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群人擦肩而过,王小川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这几年青苗法几乎废除了,我听说南面的官员、西北秦凤一带的官员,无论新党旧党都在拼了命的抵制,所以官府已经多年不给官员压任务了,大郎,现在看到的景象还算好的,那位‘拗相公’执政的那几年,那才叫一个惨,如今多年过去了,天下间农夫提起那位拗相公,没有不咬牙切齿的。”
周毅哼哼:“前两年是好,可如今知县大人要离任了,所以今年对青苗法的执行突然严苛起来……酷法之下,今年乡下怨气深重,庄户们群情鼎沸的,你们这些衙役,大约离城十五里,便不敢再深入了。”
时穿听出了一点意思,指点着周毅问:“这么说,咱们这次出来抓捕,多少会有点阻力吗?”
周毅低着头,把目光盯在脚尖上,边走边说:“如今,村里见到衙役进来,都以为来催缴青苗款,性子弱一点的还知道躲避,让你找不见人;性子烈一点的,则直接拿起锄头跟衙役争执起来。曾癞子杀了人,却没有跑远,大约就是这个原因——我听说他姑姑这几年把庄子里的青苗款都揽下了,庄户因此很感谢。
哼哼,如果不是碍着她姑姑,咱也不会惊动县衙了……我家兄弟七八口,拎把锄头刨个坑,也把曾癞子埋了,没账。”
果然,离城越远,越能感觉到乡间那种对衙役的敌视,那些田间耕作的老农见到这三位官人走过,纷纷直起腰来,扶着锄头警惕的望着这一行人,而屁大的小孩则快速在田间窜动着,大约是受家长的嘱托回村报信……
时穿在马上摇晃着脑袋,叹息说:“据说变法是好的,青苗法的设立是为了帮助老百姓,但新法实行几十年,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只要能喘一口气,就用这喘气的力气憎恨官府。‘丰亨豫大’,这表面的繁华胜景之下,涌动着憎恨的浪潮,什么时候这浪潮翻涌起来……想一想就让人浑身发抖。”
崔庄的情形也是这样,时穿沿着大路靠近了崔庄,如果不是庄口有海公子的黑仆与印度管家迎候,大约村民们会抡起锄头,阻止这三位官人进入村中。
昨天提前赶来的管家纳什蹲下身子,按印度习惯用脊背做椅凳承接时穿下马,等他直起身来,便殷勤的汇报:“主人,船上的贵重物品已经存进库房,邻居崔姑娘已经听说海公子把房屋转让给了大郎,她很高兴,认为主人获得了这套房子是她的幸运,还说,主人如果过来的话,一定请你过去做客。”
时穿仰头看了看天se,招呼两名随行人员:“好吧,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歇脚。”
王小川望着时穿,脚下迟疑:“大郎,你跟门g县尉说,只要几天就能抓人犯回去,如今,天se不早了,我们再一歇息,回城恐怕要赶夜路了。”
时穿跳下战马,笑着回答:“我那话不是跟门g县尉说的,是跟黄娥姑娘说的,如果我说出去两三天,恐怕黄娥姑娘会坚决不肯……如今既然出来了,什么时候回去,就由得我们了。
进去吧,这是我的新家,得到这份产业,我还没有来过呢,你们跟我一起坐坐,吃顿饭再走。”
时穿这座院子跟崔小清的城堡式别墅毗邻而居,站在屋门还能见到崔小清院门前,那尊依旧竖立的巨大假山石……管家纳什看到时穿在眺望假山石,赶忙过来解释:“主人,我打听了,自崔姑娘住到这里后,原来的一些庄户欺负她是女户,又欺负她从桃hua观净身出来,有点不服气,所以当城中破落子过来sao扰的时候,庄户们都在袖手旁观。
但自从门前多了这一尊假山石后,情况立刻不一样了,城中的破落子、泼皮、无赖不敢再上门,庄户们也恭顺了许多,所以崔姑娘决定不挪动这尊假山石了……如今主人也在这里置办了产业,崔姑娘就更高兴了……主人,我们也有些属于自己的庄户,你要见一见吗?”
