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卿顾》第两百五十九章 兄弟阋墙（2）

    宣魅初到九霄云殿的时候，便是白羽的娘亲亲自送过来的。
    他的娘亲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珵美。《离骚》中有云：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珵与程同音，有美玉之意。
    大抵珵美便是玄凤族中最珍贵的美玉吧，曾经青冥同白泽一道远远见过她与玄珏成婚时的场景。
    嫁衣如霞，美人似玉，凤眸轻敛略带娇美，轻启红唇又是另一番风采，无限端庄却又无限妩媚，衿雅高贵却又玲珑入骨。
    那时候他们还开玩笑说，玄珏真是好福气，能够得到玄凤族第一美人的青睐。
    可惜好景不长，在他们成婚的八百年间，两人无一所出，玄凤族族中的长辈皆是施压，希望他们能够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但是就算再这样的高压下，玄珏与珵美，依旧是人前夫妻。
    那时候，玄凤族有一位颇为开明的长辈找到了白泽，想要九天之上最入骨的入情之药。
    那时候，青冥正巧在白泽殿中逗小狐狸，闻言倒是听了一嘴，心心念念了许久，又磨了白泽许久，才让白泽答应了那位长辈的要求。
    这桩事情很快就被青冥抛之脑后了，然而不过几十年的光景，玄凤族便添了一位小殿下，便是白羽。
    青冥受那位长辈的邀请，曾来到玄凤族瞧过一眼，是一个金娇玉贵颇有福气的小公子，于是便讨了杯喜酒喝，沾沾福气。而也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珵美。
    她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衣裙，裙摆曳地，其上大朵大朵的琼花摇曳盛开，行走间步步生莲。
    恍然看去，竟然像是穿了一袭素缟。
    青冥为自己这想法顿住，再看去时，却发现珵美的脸上半分喜意都没有，眉宇间全是暮气，像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花，转瞬间便会凋谢下去。
    那曾经惊艳了他与白泽的眉眼，已经黯淡下去，淡得像是一幅泼墨的山水画，再也寻不到那抹无限妩媚无线端庄的颜色。
    珵美曳地的素色长裙缓缓路过青冥的眼前，他眼下口中的酒，掩下心中莫名其妙的几分愧疚之意，转身离开了。
    而再后来，六界便传言玄珏与珵美做了一对亡命鸳鸯。
    而那时候，玄珏与珵美双双来到了冥界。
    正巧，青冥与白泽恰好在冥界饮茶。
    一向温和淡雅的玄珏将痴痴呆呆的珵美交到青冥的手中，嘱托他替珵美找一家好人家，送她轮回转世。
    彼时玄珏眉目间尽是郁色，郁色浸满眉眼，他阖上眼，两行泪无声地滑落脸庞，轻声自语道：“终归是我负了她，终归是我救不了她。”
    青冥答应了玄珏的要求，留下了珵美，但是待玄珏离开之后，珵美却是不愿意堕入轮回，她温言细语地请求青冥，许她一个容身之所。
    从那以后，世间便再无珵美此人了。
    青冥说完，叹了口气，对紫槿道：“这便是我知晓的全部了。”
    摊摊手，耸耸肩，青冥转头问道：“现在你该告诉我宣魅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紫槿眉梢微动，看向青冥，语气却依旧是波澜无惊，“你早就看出来了？”
    “那宣魅的眉眼与珵美又七八分相似，你当我眼瞎么？”忍不住翻个白眼，“紫槿帝君，请你正视一下我的实力好吗？”
    见青冥趁没人时分就耍宝，紫槿脸上闪过几分无可奈何，便也将宣魅的情况娓娓道来了。
    就在玄凤族的小殿下出生之后，有一天，珵美突然突兀地来到神界，找到紫槿。
    她的手边，牵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
    那便是宣魅了。
    珵美说，这是她在玄凤族捡到的一个小丫头，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导致这小丫头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跟在自己身边，所以送到紫槿帝君身边学艺。
    珵美拿出曾经紫槿许诺时所赠的玉佩，一诺第一诺，紫槿便答应了这无甚道理的要求，并保证绝对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
    “等等，你与珵美何时有的交情？”青冥的重点与叶朝漓一样，终是格外清奇。
    紫槿却是比顾九卿更加淡漠沉稳，闻言也只是微微愣了愣神，道：“这便又是一桩经年旧事了。许多年前，我曾与珵美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我受了她父亲的恩情，所以承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一次，并赠下玉佩为证。”
    “如此说来，我们其实还是不知道为何玄炎为何会突然出手杀死玄珏了？”青冥咬咬下唇，闷声道。
    当年这一桩旧事，也是惊天动地的。
    玄珏与玄炎在屋中饮酒，不过几息的时间那屋子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玄珏只来得及将昏迷不醒的玄炎送出房间，待得他再闯进去不知道找什么东西时，便再也没有机会逃出来了。
    这场火，是琉璃净火。
    琉璃净火，不死不灭，只有施火之人将它收起来，才能熄灭掉。
    而这场火，便是玄炎放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玄炎醒来之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这火整整烧了三日之久，烧得玄珏魂飞魄散，连一点儿骨头渣子都没能剩下。
    玄炎跌跌撞撞将琉璃净火收起来时，正好有一阵大风扬起，漫天灰烬扬起，最后什么都没能剩下。
    他呆呆傻傻地在废墟中做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动，目光死死地盯着一个角落，最后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嘶哑道：“厚葬。”
    据说这“厚葬”两个字，怎么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而后来，白羽便失踪了。
    族中王脉，便只剩血缘相近的玄炎一人了。
    再后来，玄炎便成了玄凤族的族长，而“兄弟阋墙”这一说法，便是愈演愈烈。最激烈的时候，玄炎一日便处决了三十族人，以这雷霆的手段震慑住了心怀鬼胎的众人。
    从那时候起，玄凤族便日渐衰败下来了。
    那些旧日恩怨随着时间沙漏的流逝，似乎再也没了踪迹。
    但是据一些小辈说，他们总是能看到满脸严肃的族长走进这间小院子中，常常一坐便是一整天。
    这屋子，是曾经小白羽的住处。