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新娘（10）

    “滚出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看到香附的眼泪，竹节的心莫名烦躁起来，于是衣袖一挥，撤了绑住众人的青光，再次吼道，“我说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香附却摇着头:“我们相伴千年，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滚！”
    “好，要我走可以，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修魔道了，如果渡不过天雷，你会死的！”香附放软了话说道，她是散仙，从来也不知道还会有天雷一说，如今知道了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再让竹节入魔的，他让她走，好，只要他不再修魔道，不会有危险，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竹节只当做没有听到，转身就走，香附想去追他却被青光隔开，在他离开后那团青色光芒才消失不见。不过看这个意思，是打算放他们离开了。
    “竹节！”香附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时辰到了，先出去再说，”希音这边看着前面的阵口将要打开，率先走了过去，冰窟的那一角已经可以看到外面，“来来来，都从这里走。”
    等他率先走过去之后，卿聿也拉着鹿幽悠往外走，哪知道又出了问题，明明同样是人，卿聿能够走出去，可鹿幽悠依旧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说什么都走不出去。
    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不应该啊！”希音在外面急得冒汗，反反复复算了好几遍都确定自己没有算错，眼见着时辰就要过了，最后挑挑眉狐疑地问，“鹿幽悠，你该不会不是人吧？”
    “你才不是人！”她都这么倒霉了还要被骂！
    “马上就要变阵了，你怎么还不走？”香附失魂落魄地走过来，只要竹节愿意听她的话，她可以离开蛇冢，却发现鹿幽悠还在阵中，急忙催促道。既然已经知道入魔必须要渡过天雷，那她更加不能让鹿幽悠留在这里了。
    鹿幽悠无辜地看着香附，她倒是想走，这不是走不了吗？
    “难道是竹节还设下什么禁制？他还没有放弃要成魔的决定。”香附一看这情况也顾不得鹿幽悠，立刻朝着竹节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到宅子里时，一轮圆月当空，月光撒下来，让蛇冢的一切仿佛都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柔和而静谧。
    香附静静地走进去，这么多年来蛇冢里夜夜都是满月，因为当初竹节说满月便是团圆，那时的他们失去了至亲只剩彼此，所以两人在一起就是团圆。只是后来竹节爱上了尹香，想必对他而言，尹香在才是团圆了吧？
    走到庭院中，竹节正站在那棵桃树下抬头看着那些飘落的花瓣，忽然就回想起这棵桃树并非灵力所化，而是他们一起亲手栽下的，这么多年来，什么都不曾改变，唯有这棵桃树一点一点地长成现在这样。
    竹节听到动静转过头，眼中的怅惘之色还未来得及掩去就被香附察觉到，他是在怀念些什么吗？
    “你还回来做什么！”竹节的声音冷得让人生寒。
    “你听我说，不要再修魔道好不好？天雷对蛇族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香附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他。
    竹节转过身背对着去不肯再看她，冷下声说着绝情的话：“我已经答应放过他们，你也该按照约定离开这里，此后我在做什么都与你再无干系。”
    “你还是没有放弃入魔的决定，对不对？你不肯放过鹿幽悠，你还想要继续下去，对不对？”
    竹节有些诧异地侧过头，一见到香附眼中满是关切和哀伤，略微慌张移开目光不愿再看下去，只是动手画了一个圈。
    “竹节，不要！”看出他的意图，香附转身就想要逃走，可是她的速度还是比不过竹节，青色光芒出现，把她推进了光圈之中。
    等香附消失之后，竹节才转过身缓缓走到一旁的廊上坐下，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自己在香附眼中应该已经成了一个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了吧？既然已经答应了要放人，他自然没有想过要强留下鹿幽悠，不过是个女子而已，如果真的需要，去姑灌山上再抓一个又有何难？不过他也不欲为自己解释什么，香附说的也不算错，他的确没有想过要停下来，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另一边三人留在原地一筹莫展，最后眼见着时间要到了，鹿幽悠先做了决定：“你们先走吧，还有两天时间，在这之前竹节不会杀我的。反正你们可以算出入口在哪，在外面说不定还能找到阻止他的办法，总比大家一起困在这里面好。”
    “你一个人留在里面太危险了。我留下陪你！”卿聿不由分说地又朝里走去。
    “诶，诶，做啥呢！做啥呢！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希音见卿聿这样着急说道，扯着胳膊把人往回拖。
    卿聿蹙眉，推不开希音就干脆带着他一起往里走。眼见着半个身子都跨了进来，鹿幽悠连忙把人往外推：“你也一起出去。希音，你快拦住他！”
    竹节不杀她是因为时间不到，对卿聿可不会手软，要是被竹节发现他也没走，到时候怎么办？
    希音立马把之前捆着他的那条黑绳扔过去，捏诀控制它去缠住卿聿，可卿聿却像是打定主意不惜动手也要进去，一边捏诀一边用力地挣脱。
    一道白光从卿聿的手里出现，眼见着绳索一处就快要断裂，希音忙把绳索收回来:“干嘛呢！这可是捆仙索！捆仙索你知道吗？只要被捆住的仙族灵力就会被完全压制，也就上仙才能冲开，你怎么……哦，忘了你不是仙了，这对人来说这也就一普通绳子，但是你也不能说毁就毁了啊！知道这有多难得吗！”
    希音依旧滔滔不绝，结果自然也没能阻止他走进来。
    “卿聿你冷静点！”鹿幽悠难得见到他如此强势的样子，知道他一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怎么突然那么反常，以往的他一直都是沉着冷静，即使遇到突发的变故也可以面不改色地沉稳应对，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冲动了？难道这两天在外面还发生过什么别的事情？不过也没有时间再细问，只能放软了语气，“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等着你们来救我呢，对吧？”
