。
“我说了,这个孩子我可以不要的。若是我决定要将它留下来,那也是因为它能让裴倦变的更听话。”
观若听的有些烦躁起来了,她说了半日,到底还是没有说她到底想如何和晏既合作,她真正的诉求是什么。
晏既回她,“我也说过了,若是裴夫人只愿与家畜为伍,那也是你的选择。”
“裴沽没有多少时间了,其实也是裴夫人没有多少时间了。”
“裴倦的威望究竟如何,能整合多少兵马,不要说与我抗争,只说与裴氏的众多庶子相比,他究竟有几成胜算,想必裴夫人比我要清楚。”
高世如此时的傲气,不过是一层纸,轻轻一戳,便被戳破了。
她根本没有什么能和晏既谈价钱的余地,她今夜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她腹中被她不断厌弃的孩子。
晏既需要利用这个孩子和高世如来暂时稳住河东的局势,她此时总该看的明白了。
“我要你帮我,成为河东之地的萧翾。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小小河东之地,只是你心中版图的小小一块而已。”
“我已经厌倦了作为男人附庸的生活,只有权力才是最真实的东西。若你可以允我,将来河东之地是我的,亦是你的。”
这一点其实并不在晏既的意想之外,他原来就是打算让高世如来做河东一地的“太后”,垂帘听政。
再在他需要的时候,将河东之地拱手交还到他手上。
但是高世如既然是这样想,那她就是永远也成不了萧翾的。
她说她不想再依附于男子,可是她得到这一切,原本就是因为男子。
萧翾可从来都没有和男人做过这样的交易。那些想要凌驾于她之上的男子,全都被她杀干净了。
晏既笑了笑,“若是裴夫人能早些提出自己的诉求,也不必耽搁到如今了。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要把裴氏的这些邋狗全都清理干净,也是件麻烦事,将来我再回河东的时候,裴夫人也一定要遵守诺言才行。”
若是想体面地活下去的话。
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裴氏的人究竟长了几颗心。
“裴夫人对裴家众人的理解,要比我更深刻的多,那我便先等着裴夫人的消息。”
“还有裴沽的事,裴夫人也该多多留心,这就不必我提醒你了。”
高世如重新戴上了风帽,她的语气终于干脆利落起来,“我亦是从皇权中心走出来的人,我知道该怎么做。晏将军放心就是了。”
她转过身,在看见观若的时候,眼神又顷刻之间变得凌厉无比。
满口权力天下的人,到底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一个小小女子,“殷观若,说要给你的礼物,我还没有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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