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舒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一步一步走,渐渐有了人声。
一对老夫妻,正拖着车子,绕过广场,往熟悉的街道去。
这年头,能靠手艺吃饭的,必定得真有两手。老夫妻做了三十多年馄饨,虽不是什么高档玩意,却真正汤清皮薄、肉馅鲜美、调料十足。每日拖着炉子早早来,宫里下了值的侍卫,送朝廷诸公上朝来的家奴,花个十来文,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又便当又好吃。甚至有时还给自家贵人带碗回去尝个新鲜。
“老丈,来碗馄饨。”
老头子抬头笑:“小娘子等等,俺不在这摆摊。往前……”
老婆子却掐了丈夫一下,道:“先给小娘子煮一碗去。”瞪了老头子一眼。爱怜的瞧着姑娘,多乖的模样。一双手都擦伤了,红红的也没包一下。衣裳也有擦痕,好在瞧着还整齐,姑娘也没哭哭啼啼。瞧这一身素服,精致的,这等好人家闺女,要不是受了天大委屈,何必这么黑黢黢的出来吃一碗馄饨。
老头子也不反对,炉子一捅,汤都是热的。出门前先包好的第一批馄饨摆的整整齐齐,数了十个便丢下锅,这边老婆子已经拿碗,活像杂耍似的,小勺子飞快打起调料。
穆云舒有点兴致勃勃,“好香。”转身看了罗慎一眼,表妹倒是提过这小子几次,就是人品不好,不能应。“你是吃馄饨,还是走开我劝你走远些,别被我连累了。”
罗慎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一天像此时一样憎恨厌恶自己。
那是陛下的心上人。
陛下对自己的恩德粉身碎骨都报答不了。
我只是,为了陛下,为了林天使,才跟着,怕她出事。
陛下不要她了。
气话。若真生气,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开玩笑的么。
“你,别想不开……”蠢话,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穆云舒晃晃脖子:“我干嘛想不开。几年前我就差点被气死,这不赚了嘛。哦,我不到一岁就送回老家,病了几次,活下来,赚了十多年呢。”拉拉身上衣裳,“你瞧我这身衣裳,首饰,就算送当铺換个百两银子也不成问题。你以为我会脱簪待罪还回去”穆云舒吃吃笑了,“我才没那么老实呢。”
“倒是这个。”摸摸耳朵,“这是……遗物,得还回去。”心中却有些发愁。谁还是个大问题,穆家不行,公主,不能再为难人家了。这个人,万一皇帝发怒,也承受不起。
“去泰陵吧。”打定主意的姑娘又高兴起来。要陆毓不追杀自己——看样子不会,否则也不会是滚了。柯太后,看今日柯家大约讨不到好去,如果暂时顾不上自己就好了。等下饱了就赶紧换钱,还耳环。没准溜得快还能隐姓埋名活下去呢。
“公主府是不能去的。”
“穆家就算了,给大哥哥报了仇,也算对得起他了。”
“奶娘,别去连累她吧……孙家两父子都在陛下皇庄上,就两个帮佣,既然我都没杀,穆家都不倒,只要我不去,想来他们都可以无恙吧。”
馄饨煮好了,粗瓷大碗,香喷喷热乎乎的,吃完了还可以要汤。穆云舒端起来,抬头看见罗慎,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罗慎吞了一口口水,也不明白这姑娘怎么还不慌不忙的:“你,你别想不开。”看穆云舒撇撇嘴,又道:“你开始沿着河边走,难道不是……哪个,哪个,没下令把你怎么着,你大不了……”
“啧。”馄饨太烫一时还吃不到口,穆云舒不耐道:“大哥你走开啊。往河边走怎么了我的水性,真跳河里,一日一夜都淹不死,当我傻啊。”
“可上辈子,你就是淹死的。”陆毓一身青黑衣裳,不显眼的站在墙角,心中一痛。穆云舒的水性,若当时陆睿造反,是春夏,只怕真的,直到天亮都抓不住。可那是冬天,水边还结着薄薄的冰。多冷啊。我的云舒,是活活冻僵的。然后,熟悉水性的姑娘硬生生将自己捆在湖底,等着冰凉的湖水将自己活活呛死。
罗慎结结巴巴:“可,可,你也别急。女孩子,柔婉些,给,那位,低头,认个错。他对你那么好,他对你,那么好呀,连柯家,都抓起来了。”
穆云舒喝了一口汤,太烫,又气,又不高兴:“我跟昭璃,关你什么事。走开。”
罗慎喃喃的转过头去:“对啊,关我什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偏生皇帝又是一身便装,侍卫都远远跟着,也不敢口称万岁,只得磕头。
穆云舒顺着也看了过去。
陆毓,真好看。
面无表情,一身青黑道袍,也显得道骨仙风。
穆云舒就有点委屈,有点想哭:“等我把馄饨吃完好么。”昨天晚饭都没吃就被急召进宫,现在突然饿得很了。饿死鬼,多可怕。吃饱了也好呀。
陆毓慢慢走上去,接过筷子,夹起馄饨吹了吹,送到穆云舒嘴边。
穆云舒慢慢吃了进去,然后眼泪就止不住了。
陆毓招招手,几乎一瞬间,穆云舒惯用的小车就到了,陆毓替她端着碗:“上面有茶几椅子,上去吃。”
穆云舒在车上一直哭一直哭,不肯出声,眼泪就是不停的掉。
陆毓侧身坐着:“云舒。”
陆毓说得很慢:“昨天,我吃醉了,醉得很厉害。本来昨日就该斥责太后,禁足……我再也不饮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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