这座庄子之所以称为崔庄,是因为附近七成的农田属于崔小清。连带着,住在村子里的农户多是崔小清的佃户,海公子也在附近拥有八十亩地:包括三十亩旱田,五十亩坡地。这些田产连庄中的院子一块打包,赠送给了时穿。但海公子拥有的土地数量,在村中不算大户,连中户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地主而已。此刻村中,比时穿土地数目多的人家有十几户,崔小清欢迎时穿的到来,大约是因为时穿那恐怖的武力值,能够给予她支持。
海公子的这座小院是用来藏身的,所以外表看很不起眼,站在外面眼瞅外墙,虽然高,但似乎很单薄,不过,海公子十年经营岂容轻视。进入院落会发现那堵墙壁的厚实——哦,不过是墙顶处特意选用了单薄的石块,以至于从外面看,似乎墙很薄,但从里面看,每块石料都有一尺的厚度,这厚度简直是堡垒标准了。
这院子的布局也很特殊,一旦乡间有事,这座小院会立即连同附近的几座小院,以及崔小清庄园左右的大户院落,构成一组复杂的防御群……也许正是这种原因,崔小清的父亲默许了海公子留下这座院落。
管家纳什一路走一路介绍,这院落有点类似四合院,三进的宅子,每一重宅子都用厚重的石墙间隔,留下狭窄的石门作为出入的通道;每座石门边,都yin险的布置了一些便于伏击与暗算的藏身点——整座宅子如果关上厚重的院门,每前进一步,都能让盗匪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代价不是小股盗匪所能付得起的。
时穿用手指弹着院落内一扇厚木门,木门是用hua梨木,真够奢侈的。管家纳什躬身在一旁解释:“乡里的屋子不比城里,城里有坚固的城墙保护,所以城内民居,院墙修的单薄。乡里头,百姓的房子防贼是最后根本,所以外墙修的坚固高大,内墙院门尽量狭小,以便令人出入艰难。
这宅子是公子特意设计的,只是三进的院落,有点格局太小,没办法,居住在乡间,以不事张扬为首要,咱不能过于惹眼,是吧?”
旁边的王小川与周毅感觉不到木门材料的差异,他们只是为院内的建筑格局而吸引,这年头农舍多数是泥巴做成的,有钱人则直接用木料,像海公子这样,纯粹用巨石砌屋子,而且其建筑风格充满了胡人的味道,让两名出身贫寒的小青年震撼的说不出话。
时穿收回了指头:“我很满意,让那些佃农上来吧。”
时穿名下八十亩地,租种的佃农也就四户而已,其中三户租种那三十亩旱田,一户管理那五十亩坡地,这四户人家男男女女,挤满了院落,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平常的日子似乎过得不错,有几人脚上的布鞋都很新,每个人的衣服也没有见到补丁。
四户佃农见过新主人,管家纳什在一旁介绍:“主人,咱家虽然地少,但之前海公子下了大力气,那三十亩地都修了暗渠,挖好了井,还设置了蓄水池,即使天旱,池边放个水车,三十亩地,收成都不错。
至于那五十亩坡地,海公子余出二十亩来做了果园——这里离城近,那果园栽种了四种水果,卖不完的水果还可以制作果酒,因为有果酒这项收益,别看我们地少,可咱家佃农,过的比方大户家好。”
停了一下,管家纳什补充:“方大户的屋子在崔园南侧,他的屋子也是公子亲手设计的,整个崔庄除了崔小姐的土地,就属方大户土地第二。”
此外,村中还有织布坊一座、瓷窑一座,村中大户都有参与,所以田土虽然少,但大家日子都还过得去,尤其是两座制作坊,一座棉布一座丝绸,附近的媳fu子都愿到制作坊做工,本庄的男丁娶媳fu从不发愁,不少人家中都是一妻一妾。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小妾多数都进入制作坊里挣钱,海公子此前曾经调笑,说崔庄的两座制作坊是妾室加工厂,里面干活的全是妾室。”
看来,虽然上头政策不好,但大宋民间还是很富足的,这座小村落,在海州城周围的县乡中并不起眼,却也衣食无忧,呈现出一副享乐气氛——但这样的富裕,依然忍受不住上面的盘剥,上面的搜刮手段该有多么酷烈?
时穿背起手来,摆出一副地主大老爷的模样,跟他的佃户聊了几句,摆手让他们退下,佃户家的媳fu子端来几盘果脯,这是时穿自己果园出产的,老管家则拎来几瓶果酒,并搬来账本,让时穿审阅:“大郎,海公子酿的果酒一直没有对外销售,果园里只往外卖果脯,以及新鲜的水果,这几年果酒越来越积存的多,如今海公子走了,施家那里头是否按照常例,送去一批果酒应酬?”
时穿询问:“往年这些果酒是如何走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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