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英雄传》第135章：李楠

    我在李楠家尴尬地冲了澡，穿着她的大浴袍出现在她的面前。李楠看了哈哈大笑，她说自己从网店看到这大浴袍，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当时直接就拍了，邮过来后怎么看怎么感觉呆头呆脑的，好在厚实，就留下了。
    “结果今天我豁然开朗，原来浴袍一直在等待它真正的主人到来……哈哈！”
    我照照镜子，“不是蛮好的吗！就是这个带耳朵的兜帽有点滑稽。”
    “看到了你结婚二十年之后的样子。”李楠总结道，“好的，就送给你了！”
    这时已经快八点，我准备就寝，大伯却提议一家人出去散散步，饿了就吃点小吃权当晚饭。她爸妈认为如果不吃晚饭，似乎就是招待不周。
    拗不过他们，于是我又换好衣服一家人出门，在小区前面的公园散步，这里是一处环湖公园，旁边有小山丘，整个氛围静谧安宁，很有些我们学校杏花静思园旁人工湖的意思。我跟李楠说其实杭州西湖的夜景也不错，抽空她和洋洋可以夜游苏堤。
    李楠则担心杭州杂志社那边工作强度大，自己能力是否应付得来。我倒觉得强度不是问题，毕竟论吃苦耐劳谁也没有刚毕业的大学生强悍，如果能尽快上手，往往都是一个顶仨用，只不过是经验上欠缺一些罢了。
    说到工作经验，我不禁想起了顾媛媛小组里的摸鱼先生胡海峰，他也是死得冤枉……从摸鱼先生的例子，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人生可以输出的能量是有一个平衡点的：
    年轻时有干劲没经验，中年有经验又没了干劲，开始摸鱼；当业务骨干挨累却踏实；搞门路拉关系手上清闲却很累心；当上领导收益大风险也大；不当领导实惠少但也不操心……总之别自以为是，也别自惭形秽，每个人输出的能量都差不多……儒家讲求精进，道家讲究平衡，无非都是在总量一定的基础上，分析得失损益。
    地道一些的公司会从总量上去考虑员工个人问题，不地道的商人就会隐瞒总量问题，盼着你能在失衡中为其创造更多价值，至于最终失衡的后果，他们就不管了。
    ……
    这一路上，大伯还给我讲了这座城市的一些历史和特点，讲了他家周边环境的变迁情况等等。我想起也曾经这样和飞鸟走在他的城市里，一样的四处闲逛，边走边聊……。在我和李楠的坚持下，我们没有吃夜宵，伯母也说我这一天挺疲惫吃夜宵不如早点睡觉好，于是大家回家。
    不到十点我就舒舒服服躺在了李楠家的大沙发上面，被褥和枕头都是李楠曾经用的东西，干干净净却免不了带着李楠的气息。
    互道晚安后大伯、伯母回了房间，李楠也冲了个凉然后回房去了。
    然而过了约莫十分钟，微信响了一声，“进来！”是李楠发的。
    我回复，“不敢！”
    大概又十分钟，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身影悄悄溜到沙发边上，一下钻进了我的被窝，热乎乎的小脸贴在我胸口上。
    “你出来干嘛！”我小声说。
    “睡不着，抱会儿。”
    这样抱了一会，她又悄悄起身。
    “这次回去好好睡觉吧。”我说。
    她没有去睡觉，却蹑手蹑脚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返回来对我说，“去阳台上！”
    真不知这丫头搞什么名堂，没办法我也只好跟过去。
    我们轻轻拉开阳台隔断门，进入后反身把两道隔断门都关紧，然后打开阳台窗子，迎着夜风看环湖公园的灯光，远处还有大桥，楼宇的亮化，让整个城市灯火阑珊毫无睡意。
    “这样我们正常的说话声，他们就听不到了。”李楠说着拉开啤酒罐，递给我一个。
    阳台上满是大伯种的花草，隐约有阵阵清香，我也叫不上名字，旁边还有一把大藤椅，白天大伯就坐在那里和我聊天，现在我坐上去，感觉还挺舒服，“吃饭时没喝，现在馋酒了？”我问李楠。
    李楠依然看着远方，“明天带你转转，领略一下我家乡小城的风光。”
    “好的，不是还要吃著名的牛肉火勺吗。”
    “当然，保准你吃了忘不掉！”
    我又对她说，“记得明早六点半就叫我，别在你家睡懒觉，让伯母以为……”
