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云大陆,东洲,苍麓南郡,盖亭县。
苍麓南郡为霞余国五郡之一。与相邻的苍麓北郡以苍麓山脉划分,其郡多山,下辖三县。其中以盖亭县最为贫瘠困苦。这一日,盖亭下了一天的大雪,纷纷扬扬,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
旷野空寂,寒气四溢。
一座破旧的神庙,大门倾倒山墙坍塌,寂寥的掩映在纷纷而堕的大雪中。漫天飞雪,无声无息,天地间又怎用一个冰雪世界形容。
蓦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忽而愈发近了,其中却间杂着零乱的铁链撞击之声,伴着静静的雪花越来越近。终于那银装素裹之中,却是现出三匹疾驰的怒马,马上之人皆穿黑衣,手持弯刀,在漫天的洁白之中煞是碍眼。却见他们不住的挥缰呼喝,纵马狂奔。
近得前来,方看见马队前竟有一人跌跌撞撞,踉跄而行,只见那人黄面浓眉,须发零乱,跑得气喘吁吁。一袭长袍已是破破烂烂,身上满是伤口,双腕间竟然锁着条长长的铁链,跑起来叮当作响,甚是怪异。
忽然,那人竟似力气不济,扑倒在雪地中。
却听得马上领头那人哈哈大笑道:“看你哪里逃”竟不勒马,看似生生要将那人踩死在马蹄之下。可怜,可怜,这一蹄下去,眼看就要鲜血糊涂,竟辜负了这冰清玉洁的雪景。不料那放肆粗鄙的笑声尚未结束,刹那间齐齐又转为一声惊呼。
原来马蹄下那人侧身一滚躲开了马蹄,接着脚一点地纵身跃上马背,倒坐在为首黑衣人身后。不知何时竟将双腕间的铁链紧紧套在那人颈上,接着双臂一震,只听得“咯”的一声,那黑衣人还未等挣扎,脖子登时折断。
那人将铁链一收,黑衣人的尸体如布口袋一般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直溅得地上雪花纷飞。其他两个黑衣人见状大惊,刚刚那人堪堪躲过马蹄,逃过一劫,两人心意一动正要出手相助了结此人。
却不料这人身手了得,跃起、套颈、勒喉这几下兔起鹘落,两人竟然没有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同伴死于敌手。眼见那人铁链锁腕,身受重伤,尚有如此威力,两个黑衣人不由暗暗心惊,紧紧握住了刀柄,凝神防备。
那人手挽铁链大喇喇的倒坐在马上,睨视剩余的两个黑衣人。
风雪中看着那两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那笑声在谷中不住回荡,竟似周围有无数个人在一起狂笑。
那两个黑衣人见他威风凛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惧意更甚。此前,这三人一路追击,见此人身受重伤,只怕朝不保夕,命不久矣,故此放松警惕,纵马追逐,狂言戏谑。刚刚那毙命的黑衣人本是三人当中的领头之人,本事最大。却不料一时疏忽,竟毙命在这人手上。
两人见他在雪中放肆大笑,不由暗自心惊,渐生退意。
这三人乃是霞余国西部三郡第二大帮派“乌衣巷”的好手,受帮主差遣,与一众人等专程来盖亭县搜寻一名隐身在县衙牢房之人。
“乌衣巷”事前知道点子扎手,是以帮主尽遣好手前来。却不料仍被这人连杀数人,破狱而出。这人一路上冲过“乌衣巷”的层层围堵追杀,两日前遇到这三名黑衣人,交手之下却是不敌,只得一路奔逃。
就在剩余的两名黑衣人与之勒马对峙,惊疑不定之际。
却见那人停了笑说道:“罢了,算上这个,老子这一路杀了你“乌衣巷”一十六人,今日也杀得累了,就不为难你们这两只臭乌鸦了,你们滚吧。”那两个黑衣人闻言又惊又喜,不由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是将信将疑的神情。
见两人不信,那人大怒,一甩腕上铁链,叮当作响。
大声喝道:“奶奶个熊,当我石横舟说话是放屁吗”说完又大喝了一声:“还不快滚”只吓得两人拨马便走,马蹄飞奔,很快消失在雪幕中。
那自称石横舟的汉子眼见两个黑衣人骑马走远,神情不由一泄。身子摇摇欲坠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又歇息了半晌,才翻下身来。他扶着马背站了一会儿,转而拍了拍马背,对着那马说道:“马兄马兄,只怕要辛苦你了。”
说罢伸出二指在马屁股上一点,那马吃痛,不由人立而起,“希律律”一声长嘶,撒蹄狂奔踩霜踏雪而去。
石横舟目送马儿远去,在雪中呆了片刻,转身走进那破败的神庙。
又过了许久,大雪依旧,只听“得、得”的马蹄声,竟然是那两个败逃的黑衣人又骑马沿着大路走了回来。只听得其中一人道:“李兄,只怪姓石的这厮着实狡猾,我想着他中了失神散,又被兄弟们围攻追杀,只怕只剩两分性命了,可到底还是吃不住他一吓。”
