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特洛伊》第九十九章 旧事

    寂夜无声。
    应付了未婚夫一大家子，叶掩映精疲力竭地倒到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没有半点儿平时的优雅干练。她闭着眼睛嘟囔道：“难怪说媳妇难为，累死我了。”
    罗特在她的身边躺下，无比心疼地摸着她的长发和倦容，愧疚地说：“对不起亲爱的，今天实在太委屈了你。”
    他了解叶掩映的脾气，要不是为了自己，对上父亲那张冷冰冰的脸她早就甩门而去。
    听到他的话，叶掩映笑着睁开了双眼。她不怕受委屈，只怕他无视自己的付出。一直以来，她都用这种故作体贴大方的方式令罗特亏欠的心理，牢牢抓住他的心。
    夜慢慢深了，罗特看着她笑意盈盈的闪亮眸子，嘴角微微上扬。窗帘落下，月影朦胧，虽然是寒冬腊月，屋内却一片暖意融融。
    屋外史宾赛夫妇听到里面的动静，脸不红心不跳，非常镇定。
    夫妻俩对视一眼，史宾赛伯爵眼里泛出狠厉的光芒，史宾赛夫人的神情既心痛又无奈。两人目光交锋，诉说某种不为人知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史宾赛夫人似乎败下阵，痛心疾首地垂下头，踉踉跄跄走回自家的卧室。望着妻子孤独无助的背影，史宾赛伯爵眼眶一缩，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房门。
    伦敦的冬日格外的寒冷，出行的人们无不穿着貂皮大衣、羽绒棉袄。
    长长的街道那头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高挑纤瘦的少女。她穿着黑色的jk制度，外面披一件黑色斗篷，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及膝长靴。双臂环胸抱着一把日本武士的长剑，剑上的穗子却是一个热烈鲜红的中国结。
    行人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
    被诸多视线注目，少女恍若不觉，淡定地戴上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容颜。她走啊走，径直来到一栋别墅前，别墅主人似乎非常开心，欢声笑语不断从屋里穿出来。
    她眨眨眼，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咔嚓！门锁开动，她眸光一动，闪身躲到了一边。亲眼看着史宾赛一家送叶掩映和罗特离开，她才慢慢走出来。
    史宾赛夫妇察觉到有人，抬头望去，待看清对方的容貌，他们脸色大变。
    “看来，你们认识我。”少女一蹦一跳走到史宾赛一家面前，巧笑嫣兮，非常可爱。
    史宾赛伯爵的脸如同乌云一般阴沉，他回过头吩咐妻子带孩子们进屋。
    史宾赛夫人看了看，又瞅瞅少女，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然而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听从了丈夫的话带眼里脸上都显示好奇的孩子进去。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史宾赛伯爵缓缓开口，“乔染，你没死？！”似惊讶、似疑惑。不过他那张万年冰块般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乔染笑着点点头，随意地把玩长剑的穗子，“你不是都看到了。”说完，抬头望了望罗特和叶掩映离开的方向。
    下了一夜的雪，四周白雪皑皑，纯净美好，覆盖所有的污秽和肮脏。在一片雪白中两条长长的深深的车轮显得格外耀眼。
    她半眯眼睛，状似无意地感慨：“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真是让人羡慕啊！”
    闻言，史宾赛伯爵脸色又是一变，几乎颤抖着声音说：“你要干什么？”
    “我？”乔染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无辜又乖巧地回答：“不干什么啊。”
    她越是这样，史宾赛伯爵越是紧张。死死盯着她天真无邪的脸庞，他的心仿佛被人牢牢抓住，痛得无法呼吸。
    乔染抬头挺胸，任凭他打量。
    看着似乎无所畏惧的少女，史宾赛的心猛然一沉，顿时乱作一团。她要干什么？她知道些什么？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
    一连串疑问在他脑海里浮现，每一个都针针见血，要他的命，要他全家的命。但是事到如今，他早已无法收手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冷冷地严肃质问。
    乔染很讨厌他的语气，作势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地说：“最近无聊，找你叙叙旧。”
    叙旧？这个词勾起了史宾赛伯爵内心深处的某种回忆。随着记忆慢慢苏醒，他脸上的冷色出现一丝裂痕，双眼露出惨淡的苍白恐惧。
    “我们没什么可叙旧的。”他强自镇定，用冷漠的语气说，尽量掩盖住心里的真实情绪。
    冬风吹落树上的雪花，飘飘荡荡落到了乔染的肩上。她看着晶莹剔透的雪花，笑得花枝招展，对史宾赛伯爵的话充耳不闻。
    见她不语还笑，史宾赛伯爵冷冷看着她，全身的细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死神，死亡之神，向来以夺取别人性命为乐，她笑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个闲适慵懒，一个高度戒备。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史宾赛伯爵的额头上却出现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他的苍老干瘪的脸颊滑落。他忽然觉得嗓子很痒，口干舌燥的。
    乔染第一时间感受到他的动静，暗暗挑了挑眉，懒洋洋地说：“有啊，当然有。比如说罗特，比如说特洛伊，还有……”
    “够了！”听着她说的一个个名词，史宾赛伯爵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大声制止她。吼完，他全身虚脱，瘫软倒地。
    罗特，特洛伊，还有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他怎么能忘记，怎么敢忘记！
    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东西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时时刻刻搅动着他的心扉。后来，还是那位大人帮忙，才勉强压制住他内心的惊恐和不安。然而今天乔染生生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面具全部揭开，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脓疮。
    对面的少女笑意盈盈，身后白雪纯洁。她站着一片雪白中，黑色的斗篷分外扎眼。史宾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想说些什么，喉咙里仿佛被石头堵得严严实实，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你要干什么？”他无力地问，缓缓睁开眼睛望了望门，那里面有他挚爱的家人，“一切都是我做的，和他们无关，请你高抬贵手。”
    他知道死神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滥杀无辜。可是他们真的无辜吗？乔染不这么觉得。
    她收敛笑容，蹲下身与史宾赛伯爵平视，眼神暗淡而伤感，只淡淡说出一句话:“为什么？”
    多少年了，纵然对他恨之入骨，但她最想知道的却是他的动机。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