    没等我话说完，李楠就扑过来，跨坐在我身上，我们开始相拥热吻。
    她吻得很认真，很用力，似乎另有所图。
    如此一来，我突然满腹的情绪也涌了上来，难以压抑……再想到那离别的时刻即将来临，就更加冲动起来！不知下次何时再有如此激情！就此离别一切都成了变数！
    “最多两三个月，我就过去看你……”我说。
    “别说话，抱紧我！”
    我们再次热烈拥吻，她把手伸进我的大浴袍，而她的睡裙本来就是薄如蝉翼……就在大伯精心饲养的花草之间，我抱着李楠宝贝坐在老藤椅上看夜景；老藤椅来回摇摆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明显，我们于是整理好衣服，观察了一会客厅里的动静，然后继续假装规规矩矩地看夜景。
    ……
    就是在这片刻的冷静之中，我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可以在李楠家与她如此激情？！
    她的父母就在隔壁，无论是阳台、客厅还是她的小闺房，都是咫尺之间，我相信李楠也从来没有在家里如此大胆过。
    这里毕竟是她的家啊！
    如果今天我们将这里变成极乐之地。那么今后呢？是否有可能反而变成李楠伤心和思念之地！如果是在宾馆、在宿舍、在校园的椴树林或者凌晨五点的大阶梯教室，那都没有问题，那些场景最终都可以逃离，容易屏蔽。可如果思念和伤心之地就是自己的闺房！那么今后我的李楠又该如何逃离，如何摆脱呢！？
    那将非常困难。
    我理解此刻的李楠——她也并非简单地想寻欢作乐，也许在她潜意识里恰恰希望把我锁进她最深层的生活之中，让我无法逃离她的小小星球；她也知道危险，但愿意承受随后的一切。
    对此我应该万分感激，却不应该配合。是不是呢？我如此问自己，这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我也想不出别的方法。
    然而耳边响起飞鸟的话，“注意独特的意义：记住每个人都独特，善待身边的每个人……”
    你个混账飞鸟，混账巫师，你这个时候跳出来，是不是就是想告诉我——既然我是羽人，获得了如此平静和宽厚的心境，就是为了能够在激情时刻自我反省，克制冲动！
    这就是羽人的超能力吗？我怎么觉得更像是一种惩罚！
    ……
    “刚打开的小说，
    往往迎面都是个困局，
    走向结尾时，
    一切才会慢慢变得圆满……”
    ……
    我给李楠念着自己曾经写的小诗，慢慢亲吻她的额头，轻轻抚摸她的脊背，细致地安慰她的情绪，告诉她此时此刻猛烈释放心头烈焰并不合适。
    “相信我亲爱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刚刚开始！……我们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到时候会有我们自己的小家，一个大浴缸，放满热水……我们和小黄鸭菲菲一起泡在里面……是的我当然会找到菲菲，当然会找到的……而且我还要给你按摩呢！从脖子到脚心……对每个位置都要按，怕痒痒也不行……”
    她在我怀里默默点头，把眼泪和鼻涕蹭在了我的胸口；她还是惯常的委屈样子，身体微微瑟缩，我就用大浴袍把她裹起来，和她轻声说话，直到她睡意袭来。当她睡熟了，我才把她抱回房间，盖好被子，轻轻关门，转头回到自己的沙发上。
    ……
    默默喝完李楠剩下的啤酒，同时在心里默念，“亲爱的李楠，我的宝贝，请原谅我吧！说到底我还是看不清未来的景象，所以不敢押上一切，不敢向你承诺所有——作为羽人，作为飞鸟的朋友，我有必须要面对的东西。就像我写的那首小诗，其实最后还有一句，我没有敢念给你听……”
    ……
    “刚打开的小说，
    往往迎面都是个困局，
    走向结尾时，
    一切才会慢慢变得圆满，
    不过小说之外的事情
    为何恰恰完全相反！”
    ……
    亲爱的李楠，原谅我的悲观——在你的前方有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在等着你，一个炫目多彩的未来在向你招手；而我这边的异世界则让人窒息，无奈飞鸟已经在里面了，还有很多人也都被其困扰，所以如果我有一丝微弱的温热，我将首先去温暖谁呢？！