他言语之中甚是愤怒,又道: “这人油滑似鬼,一会儿若是被我捉到,哼哼,定让他尝尝我“乌衣巷”三十六路追魂手的厉害。另一人却牵着缰绳,低声说道:“嘘,少帮主,刚刚我们追到的马上无人,这一路下来,也只有这个破庙能勉强藏人了。”
他怕那姓石的听到,是以声音压得极低:“那厮当我们被吓跑了,只怕一时不会防备。”
“我们这就过去,最好能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只要我们拿到了那东西,交给帮主,这功劳可有你一份,少帮主一向极得帮主宠爱,将来必将继承帮主大位。” 那少帮主年纪甚轻,他虽是帮主之子,但乃庶出,且上头还有几个哥哥。
虽然知道父亲不可能将帮主之位传与自己,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闻言得意之下,点头嘿然而笑。
两人远远的撒了马,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隔着半片山门伸头一看,却见那姓石的穿着破烂长袍,正垂头蹲坐大殿的地上,双手蜷缩在胸前,萎靡不振,似乎睡着了。
那姓李的见状大喜,自怀里取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又小心翼翼的从腰间的豹皮囊中掏出两只飞镖来,眼见那镖身蓝光莹莹,似乎是剧毒之物。
就在他刚要出手之际,却被唤作“少帮主”的黑衣人阻拦下来。
他用手轻轻指了指大殿的地面,姓李的一看,只见雪光映照之下,一个影子似乎正屏息静气贴在大柱子的影子背后。原来是那个姓石的用先前死掉的黑衣人尸体做饵,在这里设下圈套准备趁着二人对那具尸体出手的时候偷袭二人。
眼见那“少帮主”面露得色对着指了指棚顶。又指了指后殿,比划了一个合围的手势,姓李的不由颌首会意微笑。
当下,那姓李的黑衣人蹑手蹑脚的绕到殿后,果见一人正紧贴柱子,似乎是在凝听动静,蓄势待发。紧接着他见半塌的棚顶上露出了 “少帮主”的面孔。两人心意相通,一起出手,扑扑两声,他的毒镖已然命中那人。
接着“少帮主”也自大殿房顶跳下,一刀砍在那人脖颈之上,登时将一颗头颅砍了下来。
正在两人狂喜之际,却听得一声大喝,直震得殿顶的雪簌簌而落。那殿中蹲坐的“死尸”不知何时已到了两人跟前。
两人随即恍然,原来那殿中的尸体竟是那叫石横舟的汉子假扮的,而自己二人砍掉脑袋的只怕是刚刚被勒死的老大。
就在两人想明白的电光火石之间。铁链声响,石横舟一手捏住那“少帮主”的脖子,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那“少帮主”虽然不住挣扎,但石横舟那只扼住他喉咙的大手仿佛铁铸一般,哪里能挣得开,他面色紫青,双眼外翻,不住的蹬腿,想是难受之至。
姓李的黑衣人大惊之下,魂飞魄散,不由转身欲逃。
石横舟伸指在“少帮主”手中的刀柄上一弹,弯刀脱手而出一下子射进那姓李的胸口,穿心裂肺,登时了账。而那“乌衣巷”少帮主,此时也停了踢蹬,四肢下垂,一时了无生气,伸舌鼓眼而亡。
这两人当时若是齐上与那人公平交手,只怕叫“石横舟”的大汉在重伤之下不是他俩的对手。但他二人先是吃了一吓,然后又中了那人“李代桃僵”之计。以为地上盘坐之人,不过是那个死掉的黑衣人被披上了破袍做饵而已,于是一心对付那藏身柱后之人。而在一击得手,狂喜之际,却不防石横舟突袭而至。
两人至死才明白那大殿内的“石横舟”依旧是石横舟,而殿后的“黑衣人”依旧是黑衣人。
石横舟先是布局,而后收网,心思缜密,手段利落,可算是螳螂捕蝉,兵行诡道。这“乌衣巷”的两人心智武功均不敌他,所以此时毙命于此,也该算是死的心服口服吧。
他一时杀得强敌,忽然放下心来,不由浑身无力,一时竟似虚脱了。
此时天色已晚,半面残月自破漏的殿顶照下来,和着殿内外的白雪倒映得四周朦胧中别有一番情趣。他歇得半晌,才缓缓起身,将那三具尸体远远丢出庙去。
转回来,又将那殿内的铜香炉倾尽了香灰,一边用雪水细细刷了,洗罢又装了一香炉的雪,然后寻了些朽木香案,架在下面生起火来。
眼见那火光掩映着雪色,他面色稍霁,眼神里竟有了一丝淡淡的温柔,丝毫看不出他刚刚与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来。
石横舟发了半天的呆,忽听得嗤嗤作响,却是香炉里的水开了翻花冒泡,溢了出来。他手忙脚乱的移开了些柴火,方才好些。石横舟起身抄起地上的弯刀,用雪擦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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