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之明》七十七、游人远行

    一阵长风划过,带起了些许沙粒尘土。
    走在荒野上的游人被这沙土推着向前,而他的背后被那些颗粒打的生疼。本应蜷缩顾首,快速寻找藏身之地的游人却并不如此。
    反而干脆停在了原地,任由沙尘拍击着自己。行只影单之人不紧不慢的回过了头,将那饱经风霜的面孔直面风沙土石。
    高大壮硕的身影,蓬乱飞舞的头发,这便是灰尘中的轮廓。
    “唉。”
    一声长长的舒气,让这风沙停顿了一霎。也就是这一霎,这人的面容展露无疑。
    方正的脸上略厚的嘴唇紧闭着,只是内敛的方法依旧无法遮掩那爆皮、干裂的皮肤。
    天生便不大的眼睛中,复杂与空洞在不断交换。微皱不解的眉间,让其两侧的剑眉,近乎成为了一条虚化的直线。
    不算俊朗的面容,其上也没有出人的亮点。只是,这一张平凡无比的面容,却能掀起恐怖的风波。
    “喂,王兄!”
    一道声音从其身后的尘砾中随着风沙而来,就在那游人目光所去之处。
    ......
    “望潮...望潮......望潮!”
    清晰而急切地呼唤,从虚无缥缈处传来,又向着虚无缥缈处传去。
    又是那片熟悉的混沌中,头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绿意盎然、鸟语花香的世界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怪梦幻境越来越真实了。”
    看着清晰真实的世界,头哥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视角,熟悉的情节。这个怪梦的内容,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没有变过。
    只是曾经朦胧的、无法发现的,现在却都已经浮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场景什么的终归只是外物,第一次看来或许还会震撼、惊叹。但经过反复多次的浮现,这些早已经无法对头哥产生任何影响了。
    可在现实中,头哥近来的生活却受这个怪梦的影响不减反增。真正影响他的是逐渐清晰的声音,怪诞坚定的思想。
    当头哥在一片由珍珠所铺成的地毯上时,它停了下来。伴着四周亮眼的夜明石,依靠着无数巨大骇人的骨骸,它闭上了眼睛。
    这是幻境结束的标志,头哥庆幸自己终于将这个怪梦熬完。可就在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清醒之时,“它”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望无际的乌云,其中闪烁着七彩的光芒,轰鸣着九转的怒雷。
    对峙片刻,头哥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轻盈,随即便是模糊不堪的场景与杂乱不实的雷鸣。
    最终在一片黑暗虚无中,一道陌生却亲切的声音响起。
    “望潮,你,真的要走吗?”
    “世人因吾族大补,肆意杀伐屠戮,哪有悔悟怜悯之心?”
    有些虚弱却不缺力量的声音颤抖地低吼,带动着身体随之振动不已,而其代价就是拉扯、撕裂,那些刚刚止血的伤口。
    “天下欺吾久矣!”
    在一字一顿地呐喊声中,望潮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不知多久的星球,向着自己的征途一往无前。
    但在原地好像还留着一个生物,并不移动、并不出声。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感慨一句。
    “唉,这此远行,或许,再无相见。保重。”
    ......
    微光渐起,朦胧的柔和,透过被水汽遮掩的眼角膜折射而进。
    随之而来的确实如同撕裂的疼痛,从后脑心直直地钻入脑髓。拜此所赐,刚刚感受到光芒的眼前场景,被黑暗偷走、替换。
    失重感与眩晕感携手而来,轻易地便将刚刚爬起的汉子再次摁回了地上。本应令人大喊的痛苦,到了头哥这却成为了低声的震吼。
    就这样虚弱了不知多久,一股温柔突然出现。不知如何,头哥的痛苦从口腔到肠胃渐渐缓解。
    几番眨眼,蔽目的黑影有所消退,无力感开始收敛退隐。头哥从模糊的视线中,轻易地辨认出对他施救的身影。
    沙哑的声音从干痛的喉咙中扯出,带动着脸部器官的抽搐:“娇妹,我太没用了。”
    娇妹看在眼上、听在耳中、痛在心里。
    自责的微光充满双眸,仿佛天光在晶莹中闪烁着。鼻尖微微抽动,有些干燥的嘴唇动了。
    那是让天籁流出的阀门,开始用温柔安慰、抚平:“都是爸妈不好,明明知道你每日干活。却仍在自己吃撑后,还要故意将所有食物吃完,不给你留下哪怕一点残羹。”
    “没事的,我还年轻,身体好。”
    只是面黄肌瘦的外貌与无力嘶哑的声音,并不是如此对外表达的。
    头哥将自己最为明显的身份特征,无力地依偎到了娇妹瘦弱的肩膀上。如同人间美景,所谓世间极乐不过如此。
    只是在荒诞悲苦的世界上,这样的美景却总是昙花绝美,一瞬而逝。
    来自不速之客的审判,终于还是撞门而入。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一个大男人没有任何收入,还要舔着个脸来蹭我们家的东西。我要是你,早就找一个地缝把自己给埋了。”
    “还想拖累我们吗?赶快滚出去!”
    老人的话依旧尖锐刺耳、喋喋不休。只是这次的话语格外的伤人,因为对于已经没有价值的东西,总是可以轻易舍弃。
    娇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为何犹豫闪躲,最终无话可说。
    在前几天,头哥便已经被港口那里所辞退了。并不是因为头哥犯了什么错误,只是在这个恐惧时代中,人人都在战栗,人人都要自保。
    是啊,他本就不是此家之人,不过是寄人篱下、一厢情愿的傻子罢了。
    话本就不多的汉子,此时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他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虽然老人说的并不都是真正的事实。
    可其中的一句话并不失真,也没有任何一个拥有责任感的男人,可以逃过心灵的拷问。
    缓缓站起,向屋中自己制作的衣柜走去,想要拿上自己买的衣物,只是那里早已空无一物。他早该想到的,无用之人哪有什么行囊同行。
    最终,在万物皆寂的春夜中,一个衣破神丧的汉子,走向了未知的远方。
    惶惶如丧家之犬。
    ......
    在遥远的另一个星球上,风急沙扬化为大雾切断所有视线。这样的沙尘暴中,近乎没有生灵可以闲庭信步、谈笑风生。
    可就在这样恶劣的情景下,两道声音从中悠然传出。
    “喂,王兄!这一年之期快要到了,之后你要作何打算?”
    透过飞舞的沙粒,其中说话之人的样貌依旧无法看清。能勉强看到并了解的,只有两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自然是离开了。”
    “可那望潮生死却还不可知,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望潮生也好,死也罢,与我何干?”
    沙沙的声音从地面响起,游人再次踏出了旅途的脚步,不愿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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