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穆云舒的小车轻便而舒适,平稳中只带一点点抖动,越发诱人瞌睡。
穆云舒一夜未眠,而今放松,便有些眼饧骨软。心里朦朦胧胧,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对皇权,对陆毓,放心了,也害怕了。
柯家,本以为是必死之局。可陆毓几句话,似乎风轻云淡就过去了。他怎么可能真的——太后怎么可能——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么了了。
陆毓看穆云舒,眼皮红肿,撑着不往下掉。伸手便把女孩儿搂过来:“睡吧……你一夜都没睡的。”给她整整衣裳,又愣住了,拿起手来,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手腕上老大一片黑紫,一双手都擦破了,卷皮、血丝、小口子,还好宫殿前的地干净,没有什么泥土沙子。“痛。”
“现在才叫痛,你啊。”陆毓要了茶水和干净布料,也不知该虎着脸还是该赔着笑,“在馄饨摊我也没看清,你就这么捧着碗,你啊。”
“刚才忘了。”穆云舒眼泪汪汪,当时都在考虑怎么,能活该怎么逃命,要死该怎么死痛快点,吃饱了好上路,心头难受痛苦也有的,似乎也是空荡荡,平静的,根本没管过这双手。
陆毓给穆云舒包扎上,虽然是皇帝,也是打过几年仗的皇帝。包扎得将就,等等到了公主府再叫大夫。“你啊……”
沉默一会儿,到底道:“云舒,这几年,我对你,你一点都感觉不到便是前两年,还有昨日,我吃醉了。你连试图找我,都不找,你多伤我的心啊。”
穆云舒看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双手:“昭璃,对我很好。我就想着,不想你为难……好吧,我想,太宗爷爷都去世了,昭璃还对我好,我很高兴,但那是你娘呀,难道,还真的为我……”
太宗爷爷都去世了——还对你好——关爷爷什么事
陆毓瞪大眼睛:“你说我对你好,就是因为爷爷”
穆云舒躲闪了一下:“我,给公主祈福”难道不是
陆毓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我,我,不是……”
陆毓欲哭无泪的转过头去,当年给自己挖的坑也太大了。
对穆云舒来说,的确是跟陆毓完全不熟,就受公主召见,受皇帝召见——建平帝疼爱长女,果然如传闻一般啊。
陆毓喜欢自己,对自己好,一切都是建立在建平帝的基础上,吧
被打,被烫伤,连带公主被踩在脚下——依然要笑,要讨好,维护颜面。陆毓不也是这么要求的么。
这次又是被威胁,要被杀——又是陆毓的母亲呀。
陆毓心里,那真是万般滋味,又气又闷又委屈又难过又无话可说,捂住眼睛靠后倒去。
不怪没人信……便是前世的自己,不也被太后烦得不行,却依然——都是小事。能让老娘不哭不闹,真的不是多大的事情呀。
娶苏文苑,皇后,算是最大的事了,毕竟是国母。但就这事,也算不上干政,也不会震动朝廷——即便皇后,太子,是未来的国本基础。
其他的,给大舅舅官——也不大,自己还注意给虚职。小舅舅,实职却只有六品,还委屈巴巴的呢。整个大辉令虚职的那么多,偏生自家还不行不成自己都是皇帝了,国舅还是认真想做事,一个六品,也不算逾越呀。
给柯家亲信一些好处——都是零零碎碎的,钱而已,算不得什么。
让太后自由行动——她一会思念亡夫要去端本宫,一会累了要回长春宫,都没出午门。她是太后,又有一大群人跟着,要在端本宫召见的都是亲人,算了,免得又以泪洗面哭啊哭。
弟弟进宫陪母亲——天地人伦的,自己常年忙,弟弟又顶多在前朝在端本宫,不入后宫,算了。受(太后)宠的妃子跟着侍奉太后,那不是更应该嘛。都没出宫。
太后喜欢儿子陪着,喜欢亲自给儿子煮东西表达母爱……
那时,连自己都不信……会兵戎相向。
直到最后一刻,中毒,亲信死伤,自己受伤,哪怕明明瞧见舅舅的追杀弟弟的疯狂,都还有不真实的感觉。
没有经历过的人。
怎么会相信
怎么会相信
自己,其实,早就想弄死柯家了
陆毓伸手抱住穆云舒,委屈得直想哭:“我对你这么好,我对你,你就真的,没心吗”
有时想想不怪她呀……可还是气得不得了。就是气得不得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梵王看在文皇帝的面子上,看在他这次乖乖就藩的份上。勉强放过了。
太后和前世一模一样丝毫不改的太后……送走吧。
柯家因为文皇帝未下葬所以忍着太后,因为太后哭起来太烦,所以延后收拾柯家,弄死算了。堂堂一个皇帝,要那么多顾忌干什么。
穆家一个一个,清算过去。伤害过我,和云舒的人。都给我等着。
……
既然想通,陆毓在大长公主面前,自己就带了几份惭愧,柔声下气的先给大姑姑道歉,把事情清理一遍。还不用等他说完,大长公主已哭得跟什么似的:“你说,小弟,那时就知道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说小弟从小,对我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跟他呕气。”
大长公主胞妹早亡,陆安泰是她一手一脚帮扶着长大的弟弟,是母亲的嗣子,想着弟弟身子不好,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几个月,还在为妻子姐姐调节关系……也不知心头多苦。大长公主哭倒在地:“你爹身子不好,你也不给我说一声,你也不给我说一声。”
“昨日,是我吃醉了。要早些……今日才补上,却,唉。”陆毓恨死昨日吃酒的自己了。
“我就是糊涂的,也不问问,昨日直接跪宫门,连你的面子也下了。”
“是我活该。昨日又是剥了光烈皇后颜面,又伤了大姑姑和许家妹妹的心。只求大姑姑饶我这次,我马上就令曹家去给许黛妹妹求亲……到时我再添补嫁妆,她受委屈了。”
姑侄既然说开,自然芥蒂全消。大长公主拉着穆云舒,问陆毓:“陛下,穆姑娘在我这也住了这么久。要说她住着,我开心。可你也想想,她敬了茶却至今没个名分,让外人怎么想。”
陆毓捏捏额角:“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我知道,我料着鞑靼会进犯,那时,太后还没闹腾得这么厉害,我还想着。要我出征了,怕她为难云舒,想着带云舒一起出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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