    “作为一位诗人，你当然要首先去温暖这方土地和你的时代！”放心我不会对李楠如此说的，那样不公平——她为我奉献，我却要为别人付出——我不能这么算自己的人生账。
    我只想告诉李楠，我就像一只大鸟，必须艰难地起飞，艰苦地跋涉，哪怕只是低飞，也必须尽全力去争取——只有如此，我才能拿到，唯一的，有资格呈献给她的幸福！
    ……
    转天是周四，我记得自己设置了手机闹铃，结果还是一觉睡到了七点半；一骨碌爬起来，大伯去了调料铺子，伯母也上班去了，丰盛的早餐则整整齐齐放在餐桌上。
    我看见李楠已经洗漱完毕，于是叫她过来，说自己明明设定了闹铃，怎么还是睡懒觉了。李楠只说了一句，“是我一早上给关了。”然后她就招呼我赶快洗脸吃早餐。我怪她为何要关了我的闹铃，她说这是伯母的意思，让我多睡会，等他们出门了，家里没人我还可以更随便自在一些。二老用心至此，我也是没办法了。
    而早餐居然就是李楠说的经典小吃“牛肉火勺”。昨晚伯母就说，这“牛肉火勺”配上羊汤或者豆腐脑，就是个早餐而已，别当什么好东西，根本不用特意去吃，楼下一拐角就有十年老店，于是打包上来给我们准备好。我觉得这点李楠很像她妈，持家有方，高效务实。
    吃过早餐，收拾了碗筷，我和李楠就出门游玩，看了当地有名的古迹，又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我还想给二老买些补品，结果死活又被李楠拦住。中午我们正想找点什么特色小吃，伯母竟然又打来电话，说她做了拿手的蘑菇炖鸡，非让我们回家去吃。我们只好回家吃饭，要说伯母真是手脚麻利，厨艺精良，午休时间还能赶回家做四个菜，而且营养味道俱佳。下午又游玩了半日，晚上大伯又订了家饭店，四个人一起热热闹闹吃火锅，吃完了继续散步聊天。
    我如此被当成“上宾”招待，顿顿饭都吃得受宠若惊、心潮澎湃，说来真是平生第一次。
    ……
    明天早上，我将开车送李楠去机场，大伯和伯母说还有工作就不去送了。他们一方面是给我俩留些空间，一方面也是为我考虑，省得送完李楠还得再送他们，来回奔波。我说自己也没有要紧事，在这里叨扰多日，如此盛情招待实在受之有愧，来回跑个道都是分内的事，让二老千万别客气。但他们依然坚持不用去送，说一切托付给我完全放心。
    到了晚上，李楠依然来钻我的被窝。我们又缠绵了一阵，但还是没有真刀真枪。
    如此接近午夜，我终于也是熬不住，不知何时就睡着了，也不知何时李楠回的房间……不过在梦里，我还是在这房子里来回转悠，向大伯和伯母的招待表示感谢，向胖乎乎的helloKitty抱枕表示感谢，向整齐排列的言情小说和漫画们表示感谢，向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表示感谢，向老藤椅和大沙发表示感谢，向牛肉火勺和蘑菇炖鸡表示感谢，还向这座城市的星空和月光表示感谢。
    但是，我感谢了一圈，独独没看见李楠的身影！她去了哪儿？不是最应该对她表示感谢吗？想想我们在一起三年来，我还从没对她表示过感谢呢！
    ……
    我和李楠八点半到了机场，提前一小时值机。
    送李楠上飞机的过程倒是平平常常，完全没有电视剧里机场送别的苦情戏上演，只有互相嘱咐些日常起居、人身安全和饮食健康问题。我能感觉到，从这天早上李楠已经更多开始考虑她到杭州之后的实习生活问题，至于我这边她到此也就管不了许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情人之间送别状态，没有什么是必须到了机场才说才做的事，更不用弄什么两步一回头，依依不舍，挥泪而别，也不是拍电影；实际情况就是李楠进入安检口时只是挥挥手就再没回头，我也没有在候机大厅傻傻看着她的航班起飞，而是急忙跑去便利店买了两个汉堡当午餐，然后一溜烟开车返回了学校。
    ……
    第二天我一早去学校食堂吃了早餐，把车丢在旁边的车行保养刷车，然后一整天待在出租屋里睡觉。
    整个世界出奇地安静，这里已经没有了李楠，没有了飞鸟，没有了洋洋，没有了室友兄弟，不用再设闹钟起床，不用再去上课和自习，不用再按时吃饭，也不用再经常关注新闻系微信群里的通知——我的世界变得空空如也，大学生活对于我似乎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