    “下次开阵是四日后。”他当然知道自己反常，当然知道要阻止竹节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在阵外才能做准备，只是他怎么能不担心？
    鹿幽悠的手指一僵，低下头，终于知道卿聿为什么如此坚持。竹节两日后就会杀她，可是卿聿如果现在离开，再要进来就得等到四日之后，那个时候，怕是只能收尸了吧？
    自己果然很倒霉。
    鹿幽悠自嘲地想着，伸出双手抱住卿聿，卿聿大概以为她是害怕，任她抱着，而鹿幽悠却侧着脑袋朝希音使眼色，做了一个“帮忙”的口型。
    在卿聿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之时，要挣脱这回却不能像对希音那样毫无顾忌，总是怕伤到她，最终二人合力还是把他给推出阵去，恰好这时时辰到了。
    卿聿一手砸在那层透明的墙上，眼中带着怒气，可是在看到鹿幽悠时又变成了担忧。再大的怒火那也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对鹿幽悠，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幽悠！”
    鹿幽悠盯着卿聿因为太过用力而擦伤的手，冲他笑了笑。
    至少卿聿安全了就好，她可不希望自己拖后腿，把两个人都赔进去的亏本买卖她可不做。大不了就是被吸血嘛，她都“死过”十一次了，其实也不是太痛苦……吧？
    卿聿忽然开口:“答应我，不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能放弃，幽悠，就算是为了我能撑多久就撑多久，我一定会尽快赶到你身边的，好不好？”
    鹿幽悠把卿聿的认真与焦急都尽收眼底，心口微微一颤，活了那么多年，又何有人为她如此担心过，而这个人恰好又是她喜欢的那一个，一瞬间就红了眼，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卿聿你真好，”好到立刻就想要抱抱他，让他知道自己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可是现在她只是点点头，说道，“我等你。”
    若她能活下来，她一定要对他更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
    见卿聿总算在鹿幽悠的承诺下冷静下来，希音走到阵前对她说道:“这样吧，我教你一道焚天咒，蛇族怕火，不管他是仙是魔都怕，虽然你用起来没什么威力，但关键时刻说不准能救命。”说完结印示范给鹿幽悠看。
    焚天咒的结印手法比较复杂，关系到自己的小命，鹿幽悠也学得很认真，直到看不到阵外的卿聿和希音之时才算勉强记住，又重复比划了好几次后，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大宅前。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也没有必要再逃，一进门就见到竹节坐在庭院边的木栏上，还在冷嗖嗖的往外散发着冷气，见到鹿幽悠后骤然起身，倒是把鹿幽悠吓了一跳，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蛇冢里犹如被一层阴云笼罩，香附不在，大家都过得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竹节。
    此时，竹节正站在庭院里，手中拿着一个酒坛，而他的面前一个黑衣男子低头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
    “我说过要你去取去年酿的桃花酒，为何你取来的是今年的？”
    黑衣男子不会说话，只是“嘶嘶嘶”地吐着舌头。竹节手一松，那酒坛落到地上瞬间就四分五裂，里面的酒全部沁入泥土之中，散发出甜甜的酒香。
    竹节踩着地上的碎片走过来，一脚踢中了跪在地上的人，那人倒在地上瞬间变回蛇的样子，有血从嘴里流出来，无力地趴在地上。在竹节说了一句“滚”之后，才爬走了。
    激怒了竹节后他不会手下留情，甚至还有牵连无辜的可能，所以众蛇一看情况不对，只能有多远跑多远，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他和鹿幽悠。
    鹿幽悠就这么一直站在一边看他是如何对待自己同类的，也不说话。
    “你还不滚？”
    鹿幽悠一噎，她倒是想走，可走得了吗？反正知道竹节暂时不会杀她，与其像那些小蛇一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还不如让自己在仅剩的两天里过得舒心一点儿，于是毫不客气地往边上一坐:“你把阵撤了我立刻就走。”
    竹节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接着自己从树下挖出一坛酒，抱着坐在边上喝。
    “既然知道酒在那儿为什么不自己拿？”鹿幽悠小声抱怨，让别人拿了不合心意的又是一顿火，还是这人就喜欢有事儿没事儿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不怕我？”大概是才发了一顿火，竹节此时并没有因为鹿幽悠的话而动怒，只是语气冰冷。
    “怕，这蛇冢谁不怕你。”鹿幽悠点头，干干脆脆地承认，怕，命都在您老手里，怎么可能不怕？只不过是知道该她死的时辰没到，何必委屈自己。
    “阿香从不怕我。”
    鹿幽悠疑惑地转过头去看他，在竹节的眼里好像看到了醉意，问:“尹香？”
    “尹香曾经说过，人族的畏惧是源自于不了解，所以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让他们相信我。”竹节仰着头将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身上的暴戾之气消失不见，此刻的他目光澄澈，风光月霁，举手投足之中带着随性的洒脱，倒真如谪仙一般。待他放下酒时，只看着那满树的桃花，像是陷入回忆之中。
    鹿幽悠听香附说过他们的事，知道竹节是在说当初向尹香的父亲表明身份之后，却没有人相信他，可他依旧坚持去证明自己的诚意，到头来却换了尹香死亡的结局，其实仔细想想，若不论后面的事，只前面这层遭遇如果换成是她，估计心态也得崩。
    只是这也不是杀死那些无辜女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