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执念（14）

    韩阳廷挥手让袁秋暂时别动手:“说说看。”
    她的原名是顾鸣玉，和南嫣是一对双生子，因为南夫人一直无后，所以南家找了远房亲戚顾家选了南嫣作为养女，所以谁都不知道南嫣还有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三年前南嫣因为被韩竞成震碎心脉而亡。南家这几年在朝里已经渐渐不得势，而那时候的沐家正如日中天，所以他们舍不得南嫣和沐子陵的婚事，于是把顾鸣玉也接到京城，想要让她冒充南嫣和沐子陵成亲。
    “我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韩阳廷嘴角挂着阴鸷的笑意，拿起桌上已经写好的信丢到南嫣面前，“我正好缺一个送信的人，就让你走这一趟好了。把这个送给华琚公主，最重要的是公主离开一个时辰后，你把这封信拿给沐子陵，记住，一定要让他看。”
    “大将军，怕不怕这贱人玩什么花样？”
    “那就给她喂点毒，等见到公主再给解药。还需要我吩咐么？”
    “是。”
    接着南嫣被迫吃下毒药，被送回城里。
    鹿幽悠看看旁边僵在原地的沐子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其实从被金守业抓住那次起她就开始觉得自己认识的南嫣和沐子陵口中的南嫣不是一个人，只是谁能想到这个南嫣会是冒充的，并且还是由南家指使的。
    沐子陵一直沉默地看着一切，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这边顾鸣玉已经拿着信找到华琚。
    “你居然帮韩阳廷送信？”华琚皱着眉看完信，一巴掌打在顾鸣玉的脸上，“你抛下子陵去找了韩阳廷？子陵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和韩阳廷一起算计他！”
    “关，关你什么事！别想告诉子陵，反，反正发生了那件事，现在不论我做什么，子陵肯定都会相信我。”
    “那是在他认为你是南嫣的情况下。顾鸣玉，我一直认为如果你能让子陵幸福，那就让你顶着南嫣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看来是我错了。”
    “你为什么会……”
    “我为什么会知道吗？顾鸣玉，只怕你连南嫣在顾家的本名都忘了吧！”
    “顾华琚？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你是人是鬼？”
    “既然知道我不是人，那你就别再起害人的心思，韩阳廷杀不了我，但我能杀你！”
    听到这里，鹿幽悠心里的猜测也算得到证实，忽然听到哐当一声，沐子陵的剑落到地上。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幻境，就像是没有听懂那两人在说什么，整个人怔在那里。
    “鹿姑娘，你听到了吗？”沐子陵有些木然地转头看向鹿幽悠。
    这是鹿幽悠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迷惑的样子，从认识到现在，沐子陵一直都是坚毅果决的人，好像永远知道要怎么做，即使是面对云川军围城的绝境他也没有半分退缩，这样一个坚强的人却露出了如此迷茫的模样，她一时之间忽然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华琚是嫣儿?她真的是嫣儿?”
    “是。”事实摆在眼前，沐子陵却还要向她询问答案，其实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想要相信，却又害怕相信罢了。
    那一刻，沐子陵身形一晃，这些日子和华琚的相处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她故意挑他最不爱吃的萝卜给他，她总是喜欢把所有的关心都藏在别扭的话语里，她一直陪着他，就算是深处绝境也会继续鼓励着他。
    不是嫣儿还会有谁?
    他都知道的，甚至不止一次地觉得华琚与南嫣相似，可是那时他以为顾鸣玉是南嫣，所以强行压住这样的感觉，对这些相似之处都视而不见，好像只要动了这样的心思都是对不起南嫣。
    沐子陵蹲了下去，将头埋在双手之中。
    他都对嫣儿做了什么？
    那边的记忆却还在进行着。
    “我是不会再给韩阳廷伤害子陵的机会的！”华琚拒绝，拿着信就想去找沐子陵，“让我去云川大营?他凭什么保证就一定会撤兵?谁知道韩阳廷是不是还有别的阴谋?我这就去告诉……”
    南嫣见事情果然如韩阳廷预想的那样，继续说道:“你想不想救沐将军?”
