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云中（13）

    因为太多震惊，鹿幽悠情急之下差点说出卿聿的名字，察觉时立刻捂住嘴。一脸警惕地看着罗袂，心里暗骂自己才是真的蠢，碎墨的事已经被他坑了一次，现在居然差点儿又上了当。
    “卿什么?”罗袂却不回答她的话，而是颇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随后不知为何神情变得畅快起来。
    “你听错了！我没说卿什么！”鹿幽悠偏过头，她就说罗袂怎么会那么好心给她解释梦萦绳的事，原来就是为了套话，这人实在太狡诈，跟他说话处处都是陷阱。
    只是想到罗袂的话，心里一时难以平静。她一直只知道这条手绳可以让卿聿来救她，却从没想过卿聿竟然一直都用这样的方式在保护她。心里既为卿聿不告诉她而生气，又心疼，想到自己竟然让卿聿遭受这样的痛苦，又觉得愧疚。
    那么多的情绪涌上心头，最终暗暗叹了口气，终归，还是感动多一些。
    “你用不着那么防范，我只不过是好奇究竟是谁还会用这法术而已。这法术当年我也只见一人用过。听她说，知道这个法术的这世上仅有四人，她已经不在了，剩下两人其中一位是上神，必不可能为你用这种法术。”
    “那还有一个是谁?”
    “反正不姓卿。”罗袂丢出一个与你无关的眼神，那表情就是赤裸裸地威胁鹿幽悠最好不要再问下去，否则他也不知道会做什么。
    不问就不问。
    鹿幽悠撇撇嘴，是谁都无所谓，她最关心的只是卿聿而已。
    见话也差不多问完了，罗袂拍拍手，一个黑衣人扛着晕倒的希锦走了进来。
    鹿幽悠看到先是一惊，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冷哼:“为了套我的话，妖君还真是费尽心思啊！”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罗袂说什么放希锦回去都是骗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套出给她梦萦绳的人是谁而已。
    “当然不止是为了套话，”罗袂看着怒气冲冲的鹿幽悠，恶劣地笑起来，“还因为骗你比直接以死威胁你，来得有意思。”
    呵呵，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希锦被扔到地上后，罗袂带着手下抬脚欲走。
    “既然我已经告诉你了，那你也得告诉我究竟找碎墨做什么了吧?”鹿幽悠连忙叫住他，虽然被骗了很气，但是她还没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可不能白白被忽悠。
    罗袂背对着她，略想了想，挥手让手下先离开:“看在你还算有趣又能使用鸾鸟焰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罗袂袖子一挥，将身后的石头化成一把椅子，斜靠着坐下，一手撑着头。
    看起来有故事听？鹿幽悠见状也找了旁边的石头前盘腿坐下。
    “我需要用云中镜找一个人。”
    “找谁?”
    罗袂看了一眼鹿幽悠，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缓缓吐出两个字:“和菱。”
    这么大费周章地找一个人:“你的心上人?”
    说完就得到罗袂一个白眼，可容貌好的人，即使是翻白眼也带着别样的风情，依旧勾人。
    “当年天毒老头儿死后原本该她继任妖君这位子，结果她骗我说有事儿要我代为打理几日，明明说好了很快就回来，结果这一跑谁都找不着，让我白白打理了近千年！”
    话里带着浓浓的怨气。
    鹿幽悠看着他袂此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起了往事，他现在不是邪肆的妖君，反而像是个发牢骚的少年，毫不掩饰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所以你想用云中镜找到她现在在哪里，然后把妖君的位置还给她?”
    罗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放下撑着头的手，身子稍微坐直了一些:“没错，我不能再做妖君了。”
    鹿幽悠更来了兴趣，罗袂不能再做妖君?那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个“和菱”，他们也不会对碎墨怎么样？
    罗袂原本是不打算说出来的，可是对上鹿幽悠的目光，却觉得莫名的熟悉，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在鹿幽悠的鸾鸟焰中却让他感觉到一股相同的力量。大概是因为梦萦绳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也罢，说出来其实也无妨。
    转过身，避开鹿幽悠的目光，低声说道:“我心悦之人不愿意让我再做妖君。”罗袂背靠在椅子上，看着山洞顶上的石壁，有些苦恼地把事情讲了出来。
    他喜欢的人其实是个仙族，妖族自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虽然与仙族表面上算做和平共处，但实际上背地里却暗潮汹涌，妖族原本就一直都为仙道所不齿，而那人也因为介怀他是妖，一直拒绝他。
    所以罗袂开启了一千年苦苦的“追妻”之路，不过他的诚心终于还是有回报的，自有一次二人为了寻找灵物一起被困海底，罗袂还因此身受重伤之后，渐渐的罗袂也能看出来，那人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但待他已经有些不同了。
    眼看着成功在望，结果那人曾在千年前承诺过其他人要做一件事儿，恰好罗袂也曾受过那人恩惠，所以在事情未完成前罗袂一直都没有再表明心迹。直到近日听说那件事终于完成了，罗袂立刻追去，哪知道那人却仍旧在意他妖君的身份不肯答应。
    最后好不容易让那人点头答应，只要他不做妖君，二人就能够在一起。可是这妖君之位既然是受人所托，当然不可能随便找个人来坐，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当初要他代为管理妖族的和菱身上。
    结果还是为了心上人嘛！鹿幽悠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原本在她心中，妖君应该是冷血无情，乖张冷漠的，现在看罗袂的样子，反而觉得更为鲜活，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会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烦恼。
    “既然你只是要找人，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说只是要借用一下云中镜?何必把沧州弄成那个样子。”
    “借?”罗袂嘲笑鹿幽悠的天真，“你当我说了他就信么？况且我原本只想抢先找到他带到妖界，哪知道无形山也来掺和，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
    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的难道不是你?
