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云中(24)

    不可能的，和菱是妖兽五感敏锐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看清碎墨，他应该是做不到的。果然在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碎墨已经不见了。
    “你为何在这里?”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和菱一跳，碰到旁边的酒瓶掉了下去，她也不顾，下意识地就想逃。
    结果在她落地前，碎墨已经先一步一手拿酒瓶，一手把人给捞了上来。看她站稳之后，碎墨立刻放开手。
    “你为何在这里？”
    “我不是来刺探情报的！”和菱连忙解释。
    碎墨看了一眼手里的酒，这点他倒是不怀疑，没有谁会带着一瓶酒来刺探情报，就算有，也不需要和菱来做。
    “我只是来看看你。”
    碎墨沉默了一会儿，将酒瓶丢回和菱手中:“回去！”说完就从树上跳下去打算离开。
    “碎墨师兄，如果，我说如果我离开妖界，你愿意接受我吗？”和菱站在树上，目光灼灼。
    可和菱没能等到回答，碎墨没有回身，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往前走去。
    和菱靠着树枝缓缓坐下，妖力外泄，只见一道红影立即出现在那棵树下，姜箬环顾四周，似在搜寻着什么。
    不远处的树后，碎墨捏诀打向和菱眉心，看了看自己衣裳上沾到的血，眉宇微蹙，放开她走过去。
    “碧霞君。”
    “碎墨?”姜箬有些意外，“我刚才发现一股妖力，你可是也有所察觉?”
    碎墨故意把衣裳上的血迹露出来:“是一只来刺探情报的小妖，已经被我杀了。”说完捏了净身咒。
    姜箬看了一眼和菱所在的方向。
    碎墨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挡住了她的目光。
    “都道云中君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原也有这样护短的时候，”姜箬见他这样的举动，浅浅一笑，却也美得倾国倾城，眼中似乎早已看透一切，继而收了笑认真说道，“那边的小妖听着，今日看在云中君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若他日做出任何有违道义之举，定不轻饶。”
    和菱直到姜箬离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刚才是真正在鬼门关走了一回，虽然姜箬受伤不轻，但自己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幸好她性情温柔，今日若换了另外两个上神，只怕自己连话都说不出口就会被杀死。
    正想着，碎墨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和菱虚弱地笑笑:“我告诉君上不想再帮他攻打仙界，这是代价。”
    碎墨刚才就已经探过和菱的情况，脉象虚浮，五脏皆损，不止是外伤，还中了毒，这情况必定痛苦不堪，她刚才却还做出没事的样子，如果不是最后因为伤势太重不小心泄露了妖气，他甚至根本不曾察觉。也幸好他及时掩住了她的妖气，只有姜箬察觉到，否则再惊动营中其余人，他也保不住她。
    简直是胡闹！
    碎墨二话不说抱起和菱往远处飞去。
    一直到飞到无形山外的一座荒山，碎墨这才把和菱放下来，哪知和菱却不肯放手，低头窝在碎墨怀里。
    “碎墨师兄，我快死了。”
    碎墨听到后放弃了放开她的想法，抱着她一起坐下，肯定地说道:“不会。”和菱的伤的确很重，不过他会想办法救她，就当……是还她当初把他救出昆仑的恩情。说完就开始用术法替和菱治疗外伤。
    和菱却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碎墨师兄，我临死前只有一个愿望，你能不能答应我。”
    碎墨蹙眉，还未回答和菱就吐出一口血，她的伤比他想得还要重，术法能医外伤，可是她体内的毒却难解，她是妖，他们所习术法截然不同，自己贸然用灵力压制那些毒只怕反而会害了她。
    “你看我都吐血了，你就答应我了好不好。”
    “你有什么愿望？”碎墨一边问，一边考虑着要如何去取解药，既然是天毒下的，或许得走一趟妖军大营了。
    “你知道我钟情你，所以在我死前，能不能……让我睡你一次?”她馋他身子好久了，可惜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碎墨的手一抖，和菱就被扔了出去，不过好歹还顾念她的伤，没太用力。
    和菱倒在地上，脸色发白，嘴角又溢出了血，隐隐带着一股黑气。
    这人也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解药在天毒手里？”他就不该让她说多余的话。
    和菱摇头:“这种毒没有解药。”看上去已经更加虚弱了。
    “究竟是什么毒？”碎墨有些着急，和菱的脸上已经缠绕着一股黑气，再拖下去只怕真的救不了她了，偏偏她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种毒！”和菱指指自己，又指指碎墨，选择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表达。
    “哪种？”
    “就是男女的那种！”
    碎墨蹙眉，显然还不太明白:“到底是哪种？”
    “不能睡你我就会死的那种！”和菱扶额，她就不该指望昆仑风光月霁的大师兄懂那些暗示。
    碎墨一愣，随即加重了语气:“和菱！好好回话！”她难道真不要命了！
    “我好好回话了呀，真的要我睡你……”和菱一脸无辜，见碎墨被她气得转身就走，连忙站起来，“好好好，我告诉你！你别走！”
    等碎墨转过身听她的下文，又道:“你要是觉得我睡你不好听，不然换成你睡我?”
    碎墨拂袖转身，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和菱痛苦的呻吟声，又忙折返过来把她扶住，见她已经站不稳了，原本娇俏的脸上一点儿生气都没有，嘴唇发白，让那嘴边的血红得更加触目惊心。
    再次探她的眉心，手才举起来就被和菱拦住。
    “和菱！”
    和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点痛楚一般，咬着牙说道:“碎，碎墨师兄，没用的，君上的毒从来没有解药。”
    他们可是妖族，从来只会想着如何折磨人，杀人，哪有救人的呢？
    “我带你回去，仙界能者众多，必定能够帮你解毒！”
    她却不肯:“这毒每隔四个时辰就会发作一次，到第三次我就……就算真能制出解药我也断然等不到那时候的。”
    “这是第一次?”
