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云中(25)

    照她估计，天毒和憾靥现在应该已经领着妖兵魔兵去攻打无形山了。天毒虽然没把所以的安排告诉她，但昨夜看到受伤的姜箬她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先是让手下佯装分别攻打蓬莱仙山与蜀山两处，并且故意闹得声势浩大，让仙界以为大部分的妖兵都在这里，故意引另外两位上神前去，又利用和菱将碎墨带离大营，等到无形山只剩下姜箬的时候，合妖魔二界之力，应该可以杀了姜箬攻下无形山。
    可即使她知道了，也依然按照天毒说的去做，一是为了罗袂，同时也是为了碎墨，只要她在乎的人安然无恙，她可以替天毒做任何事。
    “把阵撤掉！”碎墨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顿。
    和菱能够明显感觉到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怒气与杀意，好像只要她一摇头他就会立刻掐断她的脖子。
    “这个阵只能从外面打开。”她不信碎墨看不出来。
    “现在打开！近日妖魔两界兵力调动已有异常，你们要对碧霞君和无形山做什么?”
    和菱不答，她知道碎墨已经都猜到了，她说与不说，唯一的差别大概是会不会让他更加愤怒而已。
    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量正在逐渐加强，和菱也不反抗，她知道碎墨不会杀她，即使已经难以呼吸，憋红了脸，她也只是看着他。
    最后，碎墨松开手。
    “碎墨师兄，明天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不好？什么仙妖之战，什么无形山，碧霞君我们通通不管了好不好？”
    她原就是个小妖，帮天毒也不过是为了要报恩，她没有野心做妖君，只希望能和碎墨在一起过他们的小日子。
    昨夜的事后，她更加肯定碎墨对她有情，也许经过昨夜的事他愿意为了她抛下一切一起离开这里。
    这一次碎墨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离开?你要我跟你离开?”
    和菱点头。
    “先有昆仑，后是无形山和碧霞君，就连这毒想必也是子虚乌有的吧？妖兽鬼车，你我之仇不共戴天，竟然还妄想我会跟你离开?实在可笑！”
    说完，碎墨直接拔剑朝和菱刺过去。
    和菱不躲不避，硬生生地接下这一剑，直没入她的腹部。她的确骗了他，就当是还他的好了，或许，或许他会看在她受了伤的份上心软同意。
    可是这一次碎墨毫不犹豫地拔了剑。
    和菱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碎墨师兄……”
    碎墨却忽然笑起来，眼中却尽是悲凉，在他再次举起剑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笑声。
    接着只见一个男子走了出来，在阵外一尺停住。
    “长右，你怎么在这里?”和菱惊讶地问道，不过随即她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是君上要你来的！他明明答应过……”
    这件事只有她和天毒知道，如果不是他，长右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和菱答应天毒的唯一条件就是不伤害碎墨，结果却还是被骗了。
    “鬼车，君上就知道你断然舍不得杀他，所以让我动手，还得多谢你给我这个立功的机会。”长右作为十大妖最末，实力远远比不过前面的九个大妖，之所以能排上号全因他喜欢暗地里使些卑鄙阴损的诡计，又一向贪功，真要论妖力，妖界比他强的比比皆是。
    长右早就想好了，就算他的实力比不上他们，但他们出不去也只有挨打的份儿，长右也不再废话，立刻动用妖力念咒打了过去。
    碎墨朝旁边闪避，看了一眼和菱，两人的话他听得清楚，如果长右的出现不是和菱安排好的，那他应该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这属于昆仑的阵法。
    和菱的目的只是不让碎墨离开，所以用了最最基本的昆仑阵法，这个阵法作用简单，那就是把人困在里面，再无别的作用，也正因为这样只要进入其中谁都无法依靠灵力强行破阵，需得外面的人随意挪动一块荒石的位置才能破解。
    如今长右正好可以成为这个人，可碎墨却又犹豫了，不知道和菱是不是还在做戏，毕竟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她究竟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了。
    可是为了出去，唯有一试。
    于是一遍闪避一边有意将长右引向荒石所在之处。
    和菱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如果破阵她就算再加上长右也拦不住碎墨的，可一旦告诉长右，他们困在阵中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长右却不知道那么多，捏咒将空中的云卷来化作冰刃朝阵中打去，碎墨立刻用剑将向他袭来的冰刃打开，那边和菱也支起一道保护的屏障。
    但是所有冰刃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间立刻化成水，很快阵中就如同一个透明的空间被水填满。
    和菱和碎墨都被困在里面，眼前的场景逐渐消失，只余下蓝色的水，仿佛置身没有边际的海洋之中。
    和菱朝四处看了看，却没找到碎墨的踪影，长右最擅长幻术，这些水必定是他幻化出来的，可是他能够随意控制这些水化作任何东西杀人，如果不及时找到碎墨只怕他也会被幻术所骗。
    可游了许久仍旧是茫茫一片。
    时间一点点流逝，和菱知道长右首要的目标是碎墨，并且他最喜欢折磨自己的对手，每次总要想尽办法把对方折磨得奄奄一息，如今也不知道碎墨究竟怎么样了。
    和菱正着急，忽然瞳孔微缩，因为看到前面不远处碎墨的手脚被锁链绑住，一道冰刃直接插穿了他的左肩，鲜血流出来后立刻与四周的水融为一体。
    而他的身后，正有一排冰刃刺过去。
    和菱没法说话提醒碎墨，只能加快速度游过去，捏咒为他挡住，可她是鬼车，属火，水中她的力量还是被压制了一部分，眼看着那些冰刃就快要刺穿她造出的屏障。
    不过她拖延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碎墨注意到身后，只见他闭眼默念，继而双手捏拳，用力震碎了那些绑住他的锁链，而那些锁链落下之后就消失在水中。
    碎墨获得自由立刻压住自己肩上的伤口想要躲开身后的冰刃，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虽然没被冰刃刺中，却还是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带着摔倒。
    站在外面的长右能将两人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见碎墨倒下，机会难得，立刻上前两步靠近碎墨，一掌打过去。
    可就在同一时刻碎墨看向他，一剑刺对着长右的心脏刺过去。
    长右原本是不担心的，一来碎墨在他的幻术里，不可能看得到他，二来就算真看得到，碎墨还被阵困着，那把剑在刺中他之前应该就会被阵挡住。