    “你什么意思？”华琚果然停下脚步。
    “如果五日之内都拿不到解药，就算你们能撑到援兵赶来，也救不了沐复照的命。”
    最终，华琚还是朝着城门走去。即使知道这些都是已经没法改变的记忆，沐子陵还是立刻追了过去，却发现五步之外就被一到无形的墙挡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琚越走越远。这原本就是信里的记忆，超过信纸太远的一切都会消散。
    记忆已经看完，眼前又是一变，鹿幽悠睁开眼睛时就对上卿聿的眼睛。
    “醒了？发生了什么，你和子陵怎么都突然晕过去了?”
    鹿幽悠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被卿聿抱在怀里，问道:“我们晕了多久？”
    “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到底怎么了？可觉得哪里不适?”
    鹿幽悠刚想说他们看到了信上的记忆，余光瞥见南嫣就站在不远处，如果一开始碍着沐子陵的面子不跟她一般见识，现在鹿幽悠对她就只有深深地厌恶。
    这个人冒充南嫣享受了沐子陵的爱护，毫无悔意不说，到了这种危急时候竟然为了自己的命与韩阳廷一起算计他们。难道她真以为韩阳廷最后真的会放过她?真是又蠢又坏！
    “幽悠?”卿聿见鹿幽悠不说话，以为她还不舒服，直接抱着她站起来，“我们去找军医官。”
    “卿公子！”外面有士兵一溜小跑进了屋子，左右四顾，却发现沐子陵倒在一边椅子上，“少将军这是怎么了？”
    “何事?”那边沐子陵也已经醒了，只是低着头看不出心思。
    “回禀少将军，云川军刚才已经拔营离开了，并且还让人送过来一瓶药。”士兵双手碰着一个药瓶跪在地上。
    沐子陵抬头看去，这么一个普通的小药瓶，拿在手里，那么轻，却又那么重，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这就是华琚用自己换来的。
    “子陵你醒了？我好担心……”顾鸣玉走过来抓着沐子陵的袖子，笑着想要说出关心的话，结果对上沐子陵冰冷的目光，愣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沐子陵抽出自己的袖子不再理会顾鸣玉:“这瓶药拿给军医官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再给我爹服用。另外，把她拿下！”吩咐完后他就匆忙往外走去。
    “少将军，少将军你要去哪里？”外面一阵哄闹。
    “开城门！”
    两人跟出去时就见到沐子陵已经骑上了马。
    “你要去哪？”卿聿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问。
    “去接嫣儿。”说完人已经不见踪影，单人匹马就那样冲出城门。
    等着两人一起追上沐子陵时，只见他双眉紧蹙，紧绷着下颌紧，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唯有不停地抽着马鞭希望能再快一些。
    “子陵，要救人没有那么容易，我们……”
    “阿聿，我想不明白，韩阳廷并不知道华琚就是嫣儿，那他为什么还要抓走嫣儿？若是为了向我报仇，假的南嫣就足够了。”沐子陵目不斜视，却忽然开口问道。
    虽然他说话条理分明，语气也十分平静，但鹿幽悠和卿聿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涌一旦爆发出来，只怕会让他彻底丧失理智。
    “这件事我也觉得不简单，”卿聿看了看鹿幽悠，他们在记忆中看到的事鹿幽悠已经都告诉他了，“那日他能看破我的隐身咒，只怕……子陵，我记得你曾提起过韩阳廷之前一直由云川国师教养。”
    沐子陵点头。
    当年战乱，韩阳廷的娘怀着他时与韩竟成失散，在墓穴中生下韩阳廷后就死了，韩竟成三日之后才找到他们，那时候韩阳廷竟然没有死，他靠着喝他娘的血活了下来。
    当时云川国师说他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人，后来就一直都由国师抚养，传闻韩阳廷从小就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不过另一方面他自幼体弱，却是无法修习正道术法的。