    和菱点头。
    这么算来，他们只剩下不到一日的时间，碎墨却不肯就这样放弃:“我去求碧霞君，她一定有办法！”
    姜箬精通毒术医理，一定能够帮和菱解毒。他去求她！她不答应就求到她答应为止！
    “她不杀我已经是仁慈了，哪里还能救我?碎墨师兄，算了吧，我，我不开玩笑，我真的就只有这一个愿望……”
    碎墨终是怒了:“和菱，你到底把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和菱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碎墨的脸颊，依旧笑着:“你听我说完啊，不睡就不睡，那你亲亲我好吗？”
    这回碎墨没有把她扔出去，实在是她如今虚弱的样子让他不忍再放开她。可是碎墨不信，她不是妖兽鬼车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去?
    “碎墨师兄，毒发时可难受了，真的，可疼了，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又是满眼的希冀，可是碎墨依旧无动于衷，和菱眼中的星光终究一点一点黯淡，闭上眼睛，恍然间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你果然还是介意我，唔……”
    话没说完，碎墨的唇就落下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碎墨师兄！你还不承认心中有我?”和菱像只得逞的小狐狸般，脸上带着狡黠的笑，露出尖尖的小牙齿。
    “你骗我?！”碎墨见她这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虚弱的样子，心中一阵恼怒，却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作势就要推开她。
    和菱忙摇头装可怜，扒拉着碎墨不肯松手:“只要不发作我就没事，刚才可是真的难受，都要死了。”
    碎墨回想她刚才的模样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是一见她得意的模样就来气，别过头不肯看她。
    和菱却跟着凑上去:“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不！”
    “那你做什么要亲我?”
    “那是因为我以为……”
    “可我也没说要你亲我的嘴呀，明明脸也可以的。”
    碎墨沉默了。
    和菱却忽然主动坐起身，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不让碎墨退后:“碎墨师兄，你刚才那个可不叫吻！”说完就对着碎墨的唇吻了下去。
    和菱的吻与碎墨的完全不同，她是妖女，更是深谙此道，在碎墨想要把她推开时便用幽怨的眼神睨着他，那模样，又可怜又勾人。
    “你的毒……”
    和菱听到这话心中一喜，粲然一笑:“你就是解药呀！”
    在碎墨晃神的时候再次勾住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吻下去。
    “碎墨师兄。”
    这句师兄终是让他妥协了……
    醒来之时天已大亮，入眼就是和菱的睡颜，十指紧扣，一夜缠绵，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碎墨也不想扰她清梦，只将衣裳往上拉了拉盖住她露出来的肩头，再次伸手探了探她的眉心。
    毒果然没解开。
    碎墨坐起身，昨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竟然会相信她那种荒唐的说法，陪她一起做这荒唐的事。
    她的毒不能再拖下去了，即使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也会让姜箬救她的，于是俯身想把和菱抱起来带回大营里。
    和菱被这动作吵醒，声音哑哑的:“碎墨师兄，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大营找碧霞君，你什么都不用说，万事有我在，信我。”
    和菱听得心中温暖，却缠着碎墨不肯让他起身:“我当然信你，我知道碎墨师兄是这世间最有担当的男子，可是我们先不要回去好不好？”
    “不好。”算起来距她第二次毒发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时间原本就紧，能早一些求得碧霞君的帮助替她解毒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大。
    和菱见说好话不奏效，干脆继续发挥她死皮赖脸的本事:“现在中毒的是我，凡事得听我的！”
    碎墨见她这样，又是无奈又是着急:“别的都听你的，只这件不行。”说完强硬地把她抱起来，正要御剑，和菱却飞快从他怀里跳下来。
    “我说不去就不去！你现在带我去大营，只怕还没见到碧霞上神我就先被其他仙族杀了。”和菱说完，立刻朝着反方向跑。
    碎墨见到连忙追上去，和菱的担忧他当然知道，既然他说了要带她去，那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不过以和菱的速度，如果真不愿被追上，放眼六界，估计也只有神族的才能追到了。
    飞了不久，和菱的速度却慢下来，这个毒太霸道，发作之时疼痛难忍，犹如蚀骨灼心，恨不得立刻就死了，所以在强忍着疼痛坚持看到山上的一堆荒石后，和菱很快就摔下去。
    碎墨赶来顾不得查看周围的情况，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你跑什么！我绝不会让……”见她痛苦难当的样子，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把她抱起来，放软了语气:“跟我回去好不好，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和菱却是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只摇了摇头就痛晕过去。
    碎墨见她这样，立刻打算带她回去，哪知才站起来立刻就发觉周围荒石的方位不对。立刻捏诀化作几股白光去探路，抱着和菱坐在原地等待着，最后那些灵力果然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个再回来。
    碎墨拧紧了眉，因为和菱中毒让他方寸大乱，如今仔细想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那么多。
    和菱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见碎墨闭眼还抱着她，冲他一笑:“碎墨师兄。”
    可他再睁眼时，里面却只有寒光。
    “你把我困在这里想做什么？”语气比目光更冷。
    和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从他怀里站起来:“不做什么，我只想和你再多相处一段时间。”
    “费了这么大周折把我骗到此处，你认为我会信你只是为了这些?”从昨夜到现在，从和菱故意让他发现她到把他引到这里，绝对不可能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和菱笑笑，她原本也没想着能一直瞒下去，被拆穿是迟早的事。这都是为了帮天毒引开碎墨设下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