    然而那一剑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直接没入长右的心脏之中。
    “怎么……”
    长右的话还没说完，碎墨左手捏诀，一道雷已经劈下来正好击中了他，立时灰飞烟灭。
    和菱也走出阵，很明显刚才碎墨已经看穿了幻术，还故意露出破绽引长右靠近他，以为能给他致命一击，却未注意到已经碰到荒石解开了阵。见碎墨甩掉剑上的血，御剑而起，连忙想要阻止:“碎墨师兄！不要去！”
    然后这回碎墨连稍作停顿都没有，直接飞向空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无形山。
    和菱无法，只得也跟上去，结果才飞到半空，她身上的毒就又一次发作了，为了瞒过碎墨，她是真的中了毒，那些痛苦都不是她装出来的，只是一日之后毒药能够被她自己化解而已，偏偏这个时候发作，和菱痛苦地摔回地上，痛苦的喷出一口鲜血，她却强忍着抓着地上的泥土试图站起来。
    一日的时间未到，碎墨现在去无形山势必要面对妖君魔君，纵使他是昆仑大弟子，也不会是二君的对手。
    可是毒发的疼痛让她连妖力都使不出，汗水顺着下巴一颗颗落下，砸进土里，和菱痛苦地叫出了声，却坚持站了起来。
    强行使用妖力招来了林中的鸟群带着她飞向无形山。
    只是这样一来，速度慢了许多，等到和菱赶回无形山的时候，入目皆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
    毒发时强行使用妖力的后果就是被自己的妖力反噬，和菱强压下一波又一波反噬带来的痛楚，抓了一个妖兵询问，得知碎墨已经带兵赶往姜箬如今被困的嶙峋峰。
    那小妖话音未落就已经不见和菱的身影。
    和菱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却又是一阵蚀骨灼心的疼痛，逼得她不得不暂时停下，扶住旁边的巨石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早知道就不用这种药了！
    靠在巨石上，和菱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入鼻皆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反噬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震碎她的五脏。
    她此刻心中念着的还是碎墨，以碎墨的个性，回来后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去找姜箬，然后拼死护她。可是这场大战妖魔两界知道再打下去必输无疑，这次突袭必定蓄谋已久，下了决心必要杀了姜箬夺下无形山，碎墨赶回来要面对的便是天毒、憾靥，还有最精锐的妖兵魔兵……
    想到这里，和菱又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重新倒了下去，再要用妖力，便是一阵钻心的疼，最后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周围已经没有别人，药力总算过去，和菱立刻运行妖力朝嶙峋峰而去。
    这里显然经历过惨烈的一战，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恍然间和菱感觉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的昆仑。
    “碎墨师兄！”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一边呼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四下搜寻。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她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晕过去多久，碎墨是不是还在这里。
    她希望能找到他却又害怕在这里找到他，战事应该已经结束，在这里找到他就意味着……
    可是和菱不敢停下来，不停地寻找着。
    终于，她发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碎墨，他的四周还倒着另外两只大妖的尸体，看起来应该是用尽全力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碎墨的脸上身上沾满了血污，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能看到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剑上与刀伤，鲜血不断地从那些伤口涌出来，就那么双眼紧闭地倒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已经死了那般。
    “碎墨师兄！”
    和菱落在碎墨面前，抱住他大声地喊道。
    碎墨微微皱眉，睁开眼，试图撑着手里的剑站起来，可是试了几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却又跌了下去，单膝跪地。
    可他却不肯放弃，仍旧紧紧握着剑尝试站起身。
    和菱连忙上前想要服他，碎墨却只把她推开，看也不看她一眼。身上的伤势反而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变得更加严重。
    “我扶你，我扶你好不好？”和菱看得着急，却又怕自己强行扶起他，他再一反抗会伤得更深。
    “滚，开！”碎墨咬着牙撑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把剑抛向空中试图捏诀，动作已经变得有些迟缓，却还试图捏诀。
    和菱上前按住他的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御剑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去救碧霞上神?”
    碎墨依旧不理她，可诀未成，人又倒在地上。
    “我带你去疗伤好不好？”和菱上前扶住碎墨，这一回他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
    和菱按按探了探他的情况，立刻白了脸，碎墨现在几乎就只剩一口气吊着，她都不知道他方才是怎样站起来的。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必须立刻带他离开。
    碎墨却依旧拒绝。
    “我的死活与你无关，放开我！”
    “我带你去找罗袂，他一定能救你！”和菱完全没听见碎墨说了什么，万事都没有保住他的性命重要。
    “滚！”碎墨用尽最后一点力推开她之后又摔回地上，“我就算是死也不用你救！就算你今日救我，我也必会自绝。”
    “我知道你气我，你这都是气话，我们先去找罗袂。”
    碎墨倒在地上，兀自笑起来:“气话?不，我说的都是事实，和菱，你以为我最恨的是你么？不，我最恨的是被你救下的我自己，我才是昆仑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