    鹿幽悠暗暗吐槽，大概谁都不知道罗袂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抢云中镜，只是单纯为了找个人而已。不得不说对于这些打个喷嚏，六界都要抖一下的大人物来说，沟通很重要。
    “妖族最会蛊惑人心，你别以为他说的就是真的，只怕他故意以此为借口，想要借云中君还有别的阴谋呢！”倒在一边的希锦已经醒过来，听见两人的谈话后冷声说道。
    罗袂看了一眼鹿幽悠。
    看吧，就是这样。
    鹿幽悠点头表示理解。
    成见一旦产生，确实不容易改变，比如经过希锦这么一说，连她也会怀疑罗袂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过，作为妖君，罗袂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需要的东西抢过来就是，哪有什么借不借的。
    “好了，估计无形山那边应该得到消息了，你们安安分分地呆着吧。”
    可是还没等到罗袂站起身，就听见洞外有人喊道:“君上，无形山的人来了！”
    “不是才送信儿去吗？来得这么快？”罗袂虽然有些惊讶无形山的速度，但也不见慌张，而是理了理衣袖，这才打算往外走。
    只听一声惨叫，罗袂的两个手下都倒在洞口的地上，同时有三人冲进山洞。
    来者正是卿聿、永慕和碎墨，冲进山洞之后目光四下搜寻，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鹿幽悠和希锦。卿聿的目光与鹿幽悠对上之后，立刻柔和下来，给了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鹿幽悠原本站起来想要朝他跑过去，但立刻被人挡住了路，双脚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缠住，一步都迈不开。张开嘴，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再看一旁的希锦，也和她一样，很显然两人都被罗袂施了法术，没法逃走。
    卿聿见到，再看向罗袂之时，目光已是一片冰冷。
    罗袂最先见到的也是卿聿，只因为这个人站在那里，就算什么都没说，也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特别是那股寒意，竟能让他感到些许的不适，这种感觉还是头一遭，细看卿聿的容貌，罗袂印象中却并不存在这样一号人物，再看他的打扮也不像是无形山的人，有些意外。
    随后又看到永慕，依旧不认识。只是在心中得出结论，这两个人并不简单。
    最后目光才落到碎墨身上，虽然千年前只见过寥寥数面，但他还清楚记得碎墨的容貌，眼下还是得到云中镜最要紧，因此对碎墨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了。”
    “快放了幽悠和希锦。”
    “哦？这么说的话，你是愿意……”
    这边话还没说完，又见一个人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一边跑进来，直到看到三人后才停下弯着腰喘气。
    “喂！你，你们！等，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怎，怎么不等等我！”希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直起身，“你们三个怎么看到信就跑没影儿了，累死我了，就是当初为了看凌霄仙子我都没跑这么快过！”
    被希音这么一搅和，罗袂的脸色不太好，因为知道无形山会来救人，他在外面已经安排了手下守着，虽说不指望他们能拦住以清、碎墨这样的人，但这些根本排不上号的陌生人却一个接一个的闯进来，未免觉得有失妖君的面子，看着这时候才赶进来围住那四人的手下骂了一句：“都是废物。”
    那些小妖熟知自家妖君的个性，都是一抖，只是这四个人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在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闯进来了，他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更加小心地围着他们，一点不敢放松警惕。
    罗袂只看了一眼希音，调整了一下心态，无论如何，有筹码的还是他，于是又回身走到鹿幽悠和希锦的身侧，手一挥，两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把利刃：“继续刚才咱们没说完的，碎墨，你可是愿意用自己来交换她们，二换一，这笔买卖可是很划算的。还是说，你打算让当年昆仑的事情再次重演？”
    碎墨眉宇紧蹙，脸色发青，最后这句话无疑说中了他的想法，当年他救不了昆仑，现在他难道还能牺牲鹿幽悠和希锦吗？眼前出现了当年天毒妖君逼着师父说出云中镜下落时的场景，碎墨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脑海中最痛苦的回忆就这样被勾起来，哪怕过了千年，他也还是难以面对。
    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是师兄他们，”希音听到声音后连忙用剑指着面前的人，虽说他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个性，但身为无形山弟子，在惩恶除奸这样的大义面前，就连他也不会含糊，“希霜师兄已经带人来了，就算你是妖君，今天也别想逃出无形山！”
    “哦？你们倒是不怕我杀了她们？”罗袂一点儿不着急，反而轻轻一抬手，那两把利刃立刻割破了鹿幽悠和希锦的脖子，果然见到在场四人脸色一变。
    碎墨原本想要开口同意，却被卿聿看出来阻止。卿聿上前一步，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却因有所顾忌没有出手，一直等待着罗袂露出破绽那一刻。
    更强烈的压迫感袭来，罗袂防得滴水不漏，不过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证明自己胜券在握，得意地控制着利刃没有再割下去：“没想到她俩这么有用。”说完用手一指，鹿幽悠和希锦就被一股力量带着跟在罗袂的身后一起往前走。
    四人只能一步步退到山洞之外。
    外面无形山弟子、槐江燕氏子弟正和罗袂带来的妖族打得天昏地暗，短兵相接，杀成一片。见到有人从山洞出来，希霜连忙赶到希音身边，也见到了罗袂正挟持着希锦和鹿幽悠。
    “无形山一向和妖族互不相犯，焚音妖君今日却违背当年之诺离开妖界，又挟持我无形山弟子，岂非有意再次挑起仙界与妖界之争？”希霜作为无形山大弟子，哪怕面对罗袂也是毫不畏惧，只是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客气，如非必要，他是不愿意见到两界相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