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人皮(2)

    “怎么,撩完就跑,不想负责了?”卿聿看似玩笑的语气,但手却强硬地捏住鹿幽悠的脸。
    负责?负个毛线!老子连吻都没跟你接过,要负哪门子的责!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欺负她,这么一想就更委屈了。
    眼泪顺着眼角落到卿聿的手背上,卿聿一怔,放开手又给她揉了揉:“可是疼了?”
    他是控制了力道的,原本有心想要叫她疼却又舍不得,知道不会痛,再见到她的眼泪那点火气也灭得差不多了,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先把误会解开再说。
    “没有……”
    “我跟你去!”还不等卿聿说完,鹿幽悠就直勾勾地盯着,恶狠狠地说道,“我跟你回家,你要相亲我就去破坏,你要成亲我就去抢人!反正你别想可以安安稳稳的和别人在一起!”
    鹿幽悠现在满脑子被卿聿要成亲的想法霸占了,别的什么全都抛在脑后。既然和他在一起了,那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怎么可能再让卿聿去认识别的女子,这可是得宣示主权的时候!
    卿聿忽然就笑了出来,把炸毛的人紧紧抱住:“好。”
    等鹿幽悠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时,已经是踏上去卿聿家路上的第二天了。她起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是当时听到消息太震惊,顾不得别的,这两天仔细想了想临走时白烨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大概是被这两个人给骗了。
    卿聿家里人都能放任儿子在外面跑,只用每年过年回去一次,怎么可能做出逼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的事情?就算真的拉他去相亲,成不成亲的决定权也一定在卿聿自己手上。
    看了看在一旁悠然看书品茶的卿聿,丰神俊朗,独他一人像是隔绝了俗世的喧嚣,又是这副超然世外的模样,怎么做出的事就蔫坏蔫坏的呢?
    “渴了吗?”卿聿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替白烨背了锅,不过就算知道,他也是同犯,没得狡辩。只是见鹿幽悠看向他,开口问到,然后把她拉到身边靠着自己坐下,又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她的嘴边:“喝点茶?”
    整个动作十分自然。
    碎墨坐在一边,冷冰冰地盯着鹿幽悠,面色不善。
    不过鹿幽悠没注意到,此刻她的全副心思都在那个茶杯上,这茶哪怕此时不渴也得喝啊!表面故作镇定地就着卿聿的手喝了一口,脑子里早就炸开了,这个杯子卿聿喝过,一会儿估计还要喝,四舍五入就是和卿聿间接吻了啊!
    好吧,骗她的事先记下,以后再找他算账。
    “为什么要换个马车?”鹿幽悠看着车顶,卿聿原来那辆马车不大,也十分简陋,不过这小半年都是用的那一辆,却不知道为什么临走前换了白烨带来的八骑的大马车,也不用碎墨驾车,另送了两个小厮给他。
    这马车外面看着除了大一点倒也没什么区别,哪知里面一应用具都准备的十分齐全,红木软榻、几案、青花瓷的茶具甚至还有四个小柜子里面放了书。
    里面的金色碳炉烧得正旺,隔绝了外面的冰天雪地。
    “京城的天太寒,路途遥远,换这个你也坐的舒服些。”
    京城?鹿幽悠一下直起身,她就觉得忘了什么,从卿聿说要带她“见家长”之后,她压根儿就没问过要去哪里。
    “你家在京城?”天子脚下,富庶之地,再加上卿聿身上这气质,“等等,你爹不会是朝廷里的官吧?”
    “不是,”卿聿摇头,鹿幽悠松了一口气,结果就听接下来的一句,“他年前辞了官,如今正赋闲在家。”
    辞了官?那应该还好?
