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庙,小乞儿立刻发现了石横舟倒卧在大殿之上不知死活。身上还穿着昨日那黑衣人的外衣,故而那小乞儿只当他和外面的死人是一伙的,亦是与人争斗倒毙在此。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根枯柴捅了捅石横舟肩膀,见他毫无反应,才放心走到跟前。接着故技重施,蹲下身子探手去他怀里摸取,可惜那石横舟怀里空无一物。倒是身体紧实肌肉虬结,虽隔着内衣,但手感甚好。
这小乞儿伸着小手在他怀里四处搜索。
正摸的过瘾,忽然看见那卧在地上的死尸正睁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大惊,起身就跑。一时惊慌失措,只听见“嘭”的一声,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了大殿的柱子上。直撞得大殿棚顶连灰带雪簌簌落下一堆来。
小乞儿忍不住捂着头蹲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耳边似乎有二十只小鸟齐声鸣叫。
他摸了摸脑袋,却是额头左侧拱出个大包,其状与右侧的肉瘤相仿。当下不由忘了呼痛,心里只是懊恼,这回“独角龙”可不是变作“双头怪”了。这小乞儿正在胡思乱想,铁链声响,接着觉得身子一轻,竟是被人揪着脖领拎了起来。他大惊之下,忍不住半空挣扎轮脚乱踹。
却听得身后那人恶狠狠地问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小乞儿被提在空中,仿佛是一只待宰的小小羔羊。 没命的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是个要饭的。”感到那人呼出的热气喷到自己脖颈之上。他心里害怕之余又有些欣慰,忖道:还好,还好,有热气,这不是“诈尸”。一时却是又痛又晕,又惊又喜。
那人拿住小乞儿,细细问了几句,两人你问我答,小乞儿战战兢兢的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却不敢说将外面那黑衣人尸体剥了个精光。只说看到雪地里有一套衣裤,叠得整整齐齐,却没看到人,可能是那人脱了衣裤,去哪里睡觉了,恰好被他捡到。说完他忽然感觉身下一凉,那条扒下来裤子,不耐寂寞,从他下身滑脱下来,露出里面两条细瘦的腿来。
小乞儿又惊又怕,只道是那人要剥他裤子做甚不雅之事。吓得急忙用两只手紧紧抓住裤腰,差点哭出声来。先前这小乞儿一进庙里,石横舟登时发觉。见他虽然身材矮小,却穿着一袭黑衣,只怕又是“乌衣巷”的人。当下闭目装死,待小乞儿臭烘烘的靠近身来,脏兮兮的小手伸进怀里乱摸,石横舟才以逸待劳将他治住。
石横舟见他目光闪烁,又说得含含糊糊,已然明白个大概。将他放了下来,又扳过他的身子,厉声问道:“小要饭的,你多大了叫什么”
小乞儿不敢与他对视,低头目光一扫地下,却看到一把雪亮的弯刀,登时更是害怕。转念却又想到此时只怕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也没用。
当下一梗脖子,硬声答道:“老子…”话刚出口,瞥见石横舟一瞪眼睛。心里终究还是害怕,随即小声呐呐说道:“小人九岁了,他们叫我臭要饭的,还有叫我狗养的,叫小杂种的,也有叫我独角龙的。”
他无父无母,自幼跟随乞丐讨饭,当年捡(偷)到他的老丐早已病死,他如何知道自己多大年岁。只是盼这恶人尚有些许良心,能看在自己年幼的份上饶自己一命,所以故意往少说了几岁。
石横舟闻言一愣,看着又瘦又小的乞儿,喃喃自语道:“九岁,九岁,我那孩儿若是还在,也该是这般年岁吧”或许是这小乞儿着实可怜吧,又或者他让石横舟回忆起往事来,石横舟不由心头酸楚。恶狠狠的骂了一声:“滚开”,随后松开手一推,将那小乞儿推到一边。但再看向这小乞儿的目光却柔和得多了。那小乞儿得了自由,当下远远退开,想跑又不敢。
一时怕被他看到套拇指上的黑色指环,心头狂跳,背过身去,偷偷摘下指环,放进怀里。心里只盼着曾经暗自诅咒了千万次的“滚刀肉”和“北院大王”早早赌输了钱快些回来,把这凶人赶走才是。
两人一时无话,那小乞儿惧他凶恶,不敢走脱。他默默将瓦罐自爬犁上取下来,又从角落里取出一只旧锅。自那大殿漏顶破败之处舀了半锅雪,架到泥砖垒成的灶上,卸下柴火,生起火来。看那火焰渐旺,雪化成水滚开冒泡,将瓦罐里讨来的剩饭倒进锅子熬成粥。稍顷,一阵粥香在这破败的神庙中蔓延开来。
石横舟昨日的那一碗面早就消化殆尽,早已饥肠辘辘。但他受伤过重,身子倦怠。而且这庙里除了泥胎石柱再无可吃之物,只盼得身体将养的稍好一些,可以去外面打些山鸡野兔来吃。
此刻闻到香气,不由腹内“咕噜噜”作响,忍不住向饭锅那里看了一眼。
只见那边小乞儿一边揉着额头的大包,一边弄了两根树杈当做筷子,就着那口旧锅喝粥。他眼见石横舟向这里张望,不由转身假作不知,但又怕他蛮横,过来抢。略一思忖,当即将锅中剩粥倒了一小半出来。用石横舟昨日吃面的碗盛了,端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他面前,旋即远远的退开,独自呼噜呼噜的喝起粥来。
