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骨鲠忠臣杨国忠》102章 答案

    官场争斗自有一套法则。
    首先得比权势。
    以权势压倒取胜,始终是官场获胜的不二法宝。
    在权势这方面,杨钊最多和李贞元打个平手,但绝对比不过李择言。
    不过,李择言也不过是个从四品长史,还是个地方官,杨钊只要能取得比他权势更大的官员的支持,便未尝没有胜算。
    其次得比名。
    在这个人人寻求“终南捷径”的时代,名气和声望非常重要。
    重要性甚至不亚于门第出身。
    除此外,什么科第、政绩、才干等等,都不是为官的先决条件。
    换而言之,如果杨钊有着比李择言更大、更好的名声,他就不用惧怕这位四品长史。
    可这恰恰是杨钊最大的劣势。
    在李择言和李贞元面前,他始终是下属,一旦开始争斗,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犯了忤逆尊长的忌讳,并且一辈子都洗刷不掉……
    以上,都是杨钊难以抗争的主要原因。
    至于他们争斗的起源是什么,房公渠的渠堤究竟是如何毁掉的……在党争开始之后,压根就不重要了。
    但一想到要主动卸去职务,放弃抗争,杨钊又不得不问自己一个问题。
    他就这样离开,算不算是一种逃避?
    还有,他最初来扶风的目标,都实现了吗?
    他是抱着了解国情的目的来的扶风。
    来扶风近三个月了,他都了解了什么?
    他了解到了,帝国的基层统治是何等的薄弱。
    民与官之间,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而乡绅、寺院、氏族等势力的存在,更拓宽了这条鸿沟,让站在鸿沟两端的官和民,几乎无建立联系的可能。
    甚至可以说,并不是地方官府在管理着地方的老百姓,而是乡绅、寺院、氏族等势力在维系地方的稳定、或制造动荡。
    地方官府,不过是它们的附庸罢了。
    这是一个乡村占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时代,农民人口占比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失去了这部分人口和土地,那么,这个国家究竟在统治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君王是昏庸或是睿智,朝堂上制定出的政策是优还是劣,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一些高端局的玩家自相娱乐罢了。
    因为他们根本影响不到偏远而广袤的县乡里去。
    更确切地说,在现有的基层统治现状下,朝堂上制出的对百姓和帝国有利的政策,是无法在基层被推行并实施的,但若是对豪强劣绅有利、而百姓不利的策略,会变本加厉地在地方上实行开来。
    雪上加霜的是,杨钊还看到了,帝国的基层统治队伍也是弊病百出。
    相比于社会上的其他阶层,县衙内的官差,无论素质还是才能,都明显要胜出一筹。
    可以说,一个地方的大半精英人才,都汇聚在县衙内了。
    便是这些人才聚集在县衙内,却能把一个扶风县带到了悬崖边上,令人痛心。
    若是单个去考察他们每个人的本心,不乏胸怀抱负者,也不乏县内百姓的同情心……可当他们聚在一起,却只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遇事就相互推诿,有功劳则一哄而上。
    说到底,这并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官场的制度和风气有问题。
    便以李贞元为例。
    他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也不是应当被下狱问罪的贪官污吏。
    他仅是出于人性本能,害怕承担过失的责任,外加一点权力欲,就能在杨钊改变县内现状的途中处处为难,直至要用毁堤淹田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除掉杨钊。
    继续推演下去,扶风县贫弱,来县内任职的也基本是进仕无望的贫寒子弟,他们的本性大多不坏,也具备基本的能力,对民众也还算了解和亲近,便已是这幅模样了。
    杨钊有理由相信,在这个以门第出身为主要依据的时代里,其他县衙的官吏队伍只会更糟糕。
    因为在那里,充斥着大量不学无术、品性顽劣且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仅仅依靠门第荫庇而入仕的官宦子弟……
    以上种种,最后都转化为沉重的灾难落到普通民众身上,让百姓们不堪重负。
    特别是当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无法得到保障的时候,整个社会便会陷入动荡。
    回想起刚来到这个时代的疑问,为什么大唐正值盛世,安禄山一个边镇节度使发动一次并不算高明的兵变,便能瞬间将这个帝国拖入深渊?
    至此,杨钊总算得到了答案。
    因为这个帝国从根子上已经病了。
    这个根子上的病,并不单单是君王昏庸,或奸臣当道,或枝强干弱,或胡将不臣等某个简单的问题,而是整个帝国的运行机制已腐朽不堪,急需变革。
    如果不做出改变,任由这种情形继续恶化下去,即便安禄山不反,再冒出来个什么赵禄山、孙禄山,照样能将盛世大唐梦击得粉碎。
    杨钊来扶风前,还有第二个疑问,为什么民众身上的赋税会如此繁重?
    他也通过近三个月的观察得到了一些答案。
    乡绅、寺院、氏族等势力恶意兼并土地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朝廷的赋税基本都是农业税,要依据土地而生成,百姓得不到足额的土地,赋税自然便会变得沉重……
    可这又不是全部的原因。
    因为随着社会稳定,人口总是在增长的,而新开垦的土地的增速是远远低于人口增长的,再加之土地也属于一种自然资源,肥力是随着人们的开垦次数在逐步下降的。
    也就是说,从理论上推演,人均可使用的有效土地是一定会下降的。
    这种变化趋势,要求朝廷应逐年调低赋税,至少应当调低从每户百姓手中收取的农业税额。
    可从扶风县的上输赋税中可以看出,朝廷不但没有顺应趋势降低赋税,反倒不断地增加各种苛捐杂税。
    这里又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朝廷还要不断增加赋税?
    这个问题,只是扶风县尉的杨钊解答不了。
    再次,杨钊当初决定来扶风,除了了解国情,也是把此次任职当做一次实验。
    现在回首看去,他来扶风也快三个月了,尽忙着从各处收取土地,以期增加县内财税收入,从而减轻百姓身上的赋税负担……
    说到底,做的都只是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
    换一个清廉点、正直点的官员来,也能做出他这些政绩,丝毫没体现出穿越者的优势。
    也只有天度乡的那一百顷土地,才有点实验的意味,可那个实验才刚刚开始,还看不出最后的成效来。
    三个月的时间,还是有点短了。
    可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便能做到更好么?
    便比如眼下,他再待下去,只会引来一场衙门内斗,不但他个人有可能被问罪,连同整个扶风县也会有陷入震荡中。
    他想尽办法为账簿上添的那点课户和土地,极可能随着这场震荡再度失去,并让县情更加恶化……
    想到这里,是去还是留,杨钊悄然做了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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