    “不过我哥目前任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鹿幽悠听过这个官职,不过对这些真的没有什么概念。可是不论如何听起来都不是个小官,“我,可以反悔吗?我觉得把魏十和小土扔家里不太安全。”
    碎墨冷哼一声:“一鬼一妖莫非不比你安全。”
    卿聿摇头。
    第十卷人皮
    京城。
    连日来的几场大雪让整个京城变得银装素裹,只是再大的风雪都抵挡不住百姓过年的热情,大街上人声鼎沸,正是热闹的时候。
    鹿幽悠推开车窗好奇地往外看,很多新鲜玩意儿和吃食,来来往往的人衣着打扮看起来也比沧州城更加富贵。
    马车停在一条大街的高门大院前,门口两座石狮子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门口左右分别挂着大红灯笼,上面各写了个“卿”字。正中间一个大大的匾额,刻着“卿府”两个大字。
    早有五个小厮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他们来了纷纷迎上来,其中一人趴跪在马车边,似是让人踩着他下来,不过卿聿没踩,自己大步跳下,顺带着把鹿幽悠也一起拉下来。
    小厮们一起上前行礼:“二公子。”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来这个世界后鹿幽悠也算见过不少人和事,可是这排场她还是有些惊讶。
    卿聿“嗯”了一声后,就拉着鹿幽悠一起往里走,碎墨沉默地跟在后面。
    走过前院,又有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走过来行礼,带着他们走到一路往里走去,只见亭台楼阁玲珑别致,水榭清幽,旁边有假山环绕,渐渐向远处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众人穿过一条曲折游廊,就走到一个院落之中,院子里几株红梅绽放,有暗香袭来。
    屋外立了三个丫鬟,见他们来了便笑吟吟地打了帘子请他们进去,鹿幽悠这一路看下来,卿家比之白家还要富贵显赫,拉着卿聿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家规矩很多吧,到时候你可得提醒我。”
    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接触的人大多也不算什么权贵,她只想在鹿鸣斋自在地过日子,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学那些复杂的规矩,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没底,要知道这种人家,规矩只会更多,如果平时也就算了,既然是见家长,她哪怕不能讨卿聿爹娘喜欢,至少也不能惹他们讨厌。
    卿聿稍稍侧过头就看见她眼中的小心翼翼与紧张,偏偏人又佯装镇定,之前没有告诉鹿幽悠就是不希望她太拘束,只是现在看起来好像适得其反,于是握住她的手:“不必,和往常一样就行。”说完就带着人就进去了。
    一走进去,正对着两排交椅,尽头有一张绣着山水的屏风,一旁的紫檀案边设了个一米高的青铜古鼎。
    屋内有一股淡淡的梅香,鹿幽悠看过去,果然旁边的青玉花瓶里插了几支红梅。
    “还留在厅里做什么?快进暖阁里来。”旁边的屋内传来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年纪了,语气温柔透出慈爱,鹿幽悠就被卿聿拉着往右边的隔间走进去,里面果然更加暖和,温暖如春。
    有两个侍女上前想要解开卿聿的斗篷,鹿幽悠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卿聿笑着拦住她们的手,先过去把鹿幽悠的斗篷解开后,才解了自己的。
    “还是这随心所欲的性子没改,”软榻上的人站起身走过来,是个年约四十岁上下雍容华贵的妇人,面容祥和可亲,容貌与卿聿有几分相似,这话说完,旁边几个侍女也跟着笑起来,妇人转身看向鹿幽悠,拉住她的手,“这位应该就是鹿姑娘了。”
    这人就是卿聿的娘,鹿幽悠点头:“卿夫人好。”心里还有些忐忑。
    “都别见外了,来坐吧,”卿夫人说完拉着鹿幽悠到软榻另一边坐下,“大冷的天儿你一路辛苦了,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喝完茶又让人上了些点心,大有不喂饱鹿幽悠不罢休的架势,倒是卿聿被晾在一边自己喝茶,见鹿幽悠实在吃不下了,拦下那一盘梅花糕开口道:“娘,你若是真喜欢女孩儿,不如让哥和大嫂生一个给你玩儿。”
    卿夫人拿眼睨他:“这些年你是越发没规矩了,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要不是大夫说你这胎肯定是个女儿,我用得着费那么大力气把你生出来?结果还是个儿子……”一边说一边低头抹眼泪。
    鹿幽悠手足无措,怎么聊得好好的卿夫人说哭就哭了?向卿聿抛去求救的眼神。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好,”卿聿见怪不怪,“那罚我把这盘梅花糕都吃了?”