    这件事云川国上下皆知，沐子陵也曾听说过，当年听到这件事后也曾当做异闻跟卿聿提起过。
    “韩阳廷应该早就看出华琚是伤魂鸟，抓她恐怕与报复你无关。”
    卿聿说出的正是沐子陵最不想听到的，如果不是为了报仇，那只能证明他还要利用华琚做别的事，并且这件事值得他用攻破边城和解药来换取。
    “我曾在古籍上看过，像韩阳廷这样的人注定无法长寿，他已寿数将尽，我想他一开始大概是想要在临死前向你和沐将军报复，可是那日他见到了公主，伤魂鸟那种非生非死之力正好可以为他延寿，所以才会这么做。”
    ***
    华琚跟着韩阳廷的人骑马来到云川大营前，勒住缰绳。
    有士兵进去禀告，不一会儿韩阳廷就走了出来。
    “我已经来了，让云川军立刻撤兵，还有，把解药交出来！”华琚坐在马背上，不肯再上前一步，这样的距离如果韩阳廷出尔反尔她也有自信能做到全身而退。
    倒是比那假郡主有脑子。
    韩阳廷挥手，立刻有人传令拔营。直到飞鸟确定云川军已经撤离，又派人把解药送到城里时，华琚才上了韩阳廷的马车。
    韩阳廷身披狐裘，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咳嗽了几声，与华琚比起来他反而更像是个死人。
    压下一口热茶，抬眼正好看到华琚眼中的怒气:“公主用不着这样瞪我，别忘了，我可是整座城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你，边关百姓根本不会受那么多的罪，你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却还要我感激你，做梦！”
    “美人果然连动怒都是美的，不如你不要做沐子陵的女人，从今以后就跟着我，我最欣赏美人儿，”韩阳廷冰冷的手如同一条毒蛇缠住华琚的脖子，说话时喷出的凉气拂过她耳边的发，“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就是应该被豢养在笼中的。”
    两人此刻靠得极近，分明是暧昧至极的姿态，眼中却都不含丝毫情意。
    “可我不愿做笼中鸟，只愿做翱翔于天空的苍鹰！”华琚反驳道，原本想要推开他，却感觉韩阳廷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力道加强，她立刻就察觉出不对劲，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就像被吸走了一样正在一点点地减少，立刻一脚踢过去。
    “呵，公主倒真有些与众不同，”韩阳廷松开掐她的手去挡住她的腿，一双鹰眼带着勾人的笑，却仿佛浸着巨毒，“你一心帮着沐子陵又如何，他心里照样只有那个背叛他的郡主，不过如果公主愿意嫁给我……”
    “你别想利用我再伤害子陵，你休想！”此时华琚心里万分惊讶，她是伤魂鸟，这具身体其实已经死了，是靠着她的力量才能看起来如常人那般，所以就算身体遭受什么致命伤她也不会受到影响，可是现在韩阳廷只是掐住她的脖子，她的力量就已经明显减少了一些，这一点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华琚之所以愿意来这里，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是伤魂鸟，认为韩阳廷这些普通人伤不了她，反而有机会，她也许够直接杀了他。
    现在看来果然是她把这个人想得太简单了。
    “果然，”那边韩阳廷放开华琚的腿，原本苍白的脸上立刻有了血色，好像在一瞬间就恢复如常人，手指抚摸华琚的脸时，也带了一点温度，“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能够让我续命的办法，恰好你得力量就能做到，公主殿下，你说我们算不算是天作之合。”
    华琚试图推开韩阳廷的手，但是一旦触碰到韩阳廷，她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向他那里，越是反抗反而越是无力。
    韩阳廷见她这样，更加得寸进尺，把华琚的脑袋按向自己，对着她的唇亲了上去。
    在嘴唇碰到的前一刻，脖子上已经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