石横舟也不客气,端起碗,顾不得烫嘴,几口就将一碗热粥喝得干干净净,连碗边都舔的干干净净。觉得这些年来竟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粥。
喝完粥,他只觉得浑身发暖,似乎连身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放下碗忍不住对那小乞儿说道:“小…小兄弟,多谢你的热粥。”
石横舟师出名门,虽然作风粗野,但其实内心宽厚。
小乞儿连忙摆手连称不敢,一边暗自腹诽道:“娘的,假惺惺。怎么不烫死你,老子倒是不想给,可看你恶眉怒眼的样子,不给你只怕连命都没了。”一面暗骂,转念又想起爬犁上藏的银子,不由眼睛里都满是笑意。他想着这人被赶走了以后,自己带着那藏起来的银子,牛皮哄哄的去县城里买肉包
子、买糖葫芦吃。而且还要买双新鞋子穿,路上遇到的人都点头哈腰的叫自己大爷…
小乞儿正自神魂颠倒之际,忽听得铁链声响。心头不由一紧,只道那恶人看穿了自己的谎话,要来捉住自己。
当下急忙向庙门处紧走几步,听听身后没有声响,却假意回头一看,只见石横舟盘坐在地,横臂在胸,用力似乎想要将那铁链挣断。但那铁链甚怪,愈挣愈紧,细看之下,那铁链竟似两条黑蛇扭曲虬结在一处,与他力气相抗,不断收缩,将他的双臂死死锁住。石横舟用了半天力,未起丝毫作用,反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不由心中焦虑,暗道:“这姓叶之人的“乌蛇藤链”果然厉害,这些天他用内海幽谷中的凝土之力反复冲击它的禁制,竟然毫无效果。一路上“乌衣巷”的乌鸦又纠缠不清,若是普通之人追来尚可,若是来的是术士或是剑士又该如何是好早知这东西如此难缠,真不该和那姓叶的打赌。
他心下烦躁,忍不住垂手在庙里踱步挥手,一时间那腕上的“乌蛇藤链”叮当作响。
那小乞儿吃罢了粥,用雪将那口旧锅擦拭干净放进角落。拎起爬犁,顺手偷偷摸了摸草垫下面藏起来的银子,方才暗藏笑意放下心来。
他四下寻觅,想着找个安全隐秘之处放那爬犁。欲要放在被窝后面,又觉得不安全,怕睡着之后被石横舟偷了去。
他思忖再三,将那脏兮兮的一床破褥子垫在爬犁上,然后盖着黑乎乎的被子在爬犁上蜷成一团,一边瞪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在殿上来回踱步的“凶汉”。这小乞儿平白得了几锭银子,正所谓“穷汉得了狗头金”,心头欢喜,一时竟忘了疲乏,听着铁链碰撞之声,倒是感觉十分有趣。
但这世上有趣的事情总是很少,无趣的故事讲也讲不完。
忽听得庙外由远而近马蹄声响,然后马嘶人嚷一阵喧哗,想是发现了被杀死的黑衣人尸体。石横舟顿时止步屏息,又恶狠狠的对小乞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蹲下身子,凝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有人大喊:“快来人啊!这是少帮主,少帮主死了。”紧接着人马嘈杂,听不甚清。然后众多人马将破庙团团围住,脚步纷乱,有人正大声商量,似乎要冲进来。
石横舟冲着小乞儿言道:“小要饭的,想活命的话就不要乱跑,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言犹未落,两个黑衣人自庙门持刀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对他挥刀就砍。石横舟侧步低头让过前面那人,铁链一挥已然缠住后面黑衣人拿刀的胳膊,顺势一带。“噗”一声,那把刀登时插入前面黑衣人的后腰,刀尖自小腹之中露出来,那人惨叫一声立时丧命,血流了一地。
后面黑衣人听得惨叫,吓得呆了,欲要撤刀,已是不及。目瞪口呆之际,黑色的铁链已如灵蛇一般缠在他脖颈之上,慢慢收紧。
他脸色涨红,眼珠凸起,满是惊恐之色。
左手抓住脖颈上的铁链拼命向下拉扯,右手不住发力想将弯刀从前面那人身上抽出来,嘴巴大张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终于,一切归于沉寂,再无声息,那人伸着长长的舌头歪头死去。石横舟摆臂收回铁链,那两具尸体一起倒在地上。
小乞儿抱着爬犁躲在歪倒的神像旁边,看着石横舟瞬间杀死两人,鲜血淋漓,吓得大惊失色。他虽然见过不少死尸,但大多是冻饿而死,还从未看见过人被活活杀死。眼见那两人死状可怖,吓得紧闭双眼,只觉得心头狂跳,张口欲呕。有心想要跑出庙去,却见黑衣人凶悍。只怕让他们知道自己剥了他们同伙衣裳,还拿了人家的银子,会一刀砍了自己,当下不敢妄动。
石横舟杀死两人,长喘了口气,看着小乞儿惊慌失措的样子,摇了摇头。
可未等他喘第二口气,又有三人破窗而入,四人登时在大殿上斗作一团。小乞儿不敢再睁眼观看,只是低头缩颈,闭目凝听。一时闻得呼喝之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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