    结果卿夫人反而眼疾手快地把碟子拿走:“抢什么抢,这碟是做给我未来媳妇儿的,幽悠,快吃,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眼里哪还有什么眼泪。
    卿夫人,人设好像有些崩了啊。鹿幽悠心里诧异,毕竟从进门到现在卿夫人都表现显得既得体又高贵,哪知道居然会装哭撒娇?
    不过这样反倒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且听卿夫人这句话,好像是已经承认了鹿幽悠的身份,一时之间反倒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突然的变化。
    “娘,听说二弟和鹿姑娘来了,”又一个年轻妇人走进暖阁,穿着鹅黄色的袄子,衬得皮肤白若凝脂,梳着桃心髻,上面装饰着珠玉,盈盈走来,娇娇俏俏,美艳得不可方物,朝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行为举止都恰到好处。
    卿夫人介绍这就是卿聿的嫂子,方婉。
    方婉拉着鹿幽悠的手说:“和二弟一样叫我婉姐就好了。”看起来也是温温婉婉,很好相处的样子。
    又闲聊了一会儿,鹿幽悠觉得有些困了,还是强打精神打算继续陪她们说话,方婉察觉到,拉着她起身,对卿聿说道:“赶了这么久的路鹿姑娘也该累了,我就先带去客房休息,等晚膳时再还给你。”
    卿聿跟着起身,拉过鹿幽悠的手:“我带她去就好。”
    两人出门时还听到方婉的笑着打趣:“娘,你看看二弟这宝贝得,一时半刻见不着都舍不得呢。”
    见两人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碎墨又沉默地跟上,脸色比外面下着大雪的天空还要阴沉。
    走在前面的两人却没注意到。鹿幽悠听了方婉的话后只感觉脸热热的,抬头见卿聿看着自己,连忙看着别处:“我,我才没有脸红,是里面太热了。”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这是不打自招,脸更红了。
    卿聿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竟比他手心的温度还高了几分:“和我娘、婉姐说话可会觉得太拘谨了?”
    原来是怕她觉得拘束,鹿幽悠扬起头笑着摇头:“她们都很好相处。”她说的是实话,原本以为这样的人家最讲究门当户对,估计对她的身份会很在意,结果聊天时她们根本没问过一句,也没表现出半点对她的不满,到她说话时都会认真地听,给予了鹿幽悠足够的尊重。
    卿聿又认真看了看她的眼睛,见确实没有什么异样,随后才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宜惠苑离我那里很近,要是哪里觉得不自在就来找我。”
    等把鹿幽悠送走后,卿聿和碎墨走出宜惠苑,两人也不急着回去,反而走向一边的石桥,寒风瑟瑟,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卿聿站在桥上,回身:“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公子,你真的决定要与鹿幽悠在一起?”碎墨站在桥下,一脸不认同地问道。
    “这件事你问过很多次了,”卿聿收起笑容,目光落在碎墨身上时表情已经堪称严肃,“为何你对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碎墨只是认为公子不适合与更多的人有牵扯。您忘了当初国师所言了吗?”
    卿聿的手指一僵,随后伸手扫掉栏杆上的雪:“我没忘,若真如国师所言,那我拼尽全力扫去一切威胁护好她就是了,这么多年卿家不也一直相安无事么。”
    这么多年他一人走来,在降妖除魔的同时也见到更多的人世浮沉,所谓情爱,他未曾经历过,却也不想经历,所以一直以来的目的就只有找到姜箬,时间一长,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心里再起不了一丝波澜。
    直到鹿幽悠出现,这个嘴里老是说怕麻烦,总想着置身事外的小姑娘,往往到了最后入戏最深的也是她,即使是寻常人闻风丧胆的妖魔鬼怪,她只要认定是对的,就会真心实意地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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